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拔完了最後一壟草,王貴生走到地頭兒,彎腰卷起被露水濕透的兩條褲管兒。
此時正是早上六點鐘左右,天已經有些微微的亮,空氣裡拂過一絲清風,像一根纖柔的指尖撫著臉頰滑過去一樣。放眼望去,田野一片新綠,無論是高高聳立的玉米杆兒,還是彰顯著無限生機的花生苗兒,都隨著天邊的放亮而慢慢的蘇醒。
王貴生貪婪的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將那口氣吐出來,嘴角綻放出一個滿足的笑容,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黑紅但俊朗的臉上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和樸實。他看了看自己布滿泥土的雙手,然後緩步走到地頭兒處的一棵桐樹下,那裡靜靜的放著一個白色的塑料壺,他利索的蹲下身子,拎起塑料壺擰開壺蓋兒對準自己的嘴巴咕嘟咕嘟的喝了一通,直到滿足了才停下來拿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舒爽的咂了一下嘴巴,最後又將塑料壺裡的水倒在自己的手上,簡單的衝去了上麵沾染的泥土。
放下塑料壺,他又拿起旁邊的一個白色的小布包,打開之後裡麵竟然露出一本書,樹皮上赫然印著幾個大字《農村機械原理》。他迫不及待的將書拿出來,身體靠著桐樹坐下來翻開書本貪婪的讀了起來。
這是一天中王貴生覺得最愜意的事。
雖然已經到了初秋,天氣早已沒有了夏日的炎熱,但他仍然喜歡早起到田裡乾活兒,這是一天中最令人神清氣爽的時候,乾完活兒之後必定要坐在地頭兒讀一會兒書。他不是大學生,也不是什麼需要考研的博士,他隻是一個小農民。雖然家庭的疲困使他連初中都沒上完就綴學,但這仍然阻止不了他對知識的熱愛。
王貴生正讀的認真,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模糊的哭聲。
起先他並沒注意,隻是這哭聲越來越大,由原來的飄飄忽忽轉化為清晰。
他怔了一下,四處掃望一眼,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入眼處皆是碧綠的田野,玉米杆兒和花生苗等農作物混合在一起,忽高忽低,因為時間尚早,所以田野裡一片寂靜,於是那個哭聲愈發顯得清晰。
王貴生合上書站起身來,循著哭聲望去。
大早上的莊稼地裡咋會有哭聲?還是個女人的哭聲?莫非有鬼?嗬嗬這不太可能,他自嘲的撇了撇嘴角,不過這個女人的哭聲忽大忽小忽近忽遠,在一片寂靜的早上聽起來倒是有那麼幾分荒涼和詭異。
終於他將目光定格在前麵不遠處的一片玉米地裡,哭聲好像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因為玉米杆兒聳立長勢迅猛,所以站在外麵並不能看到發出哭聲的那個人。
“奇怪了,這大早上的玉米地裡咋會有哭聲?”王貴生撓了撓頭,然後不自覺的邁動步子朝著玉米地走去。
越往前走,哭聲越清晰。
哭聲竟有些揪著王貴生的心,他撥開玉米杆走了進去。
終於,走了不久之後看到一個人坐在玉米地中間的地上背對著王貴生哭的很是傷心。
女人?王貴生眨了眨眼睛,朝著那人望去,還是個年輕的女人。
女人穿著一件花格子的短褂兒,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垂在背後,纖細的腰肢,瘦削的肩膀隨著抽泣聲不停的抖動。
是誰呢?光看背影的話王貴生還真無法辨出女人的身份。
這村裡的年輕女人可多了去了,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雖說王貴生在村裡土生土長了十八年,對村裡人幾乎都很熟識,但這個背影卻感覺陌生。
那背影倒是挺好看,苗條而柔弱的,讓王貴生無端生出一種想去保護的感覺來。
“誰在那裡?”王貴生咳嗽了一聲,然後對著女人輕輕的問道,他本來是想大喊的,可不知為何,話出口竟有些溫柔,連他自己都覺意外。
聽到王貴生的聲音,女人猛地停止了哭泣,急促的轉過身來,驚訝而略帶惶恐的看著身後突然出現的王貴生。
而王貴生也看清了那張臉。
那是一張堪稱完美的臉。白皙的皮膚,秀美的五官,尤其是一雙眼睛,水葡萄般透明清澈,眼角還掛著淚珠,一副惹人愛戀的楚楚模樣,烏黑的頭發編織成兩個麻花辮垂在背後,彰顯出一張秀美的瓜子臉型。猛一看去,這根本不像是鄉下女人的臉,倒像是一位城裡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
可王貴生沒有看錯,那女人就在玉米地裡,身邊還放著一把沾著泥土的鋤頭,莫非是早上下地鋤草時想起了傷心事,於是便坐在地裡哭了起來。
雖有些眼生,但王貴生還是認出她就是村支書的兒媳婦素雲。
不過這個小媳婦兒可不是正兒八經被娶進家門的,而是前不久被村支書從偏遠的山區領回來給傻兒子當媳婦兒的,說是領,其實就是買,不過這又不同於販賣人口,這個叫素雲的女人是心甘情願的被村支書領回家給傻兒子當媳婦兒,原因嘛,無非就是家庭貧困,姐弟兄弟多,父母多病等等。
既然是自願的,卻為何又哭泣?
