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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樓。

金鱗國際商務會所。

真正的表演已經開始,少爺方仕歌的眼神一直盯在屏幕上。在他眼裡,桓睿還是有天真幼稚的一麵,像這樣的賭局本身就是戰場。要在戰場上存活下去,就必須舍棄一切原本很重要的東西,比如尊嚴、人性。不然,隻能成為彆人求生的墊腳石。

但是方仕歌又清楚得很,桓睿並不是那樣的人。

“那是你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鄭樑已經靠近了方仕歌,指著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桓睿,問道。

方仕歌倒也沒有多作驚訝,隻是淡淡點頭,並指著屏幕上的陳凱成,問:“你的人?”

鄭樑沒有否認——沒有否認就是承認。

“你的人一定會被推下去的。”鄭樑的語氣很奇怪,好像已經預見了一個小時之後的未來,“死無全屍。”

“說實話,我現在真的很想把你推下去。”方仕歌冷笑一聲,話語間儘是譏誚之意。

“你做不到的。”鄭樑也笑了,“有本事的話,就在第三輪,讓我舉槍自儘。”頓了頓,忽然說道,“就跟你父親一樣。”

就像是忽然收到了某種刺激一樣,方仕歌猛然站了起來,麵對鄭樑想要做出什麼,卻被身後的阿文一把拉住了。

“少爺!”阿文緊緊拽住了方仕歌的胳膊,微微搖頭,“急不得。”

與此同時,鄭樑身後的幾名黑衣保鏢已經不約而同地將右手伸入了胸前的西裝中。

方仕歌什麼也沒做,隻是對著鄭樑緩緩說道:“我會讓你因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那我就在鬼牌遊戲中,拭目以待。”仿佛就是故意來刺激方仕歌一樣,在方仕歌產生了極大的反應之後,鄭樑便揚長而去,隻剩下呼吸急促的方仕歌定定地盯著鄭樑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

“少爺,千萬不要在敵人麵前失去冷靜。”阿文輕聲,拉著方仕歌緩緩坐下,“失去冷靜便是最大的失策,並且這也是他的目的。”

似乎是理智在憤怒過後慢慢恢複了過來,方仕歌喝了一大口水,視線再一次緊盯在屏幕上:

“桓睿,你他媽一定要給我贏!”

* * * * *

火焰。

牢籠。

又是五分鐘過去了,酷熱再次侵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就連桓睿也覺得自己快被熱得趴下了,可是一旦坐在了鐵杆構成的牢籠底部的話,屁股估計立刻就會掉下一層皮來。

不僅桓睿,陳凱成也熱得直淌汗。並且因為在火焰的正上方,氧氣也異常缺少,就算這樣下去不被熱死也會被憋死。

“噗通”一聲,一個人已經無力地跌坐在了牢籠的底部。在衣服和皮肉貼近被烤得炙熱的鐵杆時,一陣焦糊的味道立刻傳了開來,但是那人隻是麵部稍微皺了一下,卻沒有立刻起來。

是否因為缺氧已經失去了最後站起來的力氣?

就在這樣的疑問剛剛浮現在桓睿的腦海中時,那個人就忽然被另外兩個人抱了起來,緊接著走到牢籠邊緣處,放手將他扔了下去。

“轟!”

猛烈的火焰產生了一陣起伏,在將一整個人吞噬掉之後,瞬間熄滅。

又是一分鐘的喘息時間。

“那個人已經沒用了,這樣下去也是死,不如給我們爭取一分鐘的時間。”剛剛扔人的兩個人也喘了一口氣,其中一個人大聲說,“一直這樣忍下去不是辦法,現在才過去十分鐘不到,並且這火焰的溫度越來越高,我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沒有人反駁,沒有人爭論,隻有冷先生在一旁幸災樂禍般地冷眼旁觀。

“看到了吧?”陳凱成對桓睿冷笑:“這就是人性。都現在這時候了誰還管什麼人命什麼的,能活下去就夠了!”

“你……”桓睿想要辯駁,雖然自己完全無法接受,但是陳凱成說得並沒有錯——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為什麼要去管彆人?也許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與其被人乾掉,不如先發製人,把能乾掉的先乾掉才是。忍受了那麼多的痛苦到現在也就過去了十分鐘,剩下的五十分鐘該如何熬過去?

桓睿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殺人?

還是眼睜睜被彆人推下去?

他不想死。

他隻想活下去。

他還有美好的人生。

不可以死,

絕對不可以。

“呐,”似乎是看到了桓睿雙眼中的迷茫與掙紮,陳凱成提議般說道:“我有個想法,你接受麼?”

