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比自己更硬的,選擇沉默是大多數聰明人的做法。
這少年看著大漢,道:“還有誰有意見,不妨提出來。”
大漢猛吞了一口唾沫,回顧身後,希望能看到不同意見的人站出來,但是可惜,所有人都帶著同情的眼神看向他,他也隻好默不作聲,捂著右臂老實的回到原位坐下。
“既然沒有,那就這麼做吧。”
一人不忿道:“閣下未免太欺負人了,就算是我們不對,要給三條狗守孝,豈非太過分了。”
少年微笑問道:“狗命算不算命?”
“當然算,但是狗的命怎麼能和人比,它們本來就是要給彆人殺的。”
在大多數人眼裡,恐怕這種說法是非常正確的,一旦覺得自己說得對,這些人似乎就有了一種敢於辯駁的勇氣,當下,很多人都顯出了很憤怒的表情。
少年歎了口氣,大概是麵對這些無知無良的人,忍不住一陣感歎,他換到一個沒人坐的桌子上,客店的掌櫃趕忙小心的給他換了一壺好酒,還把自己用的火爐提了過來。
少年愉悅的開著酒,酒倒在粗劣的大碗裡,嗅了嗅,他突然厭惡的捂緊了鼻子,道:“剛才誰說的一句屁話,竟然把這酒也熏得不能喝了。”
“我看你這小子是想找死了,看刀!”那個說話的人手裡立刻提起一把刀,憤然而起而起,身體在空中快速旋轉,抬手一刀劈來。
少年皺起眉頭,他已經換了一個桌子,如果這次再閃避,他便又要換一個,這店裡少說二十多個修者,如果都要砍他,他若閃避,恐怕把這裡桌子全換一遍也不夠砍的。
他心情好的時候都喜歡閃一閃,可是現在他心情不好了。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有人會倒黴。
這個修者灰頭土臉看著手裡的斷刀,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這少年品評道:“化石鐵,算不錯了,隻是這種料子打出來的刀,硬度尚可,卻不夠韌性。”
話音未落,之前說話的白衣瘦子也怒起,大袖一揮,被第一個大漢砸爛的桌子的殘木被他卷了起來,抖手飛射而來。
他已從手中分出一對骨刀,碎木被少年震飛之後,他的骨刀就已經在少年的喉嚨處,這少年微微一笑,輕輕橫移一步,這一步極其緩慢,但是骨刀還是刺了個空,而下一刻,他就被這少年一腳踢在後背,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
“骷髏門白骨刀。”少年微笑:“白骨刀以巧力和突襲見長,看來你還未到火候。”
“那你再看看我這一手!”一個修長身材修長的中年人站了出來,他穿著一身厚厚的麻衣,白麵微須,相貌不凡,他剛站出來,這少年就連忙伸出手,道:“慢著。”
“怎麼?”
“我不與你打。”少年道。
“你怕了?”
“我很怕。”少年微笑著,道:“我怕你師父白麵閻羅的流矢金針。”
“既然知道他老人家的威名,勸你還是不要在這裡放肆,否則我也隻好對不住了。”
“錯錯錯。”少年道:“我是怕打了你,壞了我和你師父的交情。”
“吹什麼大氣。”白麵中年人怒道:”我師父怎麼會和你有交情。”
少年手中突然拿出一根金針,這根針上還穿著一根白色的細線,他笑道:“你看這是什麼?”
看到這根針,不少人也都是一鄂,白麵中年人道:“他老人家的金針怎麼在你手上。”
“送的。”
“我師父視金針如命,怎麼會會送與你,莫不是你偷來的?”
“錯錯錯,又錯。”少年笑道:“這是你師父求我過招的時候,發出金針被我順手接來的。”
他又是一鄂,白麵閻羅流失金針名列【暗器譜】第十三位,早已名滿山海之間,普天下能接下他金針的人雖然不算很少,但是這少年絕不會是其中之一。
“看來你又要說我吹什麼大氣了。”少年緩緩做到桌上,笑著看著還在驚愕中的中年人道:“你不信,儘可以發一針試試,我就坐在這,如果我離開座位,此事就作罷,我親自給在座的壯士賠禮道歉。”
他笑著看著他,一個微笑所透出來的自信已經說明一切。
笑,誰都會。
能用笑打敗對手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少年笑而不語,從身上拿出一根羽毛來,那不單是一根羽毛,是羽毛做成的筆,羽毛不知是什麼飛禽的翎羽,潔白無瑕,他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牛皮紙簿子,在麵前的桌子上慢慢的寫著字。
他喜歡寫字,每當閒暇的時候,他就會用這支筆寫一寫遊記,詩詞,這恐怕是他除了遊覽風景之外最大的愛好了。
周圍人也急了,看著躊躇的中年人,鼓動道:“打他,發針啊!”