說實話,自從素雲來到王莊村之後,王貴生隻見過她一麵,這是第二麵,怪不得覺得麵生,還好他的記憶力夠好。
“你是貴生哥哥。”素雲驚慌失措的站起,胡亂的擦著眼淚。
王貴生一愣,怎麼?她認識自己?這倒有些出乎意料,素雲來到支書家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來了之後卻不怎麼出門,也不愛說話,可她卻認得自己?
“莫怕,我是王貴生,你為啥大早上的坐在玉米地裡哭呢?有啥傷心事兒?”王貴生擺了擺手,生怕嚇著了眼前的這位秀美柔弱的小媳婦兒。
聽到這話,素雲的眼淚嘩的一下竟又湧了出來,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哽咽著說道“貴生哥哥,我我沒事,隻是傷心罷了。”
看到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王貴生不自覺的有些心疼,想去安慰她,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農村的觀念還是不太開放,可是偏偏這素雲一口一個貴生哥哥叫的他心神搖曳神經酥麻,於是終於忍不住朝她跟前走了幾步,與她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你莫哭,有啥傷心事說出來會好一些。”貴生安慰道。
素雲的身上傳出陣陣的香味,一種類似於玫瑰花香的味道,又混合在田野特有的清新空氣裡,竟使貴生有些陶醉。
素雲卻沒有動,也沒有回話,隻是站在那裡默默的哭,哭聲比見到貴生之前顯得愈發委屈。
“莫哭嘛,沒啥過不去的,萬事要想開些。”貴生邊說邊又向著素雲邁了一步。
“是不是在支書家過不習慣?”王貴生試探性的問道,不過問完之後立刻在心裡罵自己問的多餘,你想啊,支書的兒子是個傻子,這素雲給傻子當媳婦兒能過的習慣嘛,明知故問嘛。
想到這兒他竟有些窘迫,一隻手撓了撓頭,輕輕咳嗽一聲繼續問道“剛來王莊村還不習慣吧,慢慢就會好的,你莫哭嘛,莫哭。”
誰知道聽了這話,素雲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她哇的一聲提高了聲調,身體急速的蹲下,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胳膊肘,整個頭部埋在手臂間。
王貴生也跟著慌張起來,或許是玉米地裡太過悶熱,一根根的玉米聳立著空氣有些不流通,所以他的後背竟滲出隱隱的汗珠。
而素雲發泄般的一聲痛哭,硬是將他的汗珠給激了下來。
“素雲,那啥你平靜些嘛,不要傷心了。”王貴生走過去蹲下來揚起一隻手想要撫在素雲上下抖動的肩頭,透過花格子短褂兒隱隱可看到她白皙光潔的肩膀。
王貴生咽了一口唾沫,終於將手放在了素雲的肩膀上。
接觸到他的手時,素雲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一頭紮進王貴生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王貴生傻眼了,左手裡拿著的那本書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素雲竟然紮進了他的懷裡?這簡直是一件極其尷尬的事情,這要是讓彆人看到了還了得,孤男寡女在玉米地裡摟摟抱抱。
“素雲,彆這樣,素雲你聽我說。”王貴生想要把素雲推開,可是他越推素雲反而抱的越緊,總不能用蠻力將她粗暴的推開吧,王貴生還做不到,可是這也太尷尬了,素雲嬌小柔弱的身體緊緊的和他貼在一起,一瞬間,他額頭上浸出了巨大的汗珠,長這麼大,可是第一次和女人的身體挨的這麼近。
“貴生哥哥,我好想家,我想回家。”素雲邊哭邊說道。
看她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早早的擔起了家庭的重負,為了家人過得好一些不得不嫁給村支書的傻兒子,家還離得這麼遠,著實可憐。
“貴生哥哥,他們都說你聰明,人好,求求你幫幫我,送我回家吧,我真的好想家,好想爸爸媽媽,嗚嗚。”
素雲身上的香味不斷的刺激著他,他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一種酥麻的無法言說的感覺傳遍全身,那種感覺令他覺得舒爽卻又覺得尷尬,想拒絕卻不自覺地迎合,欲罷還休。
他竭力的控製著自己,他必須控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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