“我被你騙得還不夠慘麼?”桓睿警戒地看著陳凱成,“我可不想再被你這種人背叛一次。”

“彆那麼小氣,我的提議你聽了再說。”陳凱成靠近了桓睿,那樣的姿勢,無論在桓睿眼中如何看,都像極了一副即將要把他自己推下去的姿勢。

“彆過來!”桓睿稍稍後退,大喝,“有什麼話站在那邊說!”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暫時還不想對你做什麼,你還有用處。”陳凱成停下了靠近桓睿的腳步,微笑著回應。

“我絕對不會再上你的當了。”桓睿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陳凱成的一舉一動,“你說的任何一句話我都不會相信。”

“哦?真的?”就像是沒聽清一樣,陳凱成再次開口確認道。

“是的。”桓睿肯定,“背叛者。”

陳凱成咧嘴一笑,猛然大聲說道:“我提議,組成一個‘求生統一戰線’!”

“轟!”

短暫的一分鐘又過去了,赤紅的火焰再次從地下噴射而出。似乎剛才的那條人命一直不足以讓它一直沉寂下去。炙熱的火焰舔舐著整個牢籠,酷熱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

但是周圍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使熱得要死,剩下的二十八個人也在等待著陳凱成把話說完。

“這個‘求生統一戰線’,是為了使我們順利通過這一關的遊戲。假如這條統一戰線的人,都視為我們自己的隊友,隊友與隊友之間相互信任。但是非我方成員,隻會成為讓火焰熄滅的犧牲品。在大家受不了這個熱度的時候,我們可以通過決議將非我方成員的一名玩家推下去,以獲得一分鐘的喘息時間。”

就在全場人詫異不已之時,陳凱成又大聲說道:“一切隻是為了我們能夠活下去!我承諾,加入本方的成員一定會受到其他成員的保護,大家一起同心合力,為了生存而戰!”

鴉雀無聲。

沒有喝彩,沒有歡呼,隻有死一般的沉默以異常驚人的速度在牢籠中蔓延了開來。

“陳凱成,你瘋了……”桓睿完全無法理解陳凱成的瘋狂,對他來說,陳凱成就是個怪物——也許在陳凱成看來,他也是如此。

但是讓桓睿沒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有人加入了陳凱成的那條‘求生統一戰線’!

剛才推了一個人下去的兩名“凶手”已經走到了陳凱成身邊,各自聲明:“我加入。”

一有人帶頭,周圍就有人順著他們加入了進去。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桓睿最後細數一下,這個“求生統一戰線”竟然有了十八名成員之多,超過了全部人數的一半!

最後一名瑟瑟縮縮加入的人,竟然是上一輪遊戲中差點輸掉的餘勇!

看著餘勇那帶著害怕卻又很想活下去的矛盾眼神,桓睿問道:“你們想當殺人犯麼?”

“白癡,你是和平主義者麼?”‘求生統一戰線’中不知誰,充滿嘲諷地問,不等桓睿回答,便繼續說道,“如果不能在這裡活下去,什麼都沒有意義了,還有個屁尊嚴屁道德。跟活下去相比,這些都是浮雲。我寧可什麼都不要,也要獲得活下去的機會。像你這種小白臉就應該立刻滾下去讓火焰熄滅才對!”

雖然沒人回應,但是由陳凱成的目光中看來,桓睿的確很有可能成為這群人的下一個目標,剩下沒有參加“求生統一戰線”的玩家們也都不說話,擺出一副明哲保身的態度——殊不知,最開始遭殃的,便是這群人。

“怎麼樣,桓睿,現在幾乎已經有一半以上的人加入了我們。”頓了頓,陳凱成問,“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誰會加入你們的殺人組織。”桓睿憤憤,但是又無力反抗——現在反抗就等於在找死。

可是不反抗,那就是等死。

火焰的溫度越來越高,剛剛的一分鐘似乎完全沒有效果,在火焰重新升上來的一瞬間,死亡的恐懼再次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這樣的恐懼,是炙熱的。

桓睿想逃,但是這樣的情況卻完全逃不了。隨著溫度的升高,就連他腳下的運動鞋都開始熔化,他甚至都可以聞到塑膠被燒焦的刺鼻氣味。

“啊——不要!”猛然,又是一聲尖叫,標誌著‘求生統一戰線’終於開始了行動。在忍受不了高溫的情況下,又是一個人被這個組織化的集團給合力推了下去。

——沒有人反抗,何況也反抗不了。

十幾分鐘內,桓睿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人被這個“求生統一戰線”的成員給推了下去。

惡魔!

這就是一群惡魔!

在死亡的逼迫之下,每個人都變成了一隻隻為了自己活下去而剝奪他人生命的惡魔!

