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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娘再也不回頭,轉過身來不去看他,她實在不能再多看這傻男人一眼,再看一眼,她怕自己忍不住罵他癡傻,罵他天真。

一行清淚順著兩腮,衝散了淡淡的脂粉。

崔玄的殘金手還未練到火候,威力有餘,氣力卻不足,五掌之後,氣力耗去了大半,再也發不出,便呆呆仰頭看著天階落下的雪,不再說話。

那雪緊了些,是溫暖的,卻又帶著冰冷。四周的喧鬨早已不在意,他隻想靜靜的看著雪,感覺雪落在臉上,又被刀風吹的更冷,催的更緊。

燕九歌長長的歎了口氣,又搖搖頭,又歎氣,終於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舉步漫過被打暈在地的假冒紅梅山莊的青年身上。

崔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滴熱淚融化了沙土和雪,跪在燕九歌麵前,道:“小先生,你放了她吧,你放了她吧···”

他不住的說,兩行熱淚再也忍不住,一張臉糾在一起,心裡已經痛到了極點,隻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現在還活著,還在做著自己最願意做的事。

兩位老者歎息著站在一旁。

沒人注意雪娘的身體在虛弱的搖動。

燕九歌皺了皺眉,道:“你豈非已經看出,她並不在意你為她求情,你這樣做不值。”

“值!”崔玄沒有過多言語,“您放了她吧,求求您。”

“唉。”燕九歌歎了口氣便默然,片刻之後,道:“罷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都是要我來做。”

意思已經很明了,崔玄猛然磕下一個頭,繼而轉身深情道:“你走吧。”

雪娘沒有動。

“你還不快走!”崔玄吼了出來,“你想死在這裡?”

兩位老者緩緩讓開了路,燕九歌也彆過頭,緩緩道:”世上最多苦情人,苦到儘處已無言。”

說完,舉步緩緩和兩位老者一道走開了。

雪娘的背影輕聲道:“你保重。”

她隻留下三個字,便飄然而走,隻留下崔玄在雪中跪著,一直跪著,隻能這樣跪著。他又緩緩看著天階的雪,竟露出了微笑,也許是這雪太美。

雪太美。

愛人豈非更美。

朔風哀嚎如鬼泣,這天也怪得很,竟突然變得更冷了,那雪也怪得很,不知不覺,竟紛揚揚卷起,從九天倒翻而下。

遠處血和尚和屈燭照的身影已經在雪中不見了,隻見哪風卷著風沙和暴雪呼嘯著衝天而上,在烏油油的天空下龍卷而起,從裡麵不時傳來震耳的金戈之聲,赤色刀光和青色刀光透射而出,把那一灘荒地劈的裂痕四起,滿目瘡痍。

金光和青光華為兩道光環從天上殺到地下,從沙地形成的深淵中又殺到了低沉的天上。

一聲聲驚呼。看客們渾身發熱,喉嚨發乾,似已忍不住要衝上去看看。

可就在這時,風沙突然就停了,唯獨那雪還是茫然的下著,不一時,便沒了小腿,眾人側目過去,安靜且潔淨的大地,早已不見了兩人蹤影。

眾人驚疑,血和尚去了哪裡,屈燭照又去了哪裡?難不成被彼此的殺招斬的形神俱滅?

燕九歌點了點頭,輕聲道:“三爺也該回來了。”

這裡離後院並不遠,但是崔三好像去了很長時間。燕九歌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崔三已經垂著頭從左側行來,來到之後便垂著手不說話,他已看到不遠在雪地裡快要成了雪人的崔玄,他隻好惋惜搖了搖頭,看起來很悲傷,也很疲倦。

“如何?”燕九歌微笑道。

崔三又搖了搖頭,把手中一張薄薄的黃草紙條扔在了地上,道:“你自己看。”

眾人的眼睛又掃過這張紙,金黃的紙被雪浸透,上麵血紅的符文更加奪目,有的人已經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曆,一人驚呼道:“趕屍妖道!”

