這日午後,墨瑤閒來無事便拉著蕭棠來下棋,輸得人就要貼張紙條在臉上。彆看蕭棠彈琴時一舉一動如行雲流水,令人賞心悅目,但是在下棋上,他卻是一竅不通的。
墨瑤簡單的給他說了一些口訣,蕭棠瞪著眼睛豎著耳朵認真地聽著。可這下棋也並非一朝一夕的功夫,真正對弈起來的時候,他完全是隨心而為,想怎麼下就怎麼下,很多時候倒讓墨瑤不知該如何走棋了。
幾個回合下來,蕭棠的俊臉被紙條糊得都快看不到了,墨瑤臉上也貼了兩張,但是慢慢的,墨瑤就開始走神了。就如現在,看著她是在下棋,可她一直捏著棋子要落不落的,眼神也不知道遊移到何處去了。
蕭棠等了半天不見她落子,就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便丟下棋子蹭到她麵前,彎下腰在她肩頭拍了拍,關懷地問道:“瑤瑤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墨瑤回過神來麵帶歉意地笑了笑,將臉上的紙條揭了,也將他臉上的紙條揭掉幾張,略帶猶豫地問:“蕭棠,你想回去嗎?”
“回去?回哪裡啊?”蕭棠將剩餘地紙條揭掉,在她身側坐下,迷茫地看著她。
墨瑤微望著頭,看向窗外,“回到你母後和皇帝哥哥身邊啊!”
“那瑤瑤會跟我一起回去嗎?”蕭棠側著頭,臉上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睛說道。
“不會,”墨瑤垂下眼簾搖了搖頭,雙眉間隱帶著幾分惆悵,“靈蛇穀的族人不會輕易出穀,你隻能自己回去。”
“那我也不走,我要和瑤瑤在一起。”蕭棠抱著她的胳膊,將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有些不高興。
墨瑤歎了口氣,點著他的額頭讓他坐直了,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他,“你是靖國的王爺,不回去怎麼行,你也不要你的母後和皇帝哥哥了?”
“要,”蕭棠的臉上漸漸浮現出幾分糾結,“可是母後之前跟我說,我以後是要娶妃的,要是我有喜歡的姑娘可以和她在一起,我喜歡你,想讓你做我的王妃,想和你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嗎?”
墨瑤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一個三歲的稚子,她該如何和他說喜歡和愛慕的區彆呢?
“沒什麼不好的。”墨瑤壓下心中濃濃的無力感,決定不再和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否則就更說不清了。
她從袖袋裡掏出昨日二哥給她的藥瓶,從裡麵倒出一顆丹藥遞了過去,“把它吃了去歇息吧,這樣你的傷才會好得更快。”
蕭棠接過藥丸歡歡喜喜地吃了,歪著頭將她的屋子打量了一下,最後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軟榻上,期待地問道:“我可以在這裡歇息嗎?”
墨瑤點了點頭,起身拉著他走到軟榻旁,又從對麵的床上拿出一隻枕頭和一條薄毯給他,“睡吧!”
“瑤瑤不睡嗎?”
見他睜著晶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墨瑤在心裡歎了一聲,自己要是說不睡的話,這家夥肯定也不會睡的。
“我也睡。”她往床上一歪,拉過薄毯搭在身上,輕輕地閉上了眼,“快睡吧。”
蕭棠這才滿意地躺下,看著墨瑤的睡臉心裡美得樂開了花。
蕭棠身上的傷還在恢複中,比較消耗精力,他躺下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聽著對麵傳來的平穩的呼吸聲,墨瑤睜開了眼,悄悄起了身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她將涼秋與伴月召來,對涼秋道:“我和伴月去二哥那裡一趟,蕭棠在屋裡睡著,你留心看著他點兒,要是他醒了我們還沒回來,就給他拿點兒吃的,彆讓他亂跑。”
“是。”
走在路上,墨瑤突然想起這兩日都沒有見過墨玠的麵,以往他一天能往碧濤苑跑三四趟,這可真是反常。
“伴月,你家二殿下這兩日都在乾什麼呢?”
伴月抱著一小袋堅果,哢吧哢吧地吃著,聞言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兩日二殿下都讓我和蕭棠哥哥在一起,他說他有要事要做,讓我帶著蕭棠哥哥去找您玩,不要去打擾他。至於在做什麼,我倒是沒留心。”
想起那日見他時他略微蒼白的臉色,墨瑤皺緊了眉,俗話說反常必為妖,她覺得二哥一定有事瞞著她,她和伴月商量了一下,決定偷偷去看看情況。
墨玠雖是個活潑的人,但他卻極喜靜,是以琉月園裡並未有多少仆人,除卻伴月外,便剩三五個灑掃的下人和兩個廚娘。因此,墨瑤和伴月並未費多大功夫變繞開了這些人,悄悄進了內園。
琉月園背靠青山,此刻整個內園裡靜悄悄的,隻偶爾幾聲清脆的鳥鳴從遠處的山林裡傳來,頗有鳥鳴山更幽的意境。
二人輕車熟路地來到霽月樓,輕手輕腳地直奔二樓而去。墨瑤抬頭看了一眼臥房上提著的“霽月流風”四字,衝伴月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開門。
伴月的手剛碰到大門,就見那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墨玠雙臂環胸,略顯白皙的俊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地看著二人,“鬼鬼祟祟的在我門口乾什麼呢!”
