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王福又向兩人叮囑了一番,千萬不能讓老爺知道了,這才轉身離去。
送走王福,朱沁耐不住寂寞了,又要打趣孫慶,揶揄的話還沒出口,卻被孫慶的手勢止住了,隻見孫慶伸出食指低低地“噓”了一聲,然後又指了指門外,顯然是在提醒朱沁,隔牆有耳。
朱沁轉頭一看,在燈光的照耀下,紙窗上果然印出了一個人影來,那輪廓依稀是剛剛離去的管家大人。
朱沁很快會意過來,裝腔作勢地詢問著王家太夫人的情況,孫才也裝出一副語氣凝重的模樣,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搞得門外的王福大信不疑,然後才躡手躡腳的走開了。見紙窗上的人影消失不見,朱沁又打開門往外探出頭往外看了看,確定王福確實已經之後,兩人相視大笑。
孫慶說道:“朱兄弟,你一直說以前沒乾過,貧道萬分不信。以你應對王管家的手段恐怕也要勝上貧道幾分,以後就與我一起闖蕩江湖怎麼樣?你放心,到時候貧道這師父自然也就不當了,不過貧道虛長你幾歲,叫你一聲師弟總是沒問題的吧?”
“好個屁。”朱沁不以為意地說道:“要不是看在無心道長艱難困苦的份上,我才懶得和你趟渾水呢。倘若和你這樣瞎混下去,遲早得讓人家抽得個體無完膚。”
“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個時候愛虛張聲勢嚇唬人,你這人去領兵打仗應該是塊好料子。”孫慶搖頭道:“我大申國信奉道教,會一兩個‘仙法’都會被尊稱一聲仙長,人家追捧你都來不及,又哪裡會為難你?”
雖然眼前還沒有什麼好的門路,但是朱沁也不願就此著了孫慶的道兒。他訕笑道:“謝啦,你就安心做你的三才仙長去吧。”
孫慶臉上掛滿了惋惜的神情,歎氣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明日,貧道做完法事也不回那清心道了,……。”雖然朱沁這人不怎麼上“道”,但是這幾日和他切磋“道法”,兩人也建立了一種微妙的良師益友的關係,現在要他說“他日有緣再見”的話,卻始終難以啟齒。
朱沁心知孫慶所想,安慰道:“你三才仙長雲遊四方,說不定哪天咱們又見麵了呢。”
孫慶點了點頭,就不再作聲了。
朱沁也不去打擾他,開始想一些自己的心事。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隱隱約約還聽到有人在說“老爺回來啦”,“老爺辛苦了”之類的話。
“這王家大老爺回來啦,我出去看看,這就回來。”朱沁對這位與眾不同的王家大老爺感興趣已久,朝橫躺在床上的孫慶打了聲招呼後,便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孫慶也想跟出去看看,但終究還是停住了。
眼下這王家是一座四進的院子,朱沁從房內趕了出來,便朝東主及家眷所住的那排房子走了去,然後在貫穿房前屋後的小路旁藏匿了起來。稍稍片刻,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重了,隻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道:“福伯,母親大人的病情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王福答道:“還是老樣子。”
說話的人明顯不是管家王福,朱沁感覺有些雲裡霧裡,躲藏廊柱後,想探出個透看個究竟,可是黑夜之中,眼力不夠,隻看到一團燈火和一串黑影。
朱沁對這對主仆的談話並沒有多大的興趣,當聽得他們談的是這樣一些瑣碎的事情後就把它們自動過濾了,然後全心全意等待這位與眾不同的王家大老爺的到來,同時也腦中在勾勒著他的輪廓。
又過了會,他們離朱沁也越來越近了,耳旁的對話聲也越來越清晰了,朱沁感覺有些緊張,那感覺就像是在偷窺某位漂亮的女性同胞一樣。
朱沁大感荒唐,想要再探出頭去看一眼,卻又怕被發現,因此隻能乾巴巴地等著他們走過。
終於,他們走到了朱沁身旁。
昏暗的燈光下,一張堅毅的臉龐,出現在了朱沁眼中,隻不過此時他的臉色很憔悴也很慌亂。過分擔心母親大人的病情使他如臨大敵一般驚慌失措,整個王家的氣氛也因此變得緊張起來了。
“真他媽的見鬼了!”朱沁倒抽了口涼氣,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心中不停地祈禱著:“這一切都是巧合,這一切都是偶然……。”
也不知道這王家是做什麼營生的,竟生得一個個耳明目聰,朱沁這個讓他自己渾然不覺動作竟然立馬被他們給發現了。
老爺和管家異口同聲問了一句“誰?”,便不約而同地往發出聲音的廊柱後走了過去,果然懷抱大的廊柱後藏匿著一個黑漆漆的身影,他正低著頭,顯然不想讓人認出來。
王福本來是想喊抓刺客的,但從那人一身道士裝扮上認出了是朱沁後就止住了,緊皺著眉頭,心中不停地埋怨這兩個道士怎麼這般不聽話。
王家老爺見朱沁不作聲,又問道:“你是誰?”