燕九歌點了點頭,道:“正是他,能駕馭屈燭照王者屍身的隻有南荒邪術,而隻有這位趕屍妖道才能畫出這張符來,縮地成寸,須臾間遠遁千裡之外。”

一位身材高大的修者道:“不錯,正是這張行軍符,早年我親眼見過這妖道用過。”

冰尊者道:“原來你早就料想到屈燭照的失蹤與他有關。”

燕九歌笑道:“我還沒有這麼神,隻是覺得屈燭照的死傲來子前輩已經做了判定,他是萬萬難以複活的,他之所以能自行出走,一定有人在操控屍身,這地方可疑的人我已經查過,這個人絕不可能混在人群中,所以這地方能藏身的就隻有後院了。”

他看了看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四個少年,道:“這些人的到來,包括屍體的失蹤絕非偶然,趕屍妖道一定是早已隱伏在附近,見事情有變,便一定操縱屈燭照來救人,可惜就算屈燭照活著也萬難從這麼多強者中脫身,更彆說是一個屍身。”

崔三道:“那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燕九歌道:“不知道。”

崔三道:“我以為你什麼都知道。”

燕九歌乾笑了兩聲,道:“其實這也不難,你隻需問問這四個小夥子不就知道了,我隻是從他們後背下手,打暈了而已,叫醒他們一問便知。”

這時,幾個熱心的修者七手八腳把四個少年翻過來,正要叫醒他們,突然,幾個修者猛地鬆手,駭然而退,拍著胸口道:“嚇死了!”

燕九歌皺眉看去,心裡也不禁為之一震,喃喃道:“又是這張花旦的臉譜!”

花旦的臉譜在四人臉上各有不同,卻同樣的詭異,雪落在他們臉上,他們臉上已有些色彩被衝花了。

這張怪異的花旦臉譜實在是來的太過突兀,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在什麼時候被畫了這張臉,更不知道是誰畫的這張臉。

燕九歌緩緩轉頭,往一旁臉色有變的傲來子那看去,似乎在問:“你一定知道什麼,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傲來子隻能搖搖頭,好像在說:“老朽真的不能說。”

眾人聊得興起,客棧裡已溫了酒,大家就此散去,但是對於血和尚和屈燭照這一場惡鬥依然都在談論,可見在這客棧裡,談資實在是太少了。

崔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緊閉著門,靠在心愛的椅子上緩緩睡著了,他隻能睡覺,因為睡著的人是用不著想一些傷心的事。這可能是一種逃避,但不得不承認,睡覺比飲酒更能解愁。

如果你現在有什麼傷心事,就睡一覺吧。

傲來子也似乎有很多心事,收拾了幾具屍體,也把自己關在了門裡不願意再出來。

雪中,冰尊者手提著一根胳膊粗細的木棍,左手持酒壺,右臂有力地揮動,腳步輕盈,任意揮灑,在雪地上暢意的寫下一個個漂亮的字來,每當有好字,便仰頭喝下一口暖酒,道一聲:“快哉。”

這也不過舒緩自己緊張的情緒罷了。一個人緊張的時候總要有些釋放的方式。

燕九歌就在門口坐著,他並不是一個人坐著,小愛托著香腮陪著他,還有客棧門前走廊坐著的那個瘋少年,此刻這瘋少年眼中平靜的異常,就像一個正在欣賞雪景,緬懷過去的長者。

小愛忍不住緊了緊燕九歌剛為她披上的大氅,眨了眨眼睛,道:“你看崔總管要在雪中跪多久?”

燕九歌笑道:“那就看他什麼時候不想跪著了。”

小愛不解道:“你是說他很願意在雪中跪著嘍?”

燕九歌笑道:“看來是這樣。”

他笑完,便不再笑,他想歎氣,又不想讓小愛看到自己的憂愁。

他實在不應該再為了彆人憂愁,這畢竟都是彆人的事,彆人的事他管得太多,這是不是因為他是個熱心的人,還是因為他自己太閒,隻能關心彆人的事,自己身上卻一點事都沒有?

人畢竟都是有心事的。

小愛歎了口氣,道:“還是第一次見到崔總管這麼奇怪,不過看來還挺有趣,等雪停了之後我們就能看到一個大大的雪人了。”

燕九歌道:“這個雪人不好看。”

小愛又不明白。

雪人有什麼分彆,都是用雪堆出來的,所以他隻好又問:“為什麼不好看?”

