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讓沉默氣息繼續蔓延，誰也沒有說話。因此也就不會存在誰搭話誰的場麵。

“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上課？”終究還是讓沉默止住了腳步，淩沫若一直都低著頭說，她怕抬頭望著落離夜，會得出她不想要的答案。

“誰知道呢……”他也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數字她，隻是微微唉了聲氣。

是的。誰知道呢……

家裡出的事情似乎還蠻嚴重的……要是處理得不得當的話，公司就會麵臨破產了吧……都怪“天藍集團”。要不是它一直對他家的公司虎視眈眈而四周散播謠言說“繁落集團”是一家跟國內名聲不怎麼好的集團悄悄接軌的這類的話，導致很多客戶都不再相信公司，說要解約不再合作。也許現在他家的公司就不會弄得如此動蕩不安、人心惶惶了吧？

誰知道明天或是在下一秒鐘他家會變成什麼樣呢。也許會貧窮致死，又或者沒有一位員工繼續在公司乾活。啊，還真是傷腦筋。

“嗯，這樣啊……”掩蓋住內心最深處的那抹失望，她加快了腳步。

正在倆人交談之際，低沉的天穹開始降下雨水。被風吹亂的雨絲呈傾斜狀態，直逼淩沫若與落離夜的身軀。

嘩啦啦——

嘩啦啦——

雨不知疲憊的下著，淩沫若趕忙從背包裡掏出一把小小的，顏色清冷的灰色雨傘。

但是，在她望到身旁的落離夜時，有點猶豫不決。心緒伴隨著小而密的雨水逐漸變得混沌。

呃……這下該怎麼辦？

這把傘要怎麼辦？給他？不給他？還是兩個人一起打？

“唉？你怎麼了？怎麼拿著傘木訥地站在原地？”落離夜抬起手，護在淩沫若的頭上，幫她擋掉不少雨量。

“呃……沒……沒什麼……”淩沫若揶揄道，“呃……這……這個，這個一起打著吧！”

像是下定了決心，她張開手中僅能容納一個人有半的傘，罩在了兩個人的上空。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從兩個人的頭頂傳來一陣陣厚實的聲響，打出一支“嗒嗒嗒”的天籟。細長的流水從頂部順延而下，最後滴落在水泥地上。

落離夜的眼眸不覺地，又變得溫柔起來，似乎已經和雨天的水分融合在一起，唱著一首下雨天的溫暖讚歌。

他的麵容柔和著，數不儘的柔情從輕輕上揚的嘴角滑出，“好。”他接過淩沫若手中的傘，細聲地道，“還是讓男生來吧。”

“嗯。”低下頭，心情已從原先的鬱悶變得歡快，好像潮濕的雨水給她抹去了心頭那層重重的陰霾。

有些擠。一種說不明亦道不清的曖昧氣息在那小小的傘柄之間緩慢蔓延，或沉重或尷尬的氣氛自那個窄小的空間向更多的空間徐徐流出。彌漫整個下雨天。

兩個人也都很尷尬，儘量都讓自己不要碰到對方，而一味地向外走去。各自的身子也已經濕了很多。

最後，像是受不了女生再繼續被雨淋濕，落離夜乾脆一把攬過淩沫若，淩沫若立刻跌進少年的懷裡，少年的心跳沉穩而有力，聽到這一下下有規律的起伏聲。淩沫若就像被驚的小鳥，慌亂無措。也完全不知道手要擱在哪裡。仿佛連走路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不要弄濕了。”從淩沫若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如水，緩緩流過她的心田。

雨水傳來潮濕的花草味道，似乎已經搗亂雨幕下兩個人的心思。

差不多到淡的時候，雨水已經止住再一步向前的步伐，收好傘，淩沫若仍舊不敢坦然麵對落離夜柔情似水的視線。急急忙忙的說再見，急急忙忙的轉過身，“到了，我回班上了！謝謝。”

“噢，嗯。再見……走吧。”落離夜抽出一直插在褲袋裡的雙手，朝她揮了揮手，目光隱藏著一點點不舍。

隻是指甲般一樣大小的情感。

“好……”

