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高速道路連接著木星上的兩座城市,朱雀城和青龍城。百米寬的道路架於一望無際木星海洋之上,透過綠色的玻璃防護罩看去,海洋是綠色的,就好像寧靜安逸的大草原。
牡丹駕駛著航行器在道路上進行著超音速的疾馳,其速度已經達到了航行器的極限——音速的三倍。牡丹的目標是青龍城,那裡正是她交貨的地點,由於阿德略人在朱雀城,青龍城不但安全而且還有最好的醫生和藥品,可以治療小風的傷勢。牡丹心中計算照現在的速度,再有七個小時就可以看見木星上最大的城市青龍城的大門。
牡丹暗中慶幸自己三人能夠擊敗波加武士,並在解除封城後的第一時間離開朱雀城,暫時擺脫了阿德略的追殺。牡丹知道幸運不是上帝帶來的,而是來自身邊這兩名涉世未深的少年——小風和小雷。
慶幸之餘,最讓牡丹牽掛就是小風的傷勢。此時的小風正安靜的躺在座椅上,右臂雖然已經止血,但抬動起來十分吃力,麵色因失血而有些蒼白,枯乾的嘴唇張開道:“水……水……我要喝水。”
同樣掛念小風傷勢的還有小雷,他一改平常漫不經心的樣子,一路上細心的照看著小風,並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小風的身上,為他取暖。此時聽見小風要水喝,便轉頭對牡丹道:“牡丹姐姐,哥哥要喝水。”
牡丹環顧四周,前後是看不到儘頭的道路,兩側是不可越過的玻璃牆,根本就沒有地方去找水,道:“這裡找不到水的,可不可以再堅持一下。”
小雷像點燃的爆竹,一跳而起,大聲道:“聽見沒有,我哥哥要喝水,馬上拿水出來,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牡丹麵露難色,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變出水來呢?”
小雷低下頭看著小風,突然將手伸向牡丹的挎包。牡丹來不及反應,小雷已從挎包中取出一把飛刀。
牡丹大驚道:“你要做什麼?你瘋了嗎?”
小雷沒有說話,抬起左手,一刀劃了下去,頓時血自傷口流出,隻見小雷將流血的傷口按在了小風的嘴唇上,血一滴一滴的流入小風的口中,喝了“水”後的小風又沉沉的睡去。
他以血為水。
牡丹突然之間感受到了兄弟二人間親密無間的情感,淚水不禁在眼窩裡滾動。
阿德略麵帶微笑的走進書房,揮手示意身後數名黑武士退下,轉身將門輕輕帶上。
隨後屋子裡傳來憤怒的咆哮和物品摔落在地板上的聲音,足足有半個小時才平息。當屋門打開時,裡麵已經是一片狼籍,所有能挪動的物品全部散落在地上,無一幸免。
阿德略麵無表情的走出屋門後,下達了一道命令,“將市場上所有能夠買到的七葉草丹,全部買回來。”
沒有人敢問為什麼。曾經有一個武士在阿德略心情不好的時候,對阿德略下達的命令提出了疑問,結果第二天,眾人在阿德略飼養的獅頭鱷——有波加帝國“巨毒殘忍的猛獸”之稱——所在的池塘內發現了他的屍骨。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不長眼睛的武士會挑這樣的時候,對阿德略的命令提出任何的疑問,隻有無條件的去執行。
沒有人敢問,但是眾人還是都暗自猜測阿德略的用意,也許這是人類好奇的天性所至,不論是地球人,還是波加人。
七葉草丹算不上名貴的藥品,其作用主要是治療獅頭鱷的巨毒,後來發現這種藥品對於治療地球聯邦的蛇毒也有很好的效果,而加入了波加商人的貿易品名單。在木星上除了阿德略在自己商會總部飼養獅頭鱷外,其他地方根本沒有獅頭鱷和毒蛇這類毒物,因此七葉草丹的銷售對象主要是地球商人,他們會把七葉草丹帶回地球賣給醫院和藥店。從來沒有聽說過哪一名精明的波加商人,在木星上購買如此多的七葉草丹,除非他瘋了。
難道阿德略真的被氣瘋了?