燕九歌道:“你堆雪人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小愛托著香腮,愉快道:“小的時候堆過,很開心。”

燕九歌道:“那你堆出來的雪人是不是快樂的?”

小愛想了想道:“雪人不會笑,但是它也應該是快樂的吧。”

“這就對了。”燕九歌道:“如果一個愁眉苦臉的雪人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嗯。”

小愛嘟著嘴,她方才知道崔玄和雪娘的事情,側過紅撲撲的小臉,安靜的看著燕九歌,對眼前這個男子的崇拜和喜歡全在一雙美眸裡了,燕九歌在看著雪人。

他說:“這世上本來有兩個雪人,一個美麗的雪人離開了,剩下的這個隻能傷心的看著,因為堆雪人的沒有給雪人造出雙腿,他便不能做主。”

人若不能做自己的主,豈非和雪人一樣,在彆人手裡塑造出來,要做什麼表情由不得自己,要去哪由不得自己,雪停了便走入暮年,太陽出來便消散。

雪夜。雪還在下,下的緊。

天非天,烏雲厚重。

地非地,白雪螢亮。

少年穿著破舊灰衣倚靠靠在客棧前的走廊裡,眸子裡露出平靜和淡漠,這雙眼和他的外表搭配起來著實令人奇怪,臟亂的頭發遮住半個臉,灰衣上全是泥汙。

他看著這大地,安靜的雪夜靜謐而又寒冷,清冽的風吹在臉上已不像白天那時的殘酷,他緩緩的又坐好,瞥了一眼身後燈火通明的逍遙莊,平靜的雙目裡緩緩已有些冷漠。

客棧的門開了,燕九歌披著一身黑色棉袍朝他走過來。

地上放著兩壺酒。

他靜靜看著這少年,四目相對,燕九歌解下棉袍放在他身旁,學著他的姿勢坐下,眼睛望著廣袤的銀白世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抱著雙臂眯上了眼睛。

他不說話。

少年也不說話,平靜的看著眼前。

十步之外,大腿粗細的旗杆靜靜的站立著,在旗杆遠處,一個凸起的雪堆在雪中越來越厚。

“我越來越覺得你是對的。”燕九歌突然說。

“裡麵的世界和外麵果然不是一樣的,這就難怪你不願意在裡麵住,偏偏要在門口一直坐著。”

少年還是不說話。

燕九歌看著他:“你比誰都清醒。”

少年的身體猛然一顫,旋即又放鬆了下來。

燕九歌笑道:“因為你知道呆在哪裡最舒服,而我卻不知道,所以我隻有不停的走,去很多地方,想找一個最能讓人舒服的地方,走了這麼多年。”

簷下少年,廊外飛雪,燕九歌很少流露出如此讓人心疼的寂寞感,隻有在安靜的時候,所以他其實也不是一個有安全感的人。

“曾經我以為自己是一隻鳳凰,有很大的翅膀,可以到處飛。後來我有了很大的翅膀,卻突然知道鳳凰也隻呆在一個地方。”

“後來我才覺得自己是一隻燕子,隻是想飛到一個溫暖安全的地方,可是季節總是變換,我隻能不停的離開,停留,又離開。”

酒是冷的,燕九歌拿起一隻酒壺遞給這瘋少年,少年就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

“我竟不知道你也喜歡喝酒。”燕九歌笑了笑。

少年還是不說話。

燕九歌道:“你還記得你自己的名字嗎?”

少年搖了搖頭,隻喝酒,不停的喝,一壺酒很快就喝完。

燕九歌卻並不怎麼喝,他說的話卻很多,他平時真的很難會說出這麼多的話,這大概是因為他覺得他身邊的這個人聽不懂。有的人就是這麼奇怪,他會對著墳墓說,對著酒壺說,對著瘋子說,可就偏偏不對一個正常的活人說。

燕九歌說完,便微笑的把棉袍抖在這少年身上,轉身回了客棧,現在正是該睡覺的好時候。

少年睡不著,他看著眼前,順手把燕九歌沒有喝完的酒拿在手裡,看著這酒壺,他的眼裡突然有一些光彩,他好像很久都沒碰過這個東西了。

他小心的喝著,生怕要露出一滴出來,然後他輕輕的站起身來,把黑色的棉袍輕輕放在旁邊的地上,抱著胳膊緩緩閉上了那雙平靜的眼睛。

有的人卻沒有睡,傲來子和大多數有心事的人一樣睡不著。

屋子裡沒有點燈,外麵的燈光卻照進了一些,照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拖出一個拉長的光束。