望著淩沫若那似乎可以被風打掉的身影，落離夜有了一種想要保護她的念頭。但也隻能是曇花一現。保護……麼？恐怕不能吧，他家啊，他家也許就要支持不下了……這樣情況的他怎可以保護她？可笑！

他自嘲的嘴角往上一揚，頹廢地轉過身子。毫不留戀的背著淩沫若向前走路的身子離去。

兩道背影像是脫了線的木偶，背道而馳。愈來愈遠。

清風卷來花草們的清香氣息，濕潤的。直撲進淩沫若鼻間。淩沫若一邊嗅著，一邊向左轉過身子。落離夜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那背影不同於平日。多了幾分憂傷、惆悵和脆弱。

刻意的忽略剛才曖昧的情形，一種淡淡的擔憂浮現在淩沫若的心上：落離夜……？你是，怎麼回事了呢……這樣的你，真是陌生得令我好不習慣。沒有笑容的你，似乎並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人。

望著漸走漸遠的背影，一絲輕輕淺淺的心酸騰上心頭，不知為何，望著那抹逐漸遠走的身影。她會有一種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很討厭呢，這種感覺。

風的力道加強了，淩沫若的頭發已經比開始插進班的時候長了些。發絲亂打在臉上，換做平時，她會把它撥開，因為她不喜歡癢癢的感覺。可此刻，她卻什麼也沒有做，隻是怔怔的立在原地，望著落離夜悲愴的背影發著呆。

陽光總算是明亮了起來，風吹在學院內，會有陽光和雨水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清新的氣息總會摻雜幾絲花草們的清香。兩旁的樹木都是油綠的，被風帶落時會發出一陣接著一陣的“唰唰”聲，脫枝的樹葉連著附在上麵的雨水一起掉落。花朵們也開得正好。有時還會隨著風左右搖晃，像是在跟人們招著手打著招呼。

雨水過後，淡充斥著活力。這麼有活力的早晨自然也會有著有活力的人物登場——

“淩沫若！！！”叫聲是從遠方傳來。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淩沫若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被風拂亂的發，轉過了身子。

一個點大的身影在淩沫若的視線內漸漸變得大了起來，最後。一個比自己要高出一個頭有多的少年站在了自己的前方，對方把光線都擋住。留給她一地的昏暗。黑暗仿佛把瘦小的她徹底吞噬，連人帶骨的吞食掉。

“啊，千藤同學。”她不冷不熱的點過頭算打過了招呼。然後就像沒事似的，一個人背著灰色布料斜背包走向教學樓。她才上樓梯，千藤楓的聲音又從她腦後傳去，“淩沫若！！等等我！！”

她停住腳步，然後靜靜的等著千藤楓追上去與她並排之後才邁開步子。儘管是兩個人一起走著，可她卻還是沒打算跟千藤楓吱聲。

“你生氣了麼？哎呀！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就不要記在心上啦！況且我每天都這樣追著你跑向著你道歉，很累人唉！”千藤楓不覺皺緊了眉，眉間有著幾分惱怒。

真是的！他不過就是害她被班主任訓衛生搞得不乾淨，導致班上的分值被扣。然後重做了很多天衛生而已嘛？！他已經每天遇到她都道著歉啦！怎麼她還是一臉冷冰冰的樣子？！難道女生就真的是那麼記仇？！

“對不起，我想是你誤會了。”聽到這番話，千藤楓右手邊的淩沫若總算是吱出了聲，“我並沒有在意做值日的事情。所以，千藤同學你也不必每天都跟在我後麵對我道著歉。”

“那你怎麼又不理我？！”

“我們並不是很熟悉吧？”

頓住腳步，“……”是這樣麼？原來他們並不是很熟悉，不是很熟悉的程度是她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施舍給他麼？討厭啊……為什麼，心會有撕裂的疼痛呢……

意識到對方的反應有點奇怪，淩沫若也不由得想了想，自己是不是過分了？可是，他沒必要跟自己道歉啊。她並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