牡丹此時的感覺很不好,激戰過後一直水米未進,肚子不爭氣的一直叫喚,而疲勞的上下眼皮則在不斷的打架,身上的衣服被流出的汗水浸透,又潮又粘,要是能洗一個熱水澡就好了。
小雷突然叫了起來道“牡丹姐姐,停下來,快停下來。”
牡丹回過頭,小風在安靜的睡覺,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奇怪地問道:“怎麼了,小雷。”
小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我……我憋不住了。”
這麻煩的小家夥,牡丹將航行器的速度減了下來。
當航行器剛剛在路邊停穩,小雷就急急忙忙的跳下了航行器,向牡丹看不見的地方跑去,原來他也有害羞的時候。
牡丹注視著迎頭駛來的一輛輛駛向朱雀城航行器。突然間,九輛印有“獅頭鱷”標記的航行器排成一線,從牡丹的眼前飛快駛過。隻看見為首的一名波加武士長發披肩,隨風飄動。
一定是阿德略雇傭的武士。牡丹可以肯定阿德略在青龍城布置好了陷阱,正等著他們三人踏進去;也不能回朱雀城了,阿德略本人就在朱雀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待在兩城間的高速道路,一沒有食物,二沒有藥品,三人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現在該怎麼辦?
牡丹正在猶豫不決時,隻見小雷匆忙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對著牡丹大聲喊道:“牡丹姐姐,牡丹姐姐,哥哥的傷有救了。”
牡丹感到十分驚奇,向滿頭大汗的小雷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療小風的傷勢?”
小雷跑到牡丹的身前,喘著粗氣道:“我們可以回家,家裡有一種神奇的藥,一定可以治好哥哥的,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被菜刀劃傷,塗了這種藥,很快就痊愈了。”
牡丹越聽越糊塗,便問道:“你們的家在哪裡?”
小雷伸手指給牡丹看,說道:“就在那裡,家中還有水和食物了。”
牡丹順著小雷的手指望去,在通往青龍城的高速公路上居然有一條岔路。遺憾的那是一條已經廢棄的道路,已經很久沒有修繕過了,滿是坑洞,且在前進的方向還堆滿亂石,航行器根本沒有辦法通行。
牡丹有點質疑的道:“這條路通往你們的家?”
小雷點頭道:“是啊,我們走吧。”
牡丹遲疑道:“可是走這條路,無法乘坐航行器。”
小雷咧嘴笑道:“這好辦。”說著,走到航行器旁,背起小風向岔路走去。
牡丹心想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都不安全。如按小雷所說的,到二人的家中,也未嘗不是避開阿德略的追捕的好辦法。
但是牡丹心中又有一絲疑慮,這條已經多年不再使用的岔路,究竟通向的是什麼地方?小風和小雷的家究竟是什麼樣子?
牡丹跟在小雷的身後,在崎嶇不平的岔路上走了近三個小時,前後左右都是一片荒蕪的景象,路上不見任何活動的物體。由於沒有水,牡丹的嘴唇發乾,嗓子冒煙,早知道逃出來的時候,應該罐上一壺水。當牡丹看到身前的小雷,不禁心生敬佩,她知道小雷和自己一樣,又累有渴,她不止一次的看見,小雷用舌頭偷偷地舔手背上流出的汗水,但是隻有十三歲的小雷,依然將同樣重量的小風背在身上,腳步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牡丹突然有一種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小風和小雷絕對不是普通的地球人,他們擁有神奇的超能力,並經過嚴格的訓練,在麵對波加武士的時候,表現出超越同年齡少年,甚至超越成年人的體力、反應和冷靜,而且二人配合默契,他們的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他們的家住在如此難行,並且遠離城市的地方,是不是要隱藏其中的秘密。總之,隻要到了他們的家,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走在高低不平的路上,牡丹受好奇心的驅使問小雷道:“你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小雷背著小風沒有回頭,道:“原來有叔叔,後來叔叔死了,就隻剩下我們兄弟,因為太無聊,所以才想出來到城市長長見識,沒想到這麼倒黴,錢沒有賺到,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牡丹感到對不住兄弟二人,道:“小風、小雷,是我連累了你們。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可是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即使是犧牲我的生命,我也要將至寶交到他的手裡。”
這下輪到小雷好奇的問道:“他是什麼人,對你有這麼重要?”
