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吆喝聲,緊接著院門被人一腳踢開了,有一個人直闖到了他們住的這間屋子裡來。這位父親睜眼一看,不覺一驚,他看見闖進來的竟是自己的妻子,雖然她渾身也沾滿了血汙,但她還能對他淒然苦笑……
“蘭兒!”這位父親站了起來,向妻子伸出雙手去,想把她摟在懷裡,誰知妻子卻突然一閃不見了——清醒過來,他這才發覺原來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可外麵的院子裡那些急亂的腳步聲卻是真的,有一個人正在院子裡大大咧咧地吆喝著:“他媽的,掌櫃的夥計的都死哪兒去了?”那位父親聽罷大吃一驚,這次是徹底地清醒過來了。他急忙起身伏到窗邊去,又從窗紙的縫隙往外邊望去。外邊的院子裡正站著五六個人,領頭的那人身穿一襲紫袍長衫,是個胖大的老頭,看樣子極像個大財主。在他左右兩側分彆是一個乾瘦的和尚和一個高大的黑大漢,再後麵那些人就看的不太清楚了,似乎都是胖老頭的跟隨,看樣子也是練家子的。正在這時,客店正堂的門打開了,那個矮個店主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對眾人拱手道:“諸位客官,深夜到此可是要住店?”
“廢話!你這是開的客店,爺們不住店到你這來乾嘛?”大個黑大漢盛氣淩人地道,“叫了你老半天了沒聽到嗎?你他媽的耳朵聾了不是?”
“客官,請嘴下留德。”店主老頭慢條斯理地說,“為了幾句話弄得大家不愉快那可不好!”
“嘴下留德!我還怕了你不成?”大個黒漢叫囂道,“怠慢了咱爺們,我正要教訓教訓你呢!”嘴裡說著,就跨上前了一步,揚起右掌向店主老頭的耳刮子扇去。也沒見店主老頭怎麼閃避,但大個黑漢的耳刮子卻發空了,還沒容他清醒過來,店主老頭已經伸出了左手的三根手指,如鋼爪一般扣住了黑大漢的脈門。這一招出手快捷無比,而黑大漢又沒想到店主老頭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輕易地就被人家製住了。但他也不是等閒之輩,對方抓到了他的脈門還沒使上勁兒,他已經右掌削出,“呼”的一聲向店主老頭兒的“曲池穴”拍來,隨著“啪”的一個脆響,店主老頭左掌一招“江河日下”正與黑大個的掌兒對個正著,隻見店主老頭晃了晃後退兩步,而黑大個卻被對方的掌力震飛了出去。躲在窗戶後麵觀看的那位父親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心裡嘀咕道:沒想到矮小的店主老頭竟有如此厲害的功夫,倒是真人不露相啊!就在這時,龐大的老頭終於開口了,他先是啞笑可兩聲,然後陰陽怪氣地說道:“掌櫃的真是好功夫!”說的竟是軟綿綿的江南口音。這又讓那位父親心裡冒出不少疑問,可還沒等他仔細想下去,胖大老頭突然就出手了。但見他伸出渾圓的兩根手指頭,緩緩地朝店主老頭的肋下點去,這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卻迫得店主老頭不得不收起雙掌,回守自己的門戶。胖大老頭的手指頭距離店主老兒似乎還有三尺之遙,可店主老兒已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逼得他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卻,轉眼間竟給逼到了那父女倆住的那間客房牆根下了。後麵已經沒有了退路,店主老兒突然大喝一聲,蓄起全身的勁力將雙掌向前一送,然後借機轉身,縱身躍起一丈來高。正在這時,他原先背靠的牆根已被龐大老頭的指力戳穿了一個窟窿。目睹這一切讓客房裡的那位父親心驚肉跳不已。他知道自己雖然算不上什麼武學大師,但是這些年亡命江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像胖大老頭這樣深厚的內功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實在是深不可測啊!而店主老兒居然能在對方指下逃得性命,看來也是頗有來曆的江湖人物。正在他轉念之際,隻見那胖大老頭收回雙指,仰天長笑道:“翟老兒,沒想到你這麼大的一把年紀了,武功依然強似當年啊!今日真是幸會了。”
房間裡那位父親聽到了“翟老兒”三個字,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暗道:“果然是他!”原來這翟老兒本名叫翟道遲,是十多年前北七省武林裡響當當的一個人物,據說一雙朱砂掌已經練得出神入化,因此他還當上了黑衣幫的幫主。這位父親以前雖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父輩們談論武林人物的時候,有時會提到他。卻沒想到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十來年之後,不知怎麼會隱居在這裡。
翟道遲眼見身份被對方揭穿,迅速地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兵刃——那是一條銀光閃閃的軟鞭,擺開架勢就要揮鞭攻上。胖大老頭臉色一沉,厲聲喝道:“住手!老夫今日另有要事,不願和你糾纏。”話語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你是……那我……”店主老兒翟道遲欲言又止。
“就當我們誰也不認識誰好了。我們今夜是來住店的——嗯,或許你知道一個人的行蹤?”胖大老頭一邊說著,一邊又掃視了整個院子一遍。
“敢問你說的是何人的行蹤?”翟道遲問道。
還沒等胖大老頭開口,從乾瘦和尚的身後突然閃出了一個黑衣人出來。這下可把客房裡的那位父親驚得暗暗叫苦。原來這個黑衣人就是前半夜在山穀裡伏擊他們一家三口的持槍蒙麵人——此時他已經不蒙麵了,但他衣領上的那朵白花,還有他的鐵槍,尤其是他說話的聲音,讓那位父親確定無疑。持槍漢子驕橫地說:“是一個使蛇形劍的中年人,還帶著一個小女孩,是否來過這裡?”