屍體被烤焦的味道也隨著火焰的翻騰而被卷了上來,讓人聞之欲嘔。

這裡儼然成為了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每個人都在極力將其他不相關的人推下火海,以求得自己那少得可憐的一點點生存空間。

火焰再次升起,然而遊戲過去了還不到一半的時間。

眼看牢籠中非“求生統一戰線”的人隻剩下了額桓睿一個人,一群人緩緩靠近桓睿,似乎把桓睿當成了最後的目標。

“喂,你們想乾什麼……”桓睿慢慢後退,可是剛退了幾步就發現自己被逼到了牢籠的邊緣,已經退無可退了,事到如今除了反抗殺出一條血路之外,彆無他法!

但就在桓睿準備拚死一搏的時候,“求生統一戰線”中再次產生了變化!

隻見原本站在餘勇身後的陳凱成猛然用力,將毫無防備的餘勇死命往前推,一下子便推出了牢籠的範圍,朝著火焰深處跌落而去。

而餘勇跌落的地方,正是桓睿的腳邊。千鈞一發之際,餘勇猛然轉身,在整個身體往下落的時候伸手抓住了牢籠邊緣被烤得火紅的鐵杆。

“呲——”

餘勇抓住火紅鐵杆的手掌瞬間被燙掉了一層皮,鮮血猛然從手掌的血管中迸射出來,順著手腕蔓延到了餘勇的全身,使他懸在半空中的整個人立刻變得通紅。

“桓睿,救……救我啊!”餘勇死命盯著那唯一可能成為自己救命稻草的人,眼淚都快流了下來。他看著桓睿拚命地搖頭,似乎是在解釋剛才並不是真的想把桓睿推下去。

但是經過這麼突然的變化,,不僅是桓睿,就連“求生統一戰線”的其他成員也驚呆了——原來陳凱成一開始說的話就沒有成立!

看著上麵的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有要過來搭把手的意思,餘勇的手幾乎已經快被燙掉了,手指的指關節都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來了,他隻得拚命地搖頭,拚命地流著眼淚,同時拚命地乞求:“不管是誰,誰都好,快來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哪怕是做一條可憐蟲,餘勇也不想死。

他想活下去。

“啪!”

又是一個來不及反應的變化,不知什麼時候陳凱成跑了過去——卻不是良心發現地去救人,而是惡狠狠地在餘勇唯一吊在牢籠底部鐵杆的手上踩了一腳:

“你他媽的趕緊給我下去!”

原本就已經麵目全非的手掌在陳凱成的重踏之下毫無支撐的道理,隻見餘勇的身體漸漸開始往下落去,垂直落入了火焰的中心。

“啊——!”

一聲寒入骨髓的慘叫讓在場所有人打了一個寒顫——明明是如此燥熱的牢籠中。

火焰再次熄滅,隻有一點點火苗在下麵湧動著,慢慢烤製著餘勇等多名犧牲者的屍體,雖然很小,可是那些躍動的火苗卻像是在扭動著身體,慶祝著一個又一個靈魂的墜落。

“你到底做了什麼?!”桓睿再也抑製不住自己,揪住陳凱成的衣領朝著臉頰就是一拳揍了下去。因為牢籠底麵太燙,陳凱成在剛剛跌坐下去的時候立刻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並且不停後退。

等他再抬起臉的時候,左邊麵頰已經腫起來了好大一塊。

“做什麼……”陳凱成冷笑,撫摸著腫起來的麵頰,“你沒看見麼,我是在求生啊!”

“求你媽!”桓睿顯然是怒了,厲聲質問,“他可是你的同伴啊!”

“同伴?”陳凱成依舊在冷笑,即使麵頰腫了,嚴重的譏誚之意還是不住地流露了出來,“在這裡哪有什麼同伴?隻不過都是些逃出生天的墊腳石罷了。離遊戲結束還有半個小時,你認為我們十幾個人能撐過這半個小時?彆開玩笑了!”

周圍的人一個個都不說話,似乎在陳凱成背叛之後——要說背叛也真談不上,這群人本來就沒有信任可言。

或許在他們看來,陳凱成的背叛也隻是早晚的事情,或許就算陳凱成不背叛,他們也會在其他人之前先行背叛的。

——為了活下去。

——為了那幾乎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掙到的兩百萬。

桓睿覺得在這樣的地方,自己根本沒辦法說話。語言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力量,在這裡,隻有生死之分,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終的勝利者。這裡本就是一個應該把一切理智和道德拋棄的地獄。

最後留下來的,隻有惡魔中的惡魔。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吧,這個世界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最終能贏的才能留下來,輸了的隻能下去見鬼。”陳凱成的語氣咄咄逼人,充滿了侵略性,“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容易理解的!”

沒有人說話。

已經沒有人想說什麼了。

接下來的,便是看誰有能耐活到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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