墨瑤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而後一把拉過伴月哼了一聲,“誰鬼鬼祟祟了,這不正要敲門嗎?”
墨玠側過身,抬了抬下巴,“進來吧!”
一進屋去,墨瑤就難受地皺了皺鼻子,抱怨道:“二哥,你在屋裡乾什麼呢,怎麼這麼濃的藥味兒啊?”
“沒什麼,”墨玠擺了擺手,將窗戶都打開,“剛配了一些藥,門窗都關著藥味散不出去,所以味道大了些,等會兒就好了。”
墨瑤奇怪地看著他,“配藥?配的什麼藥?”
“蕭棠的藥。”墨玠拿起桌上的小藥瓶丟給她,墨綠色的眼睛裡帶著點點笑意,眼角微微發紅,給人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你不是想讓他恢複正常嗎,這藥雖不能讓他完全恢複,但終歸不會癡傻得這般厲害了。”
“你這兩日老實的很,卻原來是為了配這個藥?”墨瑤狐疑地看看手中的瓷瓶又看看他,“你不是很討厭蕭棠嗎,怎麼現在為了他的藥能舍得幾天不出屋?”
墨玠嘁了一聲,飲了口茶潤潤喉,冷聲道:“莫說是他蕭棠,便是蕭念那個小皇帝來了我又豈肯這般相待?還不是因為你說你欠了蕭棠的,我才肯巴心巴肝的操勞著。若換做旁的什麼人,我管他是憨是傻,便是死了我又豈會多看他一眼!”
“真是我的好哥哥!”墨瑤聞言撲在桌子上,笑容滿麵地一把抓住墨玠的胳膊,卻感覺他猛地一顫,身子驟然緊繃了。
墨瑤愕然地看著他,“你……你胳膊怎麼了?”
“沒什麼,”墨玠急忙縮回手,將左臂藏在了身後,目光有些躲閃,“就是你突然來這麼一下,把我抓疼了。”
墨瑤才不信他這鬼話,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左臂,嚴肅地說道:“把胳膊給我看看。”
“真沒什麼……”
“我再說一遍,把胳膊給我看看。”墨瑤沉著臉,隱隱有些發怒的前兆,“不然的話我可就動手了!”
墨玠歎了口氣,這輩子算是被這個丫吃得死死的了。
他磨磨蹭蹭地把胳膊伸過去,墨瑤一把將他的衣袖掀開,見小臂臨近手肘的地方包裹著幾圈白布,或許,是因為自己方才抓得那一下,現在白布上已透出了血跡。
墨瑤眉頭緊皺,心疼地看著那處的傷,想摸摸卻又怕弄疼了他,啞著嗓子問道:“這是怎麼弄得?”
墨玠滿不在乎,“昨日去采藥的時候不慎讓樹枝刮了一下,不是什麼大問題。”
“布條都被血滲透了,傷藥呢,我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墨玠趕緊擺擺手,故作輕鬆地說道:“不用,一會兒我自己處理就好了。”
墨瑤固執地看著他,大有你不拿傷藥我就跟你糾纏到底的意思,墨玠最後又敗了,他捂著臉無奈地說道:“藥在枕頭底下。”
伴月匆匆跑進內室,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瓷瓶,又匆匆跑出來遞到墨瑤手上。
墨瑤小心翼翼地解開那層白布,生怕弄疼了他,等她看到那處傷時,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墨玠大吵道:“你看看這傷都成什麼樣子了,要不是今天我無意間碰到了傷口,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還樹枝刮得,你再給我刮一個看看!”
“你彆生氣,”墨玠拉她坐下,抿了抿唇斟酌著答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隻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不會有下次了好不好?”
看看墨玠那蒼白的臉色,墨瑤心中的怒火下去了一些,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心疼,她放緩了語氣,又問道:“什麼時候傷著的?”
“就是蕭棠醒的那天。”
墨瑤頓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看了看墨玠的傷口,而後輕輕彆開了眼,低聲說道:“你那天送走族醫之後是不是去采藥了?蕭棠會那麼早醒來也是你給他用了自己配得藥吧。”她摸著袖袋裡的那個瓷瓶,咬了咬唇,眼眶微紅,“這傷是不是你去采增長靈智的藥材時被護藥的妖獸傷的?”
墨玠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傻丫頭,”墨玠揉了揉她的腦袋,笑得很是溫柔,“你是我妹妹啊,你欠了蕭棠的就等於我欠了他的,我這個做哥哥的當然要早日幫你還完債,我多還一點兒,你就少還一點兒。”
“這傷口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墨瑤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她吸了聲氣,趕緊低下頭,輕輕地給他擦去胳膊上的血汙,眉宇間滿是緊張,“蕭棠也醒了好幾日了,依你的醫術怎麼連血都沒止住?”
墨玠沉重地歎了口氣,“那畜生的爪子上有毒,這幾日我雖然把毒給解了,但傷藥裡缺少一味藥引,是以血止不住,傷口也愈合不了。”
“是什麼藥引?”墨瑤急道。
“七色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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