看來他們都是一路貨色,不是什麼簡單的山毛賊!隱藏在客房裡的那位父親不由得心裡暗暗叫苦,感到自己身處絕境,已經沒有生機了。想想自己從江南的家裡一路被人追殺,好不容易亡命到了這大西北來,還是陷入了虎口。如今愛妻已經慘死,這班強徒還是緊追不舍,今夜父女倆,恐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了。令他不解的是,至今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被追殺,是何人在追殺?如此幾次三番地設伏攔截,究竟是為了什麼事?難道是……不容他細想下去,隻聽店主翟道遲慍怒地說道:“小店地處荒辟,三天來諸位還是頭一撥客人呢!”
胖大老頭沉吟了一會,把手一揮,沉聲喝道:“應該就在這旁近,逃不遠的——搜!”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眾人迅即散開,亮出兵刃朝各個房間撲去。那位父親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藏,急忙返身回到床前,正要把孩子抱起來往身上背,偏偏這時孩子給驚醒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事不宜遲,那位父親隻好慌忙地左手摟住了孩子,右手持劍,縱身躍到窗前,推開窗戶,施展“燕子穿簾”的輕功飛身出去。就在他飛身掠出窗外的同時,那夥人已經搜到了他們的房間,眼見父女倆飛身投向了窗外,其中一個人喝道:“薑文峰,你還有路可逃嗎?!”
被喚作薑文峰的那位父親雙腳剛落到院子裡,迎麵便被一個人堵住了去路,原來就是那個乾瘦的和尚。和尚把手中的齊眉棒一抖,橫眉怒目道:“施主留步,貧僧得罪了。”那位父親薑文峰也不和他多廢話,右手蛇形劍一挑,一招“日月迎客”向對方麵門刺去。“好劍法!”和尚低喝道,齊眉棒往外一撩,“錚”的一聲便把薑文峰的蛇形劍蕩開了。薑文峰這一招就探出了對方的武功根底,恐怕是要在自己之上,因此哪裡還敢戀戰?轉身一縱,躍上了屋頂,然後又一跳,幾個起落便落身於大院門前。不曾想腳剛觸到地上,隻見右側的樹底下轉出一個人來,冷冷地說道:“薑文峰,老夫在此等候多時了,你還想再逃嗎?”此人正是這夥強徒的領頭,那個胖大老頭兒。這當兒,院子裡的那些人也都奔了出來,將薑文峰緊緊地包圍在中間。薑文峰知道,今夜在劫難逃。隻是,自己可以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但依偎在懷裡的孩子該怎麼辦?
正在這時,一陣風突然襲來,風聲裡參雜著輕微的“哧哧”之聲,緊接著跟胖大老頭一夥的幾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倒下去了。
“哈哈,嘗嘗本姑娘的天女散花怎麼樣?”一個女子的嬌笑聲傳來,從旁近的一棵樹上輕輕飄落下來了一個女子。她開口向薑文峰打了一聲招呼道:“薑大哥,是否還記得小妹?”
這突然的變化讓薑文峰怔住了。來人不知是敵是友,抬眼望去,隻見對方一身深色的夜行衣,正輕盈地向自己走來。雖然在朦朧的夜色下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薑文峰實在想不出自己會認識這個從天而降的妙齡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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