他正好就坐在這地上,白衣白發,恍如洞天福地入定的仙者,隻是他的眉頭卻鎖著,一雙深井般的眼睛時而張開,時而闔上,每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都帶著憂慮。

花旦俏麗而詭異的臉譜在他的腦海裡時而浮現,那張臉竟緩緩褪去了粉黛,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子,那張美麗的有些豔的臉曾經就讓他朝思暮想,那種悠然思念長存了幾十年之久。

他現在有了她的消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邂逅,她以前絕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她端莊又風情萬種,她的容貌已經超出這世上男人所能想象出來的模樣,那已經絕非是凡人女子的容貌和肌體,很多男人都為她癡迷,也有很多男人為了一睹她的容顏不惜赴湯蹈火。

她唯獨對一個男人著迷,傲來子後來才知道,她已經深陷在那個男人的影子後不能自拔。

但是那個男人是誰,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

他怨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的出現,傲來子很可能會和她隱居世外,過著神仙般的日子。

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一個男人倘若如此想法,他一定也為這女人癡了,他多想再看看她,現在他可能就要看到,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

“她一定過得不好。”傲來子喃喃道,因為她知道,一個女人若是在血與死亡為伴,她定然受過煎熬,她一定不能開心的生活。

因為人本來都是快樂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傲來子推開門,耳邊聽到的是吵鬨的猜拳賭酒的聲音,這是他討厭的聲音,所以他下了樓走了出去。

風立刻就撲在他臉上,柔軟的白衫隨風飄舞,長袖拖著,他在雪地上飄著,飄到了遠處鼓起的雪丘旁邊,這雪丘地下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現在一定還是跪著的。

“這個男人也癡得很。”傲來子苦笑一聲,回頭看去,突然眉頭一皺,一直在那睡著的瘋少年已經不見了,客棧走廊下空蕩蕩的,隻有一件隨意放著的黑色棉袍。

“這個少年也奇怪的很。”

傲來子思索一下,往四周看去,一片銀色世界,平靜而又潔淨,他想尋到少年離去的腳印,雪卻還在下著,已經遮蓋了所有事物,什麼也沒有剩下。

所以他帶著好奇悄悄飄去,往遠處飄去。

傲來子回來的時候,天還蒙蒙亮,雪已經停了,在潔白的世界裡一個很大的客棧在熱情的招引四方客人。它的身上已經這了一層紅霞,門前掛了大紅燈籠,就連那掛著青旗的木柱也被包了一層紅紗。

今天是年二十九,離決戰之日隻有一天,但是奇怪的是再沒有人絡繹而來,因為大多數喜歡湊熱鬨的人都到齊了,除了決戰的兩人,就剩下東西南北中五方皇主。

大概尊貴的客人都喜歡晚些來,這五位站在山海間頂峰的人傑也不例外。

一排燈籠整齊的在簷下整齊排列,崔三早已在椅子上安靜的坐著,腿上蓋著一件名貴的飛雪雀的羽絨做的毯子。他一動不動的看著遠處那雪丘,裡麵那個人還是在那跪著,也不知道現在變成了什麼樣,他也隻能在這裡等,因為有些事情是要靠自己去解決,他知道崔玄是一個很悶的人,更知道越是悶的人越是執著,容易想不開。

他現在坐的卻不是他自己最愛的那張椅子,椅子在他左手處燕九歌身下坐著。右手處一張椅子坐著儒雅的寒冰尊者。

他下意識的往走廊看去,那個奇怪的瘋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他昨夜去了哪裡?他竟然尋找不得。

少年躺在地上,身上蓋著那件黑色的棉袍,平靜的睡著。

這日子算一年之中最喜慶的幾天了,但是分明讓人覺得寒冷和壓抑,傲來子苦笑一聲走了過來,他知道除了要去麵對一個女人,他還必須要麵對麵前這三位朋友,掃了一眼那瘋少年,他來到這三人麵前。