王福慌忙答道:“老爺,這位是……。”這後麵的話他始終不敢說出來,老爺最忌諱的便是神鬼道士,倘若一五一實把朱沁的身份說出來,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懷著蒙混過關的想法,王福一麵搪塞著老爺一麵死勁地向朱沁使眼色眨眼睛。
王家老爺感覺到了管家的詭異,隨即看了朱沁一眼,隻見朱沁一身道袍,不由大怒道:“福伯,不是說過了,不準再請和尚道士的麼?”
王福唯唯諾諾,不停地點頭道:“不請了,不請了……。”
眼見老爺臉色稍有緩和,王福便趁機對朱沁道:“還不快下去?”
朱沁心中竊喜,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就在朱沁轉身的一刹那,王家老爺隱隱約約看到了一些朱沁的容貌,並伴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趕忙叫住了朱沁,並追了上去。
朱沁依舊想逃,可是卻措手不及被王家老爺一把抓了個正著。
王家老爺說道:“彆跑了,快轉過身來吧!”
朱沁隻得乖乖地轉過身來,強顏笑道:“王大人,幾日不見,你老人家可好?”
原來這王家老爺竟然就是新晉的縣令大人王和!想必朱沁也清楚他這身裝扮很難見人,所以才在認出王和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躲躲閃閃。
過了片刻,王家下人打著燈籠圍過來了,王和也認出了朱沁。
眼前朱沁雖然是一身道袍裝扮,真要說朱沁這樣一位才高八鬥、見聞廣博的能人跑去做了道士,是一萬個不相信的。
他遣散下人,把朱沁領進書房後,詫異地問道:“朱先生,你怎麼這身打扮?”
四下無人,朱沁也就再不遮掩了,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朱沁出走的事情王和還是知道的,可是卻萬萬沒有料到其中竟然有這麼多的是非曲折。王和若有所思地感慨道:“真是自孽,不可活啊!你知道麼,在你走後崔成就瘋了。據說是被鬼嚇的,但是我不大相信。”
“你說什麼?崔管事被鬼嚇瘋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沒有會人比朱沁更清楚的了,朱沁突然有了些內疚,暗暗埋怨自己做過頭了。
王和點點頭又說道:“還有,這兩天人家黃老先生找你都找到縣衙來了呢,沒想到你卻跑去做道士去了。”
王和說的黃老先生應該就是黃明秋了,卻不知道他這個時候來湊熱鬨找自己乾設麼。朱沁問道:“你知道他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過兩天你見到他,他自然會和你細說的。”王和牽掛著母親大人的病情,不願意在此多作耽擱,他邊走向門口邊說道:“先生今晚就在寒舍住下吧,我先去看看母親大人……。”
“回頭見!”朱沁朝王和抱拳道:“記得代我問候她老人家。”
想到朱沁見多識廣,可能對母親大人的病情有所幫助,王和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了,轉身對他說道:“一起去吧,沒事的!”
王和和自己也是老熟人了,他母親生病了,自己去看看、問候一聲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想到這裡,朱沁便邁動腳步跟了上去。
王和也沒有把朱沁當外人,一路上便絮絮叨叨講起了母親大人的病情、病症,然後問朱沁有沒有什麼辦法。
雖然打著仙長的幌子早就知道了王和母親的發病的始末,但是那畢竟都是些騙人的把戲。朱沁無心欺騙王和,如實說道:“那些鬼神之事都是些騙人的把戲,當不得真的!至於其它辦法嘛,那就隻能儘力而為了,一切還是等看看再說吧!”