倔強驅使她沒有停住腳步跟千藤楓對話，隻是走著。一直頭也不回的走著，連回頭望一眼少年的機會也沒有給予。

望著淩沫若高傲的背影，受傷的表情立馬掛在了千藤楓被陰涼樓道所打至一大片陰影的臉上。讓人望不見表情。

啊……對於她來說，自己是不是就像是死纏爛打一樣的令人厭煩討厭？那麼……他懂了，今後不會再去打擾她，擾亂她生活的。即使心會痛，他也不想讓她為他而感到困擾。

嗯，他會離她遠遠的。

******

回到班的淩沫若並沒有把多餘的心思擱在千藤楓的身上，她隻是照常瞥了眼自己後麵的位置，那個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五天了卻都還是空蕩蕩的位置。

千藤楓也尾隨而後進了班，他在履行著對自己的承諾。刻意不讓自己把視線投向淩沫若，他說過的。不會打攪她安寧的生活，也不想自己惹對方討厭。

就這麼維持著原狀到放學。期間，他並沒有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邊找她搭話，隻是下課鈴聲一響便很自覺的收拾書包回家。

對於他的不平常，她的確也有吃了小小的一驚。但想到明天是姑姑的生日宴會，便很快掃落了心頭上的詫異感。

到校門口，林司機早已侯在了外頭。

千藤楓抑製自己不要把視線擱在淩沫若身上，便快步超前原本走在他前麵的淩沫若。淩沫若隻覺有一陣風從她身旁帶過，有傳來些許草香。

她停住腳步，把頭微側。隻是望到三十度側臉的千藤楓。那個角度望上去，千藤楓的下巴是如何的消瘦。消瘦得讓人望見也會覺得心疼，但卻又那麼鬼魅。

見一個瘦小的身影逐漸走近校門，把車子停在一旁的林司機立馬從駕駛座上開門下車。然後畢恭畢敬的站在車門旁邊，衝著正向自己踏步而來的淩沫若低聲道，“小姐。”

淩沫若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嗯。”

聽到回應的話，林司機又快手地打開了後車門，用手擋在淩沫若的頭頂上。以防被車門撞到。

“林司機，先去‘永華百貨公司’吧！”在後座的淩沫若等著林司機啟動車子，她思忖了片刻才說出這句話。

明天，就是姑姑的生日宴會了啊……一定要挑點什麼……

“小姐……這……”林司機明顯為難住。如果不能把小姐準時送回家，估計會被夫人訓的吧？他擅自載小姐去喧囂的地方，被夫人知道，他的飯碗也許會不保。即使他已經在淩家工作了將近二十年。

似乎是知道林司機的難處，淩沫若並沒有說過多的廢話，隻是一句話直入主題，“我要為姑姑挑選明天的生日禮物。”

聞聲，林司機透過車鏡看到淩沫若臉上的堅毅，半晌才點頭，“是，小姐！”

車子啟動。

暗紅色的寶馬絕塵而去，路邊成行成排的細小顆粒被車輪碾過，會發出輕微的“咯咯”響聲。

景物向後倒退，如流星飛逝，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對了，林司機，要保密，可以麼？”托著腮望著車窗外事物飛速退後的樣子，淩沫若不免又說了聲。可是語氣卻沒有半絲請求。

“明白。”林司機心裡其實很明白，即使淩沫若表麵再裝得如何冷漠淡然，她的內心還是灼熱的。

語畢，車子行速加快。

淩沫若望著車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心裡微微歎了聲：唔，其實車子疾速奔行她很喜歡。那種速度可以將任何煩惱都拋擲腦後。也許，隻有這一瞬間，她才可以放下偽裝的麵具吧。要不然，她也不會對著林司機死纏爛打說希望他載她的時候，車速要很快。很快。

永華百貨公司

透過櫥窗，可以看見許多裝裱得非常精致漂亮的飾物。

淩沫若趴在一間專賣細小玩意兒的櫥窗上，五顏六色的燈打落在她臉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點。燈光也映亮了她那雙掩蓋不住驚歎的黑瞳。