燕九歌站起身行了一個禮:“前輩早。”

傲來子回禮,道:“看來小先生今天心情不錯。”

“他每天都不錯。”崔三道:“我卻覺得你現在不怎麼好。”

“還好,還好。”傲來子整了整白袍,早有人在三人旁邊搬了一張椅子,奉上早茶,傲來子怎麼能有心情吃喝,他尷尬的坐在椅子上,突然覺得這椅子怎麼坐都不舒服。

燕九歌道:“前輩放心吃些東西,你不想說的事,晚輩絕不會多問一句。”

傲來子一鄂,看到燕九歌如冬日般溫暖的笑容,更覺得尷尬,便吃了一口茶,找話題問道:“為何還不見血師傅?”

燕九歌道:“我讓他去追趕屈燭照,這和尚想必是沒有追到,不好意思回來了。”

傲來子道:“隻是平安就好。”

燕九歌笑道:“前輩放心,這和尚以前是西界一個羅漢道場的宗主,位列西界十八羅漢王前八名,雖然佛理馬馬虎虎,但是憑著九尺金身,一口戒刀,就算是皇者也不能輕易拿得住他。”

“這便好,這便好。”傲來子支支吾吾,也沒有彆的話好說,隻能隨意看看。

正在這時,有人道:“那血和尚來了。”

眾人從客棧裡湧來,擠在一起往遠方看去,隻見綿綿雪地上緩步行來一個高大的胖和尚,赤膊提刀,僧衣係在腰間,腰間綴著頭大的葫蘆。

“也不知血和尚去了哪裡?”有人好奇說道。

血和尚走得很慢,燕九歌突然搓了搓手指,笑了起來,崔三瞥道:“你笑什麼?”

燕九歌道:“你看他的肚子,滾圓飽滿,不覺得奇怪嗎?”

冰尊者歎了口氣,道:“想必他又到哪裡吞了奇獸坐騎吧。”

血和尚一餐動輒就要吞一頭猛獸,這惡名早已傳揚,不少洞府道場宗門的鎮山奇獸都被他害過,倘若血和尚來到了他們的地盤上,他們都要緊閉山門,藏好自家坐騎和鎮山靈獸。

血和尚笑道:“各位早,本大師給各位見禮了,按照中土的習俗,和尚還要給各位拜個早年。”

崔三道:“有人會承受得起你那一拜嗎?”

血和尚抓著腦袋,哈哈大笑道:“還真沒有。”

冰尊者和傲來子隻好在一旁笑著,他們突然覺得這和尚天生就有讓人快樂的本事,和燕九歌的灑脫隨意不同,這和尚行為做事不著邊際,卻是一個極其單純爽快的人。

燕九歌突然假裝冷漠道:“你這是又吃了什麼東西?我不是告訴過你除非它們要害你性命,否則不可傷害嗎?”

“你這一雙眼真是夠厲害。”血和尚摸著肚子笑道:“那是一頭長著巨齒,肋生雙翼的白虎,身材比本大師大了三個有餘,奔走天上顧盼。我沒了屈燭照蹤影,正欲回身便抬頭看到它,這畜生立即目露凶光,張口一聲虎嘯要來吞我,本大師念好生之德要逃走,沒想到這畜生修為不俗,竟幻化成三具妖身圍住本大師,凶猛異常,差點傷了我羅漢金身,本大師當然忍無可忍打殺了它,那還用說。”

燕九歌道:“所以你那時正好有些饑餓,所以就吃了它。”

“一點都不錯。”血和尚撫摸著肚子,砸著嘴道:“這妖獸應該也有五百年以上的修行了,殺之實在有些不忍,可是也是無奈之舉,所以隻好吃了。”

“不好!”冰尊者驚愕,歎道:“大師,你這是闖禍了。”

“怎麼闖禍了?”

“你殺的這獸名叫夏狙,是神獸白虎異種,三百年生巨齒,又三百年生雙翼,能吞東海巨蛟,生長在西方鹹池,具【荒經】記載,這異獸曆來為鹹池皇主護法妖獸,隻怕這次你要得罪西方鹹池皇主了!”

“誰?”血和尚嚇得打了一個嗝。“你是說這東西是那個小氣鬼的護法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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