王和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算是領了朱沁的人情,然後默不作聲,繼續領著朱沁前行。
王和母親的住房在院子西邊,房前零星的栽著些花草,倒也勉強算得上清幽。此時兩個老媽子正恭敬地守候在門口,待見到王和與朱沁到來,便走向前來打招呼:“老爺你來啦,太夫人剛睡著了。”
王和點了點頭,然後領著朱沁進去了。才進門,便見著了滿地的碎瓷片,顯然都是王和他母親大人的傑作。再朝四周一看,整個房子亂糟糟的擺滿了襪子、衣服、鞋子,橫七豎八的桌椅之類的雜物。
“看樣子這老婆子瘋得不輕!”朱沁暗自感歎。
王和似乎早就見慣了這些,隻是簡單的歎了口氣,便在床前坐了下來。他輕輕地撫mo著母親的手背,不停地自責著:“母親大人,你快點好起來吧!孩兒錯了,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聽王和說得悲切淒慘,朱沁也動惻隱之心,輕輕地朝床前走了過去。隻見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蓬頭亂發的,正和衣躺在床上,睡得甚是香甜。仔細一聽,呼吸均勻,沒有絲毫的病態,難怪那些名醫把脈之後都說是中邪了。
再仔細一看,身上的褂子雪白,床上的被褥乾淨整潔,雖然頭發亂糟糟的,但是臉上、身上卻也沒有什麼臟物。
一般的瘋子哪裡懂得這樣潔身自愛?朱沁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這老太婆會不會是裝瘋的?但是轉念一想,這一切也許都是剛洗換的,也便釋懷了。
雖然朱沁覺得剛才這個想法有些荒誕,但是卻實實在在的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意識。於是又轉身朝四周打量了起來,整個房間內基本上沒有什麼完好的東西了,能摔的都被摔了,能丟的也都被丟了,除了那些力不能及的大件物品。
整個房間亂七八糟,狼藉一片,卻有一麵銅鏡依舊傲然挺立著,因此也顯得格格不入,顯眼至極。朱沁走到銅鏡前站了站,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笑,突然有了些頓悟,拍了拍王和的肩膀之後,他輕輕地走出了房間。
王和滿心以為朱沁想到什麼好辦法了,因此也緊跟著走出來了。才走出房門三四步,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朱先生,你可是有什麼好辦法了?”
朱沁搖了搖頭,看似有些無厘頭地問道:“令堂患病以來,生活不能自理,衣服被褥一定經常換洗的吧!”
“倒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王和搞不明白朱沁問這乾什麼,想了想又說道:“隻是忘記了很多人和事,脾氣也變得暴躁了,有些愛亂摔東西。”
朱沁暗自點頭,確定了剛才的想法,隨即又問道:“王大人,你拒絕令堂為你操辦的婚事,可是因為心中有人了?”
王和猜想朱沁必然早已從其他人嘴中得知了事情的緣由,感歎了一句“國不安,何以安家”之後又不作聲了。
“咱們都是老熟人了,彆再和我說這些大道理了好不好?你到底有沒有意中人?爽快點,我也好好想想應對的法子。”朱沁總覺得王和拒絕他母親為他操辦的婚事,還有其他的原因。
在眼下這個社會裡,自由戀愛的人很少,但是一旦兩情相悅了,那卻必然是轟轟烈烈的,做出些頂撞家長的事情倒也是情理之中。
“你問這些乾什麼?”王和紅著臉支支吾吾地道:“有倒是有一個,就是不知道她家裡人是怎麼想的。”
“有意中人就好辦了。“聽王和說了實話,朱沁也就不再遮掩了,實話實說道:“依我看,令堂得的是心病,隻是解鈴還須係鈴人,你想個法子給她老人家衝衝喜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和那女孩子馬上成親?”王和臊得臉色更紅了。
“哎……。”朱沁歎了口氣,感慨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呀!王大人,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令堂給你操辦婚事,是想急著抱孫子,你有意中人就直說唄,去頂撞她乾什麼?她老人家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隻要你看中的姑娘人不壞,再用個一年半載給她生個孫子,她哪裡會有不歡喜的道理?”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她家人同不同意,這事情即使要辦,恐怕也不是一天兩能成的……,還望先生教我。”王和想了想,也覺得當時的確是莽撞了。
縣令大人大婚,自然是草率不得的。既然閃婚不行,那就隻能想其他的辦法了。朱沁沉默了許久,然後在王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王和隨即喜笑顏開,大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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