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風回到自己房間便後悔起來,自己怎麼能把心中的想法透露給老祖呢?
他再怎麼關懷自己,再怎麼器重自己,他也是西梁山獨一無二的首領,自己明言要挑戰他的規矩,便是要挑戰他的權威,誰知道他心中會怎麼看待自己?若真以為自己是個放肆不羈、圓滑投機之徒,那豈不是自討苦吃嗎?
田風暗罵自己一句,躺下繼續看那陰符經,可是心中卻一陣煩亂,怎麼都無法全神貫注了。正在煩躁,忽然看到一句“將欲變動,必先養誌伏意以視間。”心中頓時一動,暗道:“對啊,我想要做絕密之事,就得不動聲色,絲毫不讓任何人察覺。然後找準機會,猝然而動必能成功。現在我卻給老祖提了個醒,這……真是太笨了。”
又想道:“可是我還沒有告訴他我想做什麼,倒可以讓他猜兩天。哦,不,我得去找他,向他坦白,當然是坦白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混淆視聽。這樣才可以隱藏我的真實意圖……”
慢慢想到了補救之法,這才稍稍寬心。吃過晚飯之後,田風親自來到老祖的居所大殿,向侍童一打聽,卻聽說老祖不在。田風又去到致遠亭,也隻見翠竹清風,魚竿飄搖,竟連老祖的影子都沒有。
田風不禁又是憂慮,心道:“看來古代人的智慧也實在不可小覷,這老頭子一定是發覺了我的異樣,故意躲著我的。”
有這樣的想法,便不敢再輕舉妄動,第二天乖乖地去找大師兄馮存,開始學習劍術。
馮存見他把往日熟悉的劍法都忘得一乾二淨,便與他從頭講起,道:“西梁劍法分為三招三式,三招俱是精妙絕倫,而三式又可變化出各式各樣的招法。三招者,穿雲奪月、中流擊水、三川並進。三式者,一攻、一防、一周旋。看似簡單,其中卻有千變萬化,招法和劍式結合而動,非同小可……”
他自顧說,田風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半日下來,也隻聽明白了個大概。
下午二人便交手練劍,馮存的劍法凝重有力極具章法,田風連一招都擋不住,然後馮存開始不厭其煩地講解他到底是哪裡的毛病。晚上馮存又開始以自己的功力慢慢引導疏通他的內功底子,直到深夜,一天下來,田風可是累的渾身酸軟。
這樣堅持了三日,田風的內功已經被激活,身體的力量和靈動已恢複大半,青銅劍在手,也並不像往日那般覺得沉重了,田風竟慢慢迷上了練劍,每天天不亮就叫醒馮存,二人在四方坪上過招。
常規來說,人的記憶是存在於頭腦之中的,可是尚有另外一種說法,便是人的身體肌肉也可以儲存一些非常規的記憶。一個動作做的多了,便會形成一種程序,被印刻在肌肉裡,而再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往往腦子並不思索,動作便由肌肉發動做了出來。比如一些熟練工種,往往頭暈腦脹並不怎麼思考的情況下,也可以順利完成。而更有人睡覺的時候就開始無意識地做出各種動作,這也是肌肉記憶的一個表現。
田風的身體,已經深深地印刻上了西梁劍法,現在隻不過是再被引導激發出來,所以進度十分快速。田風有一種身體蘇醒過來的感覺,這樣過了五日之後,他已經能和馮存對劍數十招而不敗了。
這樣過了幾天,田風一直沒見到老祖的身影,向馮存問起,他也支支吾吾地顧左右而言他,漸漸地田風心裡便有些不踏實起來。
這一日,晚飯過後,月朗星稀,田風自己在床上練了一會內功,忽覺口渴,便道:“小武,給我弄點水來……”
過了一陣,卻不見小武回話,田風又叫了幾遍,小武仍沒有動靜,田風微微皺眉,收功下床,卻仍然不見小武的身影,他心中不禁起疑,從牆上取下青銅劍,閃身踱出房門。
外麵坪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彎月掛在西天,星辰寥落,黑乎乎的一片,田風一眼看到和自己對麵大師兄馮存的房間裡也黑著燈,心中不由得一怔,“現在還不到戌時,大師兄屋裡怎麼黑了?”