櫥窗中的東西都很好看，有聲控行走的機器人、有被水晶包圍住的光碟、也有平常在飾品店望不見的天藍色寶石吊墜。

姑姑很喜歡天藍色，也不喜歡太過正經老成的東西。在她眼中，姑姑總是很孩子氣。所以，這些……應該會喜歡的吧？

可是……要挑點什麼呢……

千挑萬選後。淩沫若斟酌許久，最後選中了一尊少年與少女親吻的塑像。隻是很小的人頭像，可是看起來卻會覺得很溫情。姑姑也許會喜歡吧！

包裝好禮物後，淩沫若的臉上多了幾絲在平日不易看見的笑容。淺淺的弧度掛在她如花瓣般細薄的唇角上。前額長度遮眼的發絲被她輕輕向左邊撥去，露出一雙靈動漂亮的大眼睛。

乾淨明亮的櫥窗被如行雲樣的五彩燈光的照過的地方都映出她脫俗的臉龐。笑容竟在一瞬比燈都還要亮眼。

她歡喜的望著自己手中被店員精心包裝好的禮品。笑靨如花的她忽而愣住，臉上的笑容在一刹那凝結。原本充滿盈盈笑意的眼瞳也透露出幾絲受傷與痛心。她死死的盯著那個玻璃櫥窗，倒映在上麵的是兩個緩慢走動的人影。一男一女。都笑得很真切很窩心。

該死！那種心酸心痛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蔓延全身了？！心臟好像都要被痛楚吞噬掉了，好難受的感覺。明明早上才見過他啊……那時候的他明明是很憔悴很悲切的啊！可是現在，他竟然會笑得這麼開心？早上與現在，明明就是判若兩人的模樣啊……他旁邊的那個女孩是誰呢？為什麼都要笑得這麼甜蜜呢？為什麼動作要這麼親密呢？為什麼你要這麼寵溺地刮那個女的鼻子呢……為什麼？為什麼……

太多太多的為什麼就要壓得淩沫若的心成碎片了。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在望見落離夜與一個女的動作這麼親密無間就會痛。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心酸心痛些什麼……

她彆過臉，帶著一心破碎殘零的碎片跑出門口。

今天的自己太奇怪了……不可以這樣！！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麼奇怪啊！

“小……姐？”林司機隻見一路狂奔進車裡的淩沫若臉上帶著很濃很重的傷痛感。小姐這是怎麼了？這個……這才進去了一趟百貨公司啊，怎麼出來以後就這樣了？這樣子的小姐他還真是頭一回看到。平常所看到的小姐都是高傲冷淡的啊……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可真是把他嚇死了！！

“沒……沒什麼……”淩沫若彆過頭，倔強的氣息在小小的車廂內彌漫開去。

林司機雖然不明白是什麼事情讓淩沫若那麼失常，可他終究也隻是一名打工的，又有什麼資格對著主人問這問那的？他沒看車鏡裡的淩沫若，隻是輕輕頷首，“是……”

那種心痛啊……究竟要告訴我什麼呢……

淩沫若闔上雙眼，重重的悲傷就要把她掩埋。

好累呢。

*****

“唉？表哥？”在一旁正說得高興的澄希音見落離夜似乎有點不對勁，便輕輕的碰了碰他的手肘。

“……”

沒有反應。

“表哥！！”澄希音加大聲音，密集的人群造就了百貨公司空氣的稀薄。澄希音有點大的聲音徘徊在行人們的耳裡，大家都有點詫異的轉過身打量著這個大嗓門的少女。

“嗯？”落離夜連忙回過神，褐色的瞳孔有迷茫也有狐疑。

剛剛……好像看到了淩沫若呢，是假象麼？思緒頓了頓，然後又變得暢通起來。那個……該死！她不會是誤會了什麼吧？！

落離夜微微皺眉，眉宇間第一次有焦慮的神色出現。

剛才的神態都被站在一旁的澄希音儘收眼底，怎麼了啊……總覺得今天的表哥怪怪的，“你很奇怪哦！怎麼了？”

“嗯，沒有啦，沒什麼……我們繼續逛逛吧，明天你就走了，今天就好好的玩玩！”落離夜回過神，寵溺的摸摸澄希音乾爽的短發。

剛才，也許隻是自己的錯覺吧，不是說麼？女人的第六覺很靈驗。那麼，男人的第六覺應該就是很失水準的吧？

“哎呀！不要弄亂我的發型啦！這可是我的新造型唉！”澄希音撇撇嘴，然後忽地笑了，“嗯，明天我就要回國去了，今天就好好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