他偏偏就不敢動,一動都不動,眸子裡隻有那一根羽毛,眼中透露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色彩。
“你叫什麼名字。”少年突然問道。
“曲奇峰。”他竟然乖乖的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
“嗯。”少年仔紙上寫出了這個名字,然後看著紙上的名字,淡淡道:“給門前的三條狗兄道個歉。”
“是。”曲奇峰二話不說,就開了門走出去,不久便又在回來。
“去休息。”
“多謝。”曲奇峰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徑直往自己住處走去,這裡雖然偏僻,但這客棧卻夠大,住房也不少,他已經訂好了房間,他一走,跟著他的幾個少年也不敢再問,跟著曲奇峰上了角落的樓梯。
安靜的出奇。
似乎連風都不在放肆,每個人都悶著大氣看著這神秘的少年,此刻竟也有很多人眼中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們已經認出這支羽毛筆。
少年抬起頭,環顧四周,然後又道:“骷髏門的人呢?”
“在。”手持白骨刀的白衣瘦子此刻竟也恭敬的站在一旁。
“你叫什麼名字。”
“方朝雨。”
“嗯,照做一遍,去睡覺。”
“多謝。”方朝雨出了門,然後又走進來,鐵青的臉上,兩腮裡咬緊了牙,也隻好默不作聲去了住處。
客棧裡已經無人喝酒,因為沒人在。
那些漢子們見之前兩人磕頭道歉,突然一哄而起全部衝到了門外,整齊的跪下磕頭,然後各自散去。
門外燃起了火堆,火在風中,風如刀,刀在遠處造起血光,遠處的黑色沙漠裡,一抹血色從地平線緩緩而起,越來越濃。
少年的臉上帶著沉痛,甚至帶著憤怒,他已經在風沙中刨了一個大坑,把三條黃泉葬了。
他明白,有些事情是解釋不了的。
何以重人命而輕畜生?
人就是矛盾的,他就更矛盾,他也吃肉,而且喜好吃肉,但他絕不吃狗肉。
這並不代表他隻喜歡狗,不忍吃。事實上每個人都有挑剔偏好的口味,他矛盾的是為什麼他不忍看他們被殺,仍是要吃他們的肉。
人生來吃遍天下,這本就是本能。
但是屠宰和濫殺是有區彆的。
他隻好又歎著氣,把簿子上寫滿了人名的一張紙放在火裡燒了,雙手合十道:“這些人都給你道了歉,希望下輩子你們能做一個人。”
說完這些他突然笑了,他也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實在可笑,這些明明就是和尚做的,他苦笑著,道:“看來我最適合做個和尚,這樣就可以吃素避殺,念經超度你們了。”
這話剛說完,從天邊的血紅裡突然飄出一個渾厚的聲音。
“誰說和尚就一定要念經不吃肉了。”
聽到這個聲音,少年又笑了,開心的笑,他看著死灰色的天空,笑道:“吃肉不念經,而且還嗜酒如命的和尚一定不是好和尚,是花和尚。”
天邊正走來一個人,和尚。
這個和尚可不一般,他頂著一顆大腦袋,粗重且長的眉毛貼在臉上,一顆眼珠子瞪起來能把鬼都嚇跑,天氣刺骨的冷,他卻赤膊而來,僧衣脫了一半係在了腰上,穿著寬大的褲子,一雙皂鞋,長襪紮腿。
最惹人矚目的是他腰上掛著的一把刀。獬豸吞口的一把彎彎的戒刀,戒刀的旁邊還掛著一個頭大的酒葫蘆。
和尚摸著頭,道:“這大漠風沙太大,你這隻小燕子是不要命了。”
少年道:“大漠有血腥氣,我正是聞到這血腥氣來的。”
和尚道:”好歹也有些交情,你從公孫老頭兒那搶來的請柬為什麼不發一張。”
少年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和尚道:“看刀!”
少年道:“哪把刀。”
和尚道:“這世上能讓我血大師看上的刀還能是哪把?”
他已經走到了少年的身旁,蹲下來道:“燕九歌,老實說,這次比刀,誰能勝出?”
少年笑著搖搖頭,道:“這且不提,你來得正好。”
不等這和尚問起,他指了指麵前凸起的沙地,那正是三條黃犬墓穴。
“死了三條黃犬,你來念經超度一下。”
“不想念,也不會念。”和尚乾脆著道。
“真不會?”
“真不會。”
“那好。”少年起身笑著站起身來,忽而歎一口氣,裝作很遺憾的樣子,道:“那我隻好去找個會念經的和尚來了,隻可惜我這一斤醉佛陀。”
“等等。”和尚大手一下抓住少年,瞪著銅鈴大的眼,旋即又眯在了一起,作奴才狀,討好道:“燕九歌,有事好商量,剛才是一句玩笑,和尚怎麼可能不會念經。”
“但是和尚卻吃酒。”
“和尚吃的是素酒。”
“素酒。”他又加重了聲音,道:“醉佛陀是世上罕見的好酒,隻有西界小靈山靈鷲峰上才存這麼一點兒,你從哪弄的。”
“念經。”燕九歌轉身回了客棧,把這和尚一個人留在了風沙中。
茫茫沙漠,遠處的血光漸漸的淡了下來,金色的光從天邊緩緩升起,經文放佛從那金色中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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