捏了捏手中寬劍,邁步向大師兄房中走去。
“大師兄,大師兄!小泯!”田風叫了幾聲,卻沒有回音,他慢慢推看門,接著蒙蒙的月光向屋內看,空空蕩蕩無一生物。
一股不祥的感覺襲上田風心頭,隻覺得周圍似乎鬼影憧憧,似乎有無數詭異的眼睛躲在暗中在盯著自己,山風吹來,便覺得後背一涼。
田風不再叫嚷,提劍跑向北麵老祖的大殿。那裡也是黑黝黝一片,形如久無人住的荒屋,田風一把推開屋門,卻隻有“吱吱”門軸轉動的聲音,在黑夜之中竟令人毛骨悚然。
大殿內也是空無一人。
田風知道出事了,可是卻又想不透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四方坪上竟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從這裡可以望見山腰處的西梁山莊,往日看上去那裡一定是星星點點的燈火,可是此刻看去,卻也是黑沉沉一片,空寂得如同無人的荒原。
田風心中又是一驚,“難道山莊裡也是空無一人了?”
念頭一起,馬上向山莊跑去,他此時學會了內功和步法,身輕如燕,不一刻便跑到山莊旁的校場,果然看到莊內一片死寂,不要說人了,連一條狗,一隻雞都沒有。
“這……這……”田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時辰之前還熱熱鬨鬨的山莊,怎麼片刻之間就空了?他用手指碰了砰劍尖,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這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田風緊握青銅劍,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一步步向山莊內走去。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四方坪讀書練劍,很少到山莊裡來,對於這座莊園並不太熟悉,是以便更加謹慎,稍有風吹草動,便立刻用劍護住自己身體。一步步走去,越過幾個路口,走過幾條街道,隻見每座房屋內都是漆黑一片,好像山莊內的莊客們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已經來到山莊的另一側,前方是下山去的山路,仍未見到一個人影,連周圍群山之中時常聽聞的野獸嘶叫此時也是銷聲匿跡,空蕩蕩的,讓人心底發毛。
“這山莊是不能待了……”田風心中暗道:“這事太詭異了,怎麼轉眼之間這裡隻剩下我一個人了?難道是他們發現我不是田風,弄這手來對付我的?不能啊,他們要對付我,隻一個馮存就足夠了呀。——難道是穿越之後導致時空錯亂?”
越想,心中越亂,回頭看看山莊,愈加覺得深沉詭異,便提劍邁步向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忽然,他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麼響聲,忙抬頭張眼觀瞧,心中卻又是一驚!
路傍山壁,山壁處一塊突兀的石頭,擋住了半條山路,巨石高達丈餘,上麵居然飄著一塊尺長的白布,隨風一抖,嘩嘩有聲。
田風站住了腳步,盯著白布看了一陣,這才辨認出那上麵竟躺著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白衣,他一動不動,隻衣衫垂下來,絲絲掛在石頭上。
“閣下何人?為何深夜酣睡於此?”田風壓住自己內心的緊張,朗聲道。
石上之人翻身而起,向下看了看,嘿嘿一笑,拱手道:“山高月明,堅石風清,偶爾路過,正好酣睡。閣下竟擾我清夢,看來你不是個雅人!”說著,便借著月光不住地打量田風。
田風哪裡會相信他是偶爾路過,冷冷一笑,道:“閣下何人,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舒展一下身軀,縱身從石頭上躍下,堪堪落到田風身前,田風這才看清楚他,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頭戴紅玉冠,身穿白色長袍,腰間掛著一柄長劍,黑夜之中分外顯眼,麵容古俊,唇下一縷黑須,雙目靈動,一看便知道是個機敏莫測的角色。
“在下洛陽蘇代,還沒請教足下何人呢?”中年人拱手抱拳,居然隱約一副名士風采。
“蘇代?你是蘇秦的弟弟?”田風皺了皺眉。
蘇代微微一笑,“正是。”
洛陽蘇家,在戰國時候名動海內,其代表便是蘇秦,師學鬼穀,合縱抗秦,乘天子禦攆,佩六國相印,天下聞名,隻可惜在事業中天之時被刺客暗殺。不然隻憑張儀孤身入秦,其連橫之策也未畢奏效。這段曆史田風是知道的,可是對於蘇代卻有些生疏,隻知道他是蘇秦族弟,可是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事情就不曉得了。
這個蘇代,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田風加個小心,抱拳回禮道:“在下田風,西梁老祖門下弟子。不知蘇先生深夜來我西梁山,有何貴乾?”
“無他,酣睡而已。”蘇代狡黠地一笑,道:“西梁四子名聞天下,鷙鳥田風雖未出師下山,可是名頭卻也著實不小。今日相逢不易,代有好酒一壇,閣下可能飲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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