牡丹一雙大大的眼睛裡仿佛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充滿著崇拜的神情道:“他是我的主人,也是我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人,是他在戰爭的年代救了我和妹妹的生命,並在戰後將我們撫養長大,教會我們生存的技能,並為他工作,使我和妹妹能夠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如果沒有他,我和妹妹也許早就餓死街頭了,所以我發誓,隻要是他交給我的任務,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一定要會完成。”
小雷笑道:“看來他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叫什麼名字?”
牡丹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能說出他的名字,但我可以告訴你,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做的事情,從來不曾有人能夠做到,今後也不會有人能夠做到,他是獨一無二的,他是一個值得你用生命去跟隨的人。”
小雷咧了咧嘴道:“牡丹姐姐,你說的這個人,怎麼聽怎麼像我小雷呢,哈哈。”
牡丹不滿道:“你怎麼能和他比較,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小雷毫不在乎道:“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他的,我的遠大理想就是成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牡丹白了小雷一眼道:“你呀,再過五百年吧。”
牡丹和小雷在拌嘴中,走到了岔路的儘頭。出乎牡丹的想象,小雷所說的家,並沒有什麼神秘之處,不過是一個廢棄的堡壘。
在第一次太陽係戰爭期間,地球人為了防止波加人進攻,而修建了許多堡壘,用於軍隊的駐紮,武器的存放,物資的輸送,戰略的防禦,但是在木星保衛戰中,這些堡壘幾乎全部被波加軍團所摧毀,成為一片廢墟,而呈現在牡丹眼前的這座堡壘正是其中之一。
牡丹環顧四周,到處保留著戰爭的印痕。被粒子束轟塌的房屋,被激光劍劈開的石壁,地上牆上滿是彈坑,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一道道暗紅色的血跡,曆經了十多年的時間依然沒有改變,可是當年流血的人如今身在何方?
小雷對這座廢棄的堡壘十分熟悉,將小風背進一間用石塊建成的房子內。不一會兒小雷拿著一個盆跑出來,對牡丹說:“牡丹姐姐,你先進屋休息一下,我去打水。”順著向小雷打水的方向看去,遠處隱約可見一個殘破的水井。
牡丹走進石屋,房間內擺設十分簡單,兩張大床、兩個櫃子、一張方桌和六把方凳便是全部家當。房頂牆壁布滿了灰塵,看樣子長時間沒有人打掃,而小風正躺床上熟睡。
不大一會兒,小雷端著裝滿水的盆走了進來,放下盆後自櫃子裡拿出一個白瓷瓶,動作熟練的自瓶中倒出一些黑白分明的粉末,替小風敷在傷口上,接著又喂小風喝水,其仔細耐心與平常判若兩人。
牡丹將放在一邊的白瓷瓶拿起,隻見瓶子上印有“雪炭”的字樣,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雪炭”是一種療效極佳的療傷藥,顏色似雪似炭而得名;其名字的由來還有另一種說法,那就是因為此藥有立刻止血,促進肌膚生長的功效,在戰爭年代對於軍人來說無異為雪中送炭故而得名。但“雪炭”這種療傷藥有引發女子不孕不育的副作用,所以成為地球聯邦軍方的專用藥,市麵上並沒有商人出售。小雷的家中怎麼會有“雪炭”呢?
牡丹舉起藥瓶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神奇的藥?”
小雷用水擦著臉上的汗水道:“是啊。”
牡丹接著問道:“你們倆人就是在這裡長大的?”
小雷點頭道:“是啊,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
牡丹奇怪的問道:“那你們吃什麼?”
小雷倒了一碗水,邊喝邊說道:“吃的東西都在地下室放著,牡丹姐姐你餓了嗎?我去拿給你。”
牡丹站起來道:“我和你一起去。”
所謂的地下室原來是一個儲藏室,裡麵存有各種武器,遺憾的是除了少數的冷兵器還能夠使用外,其餘的都已經報廢,成為廢銅爛鐵。儲藏室內存放最多的是通過密封手段保存的各類食品罐頭。這種為戰爭時軍人食用的罐頭在沒有開啟的情況下可以存放二十年。
牡丹拿起一個海苔罐頭,問道:“你們這麼多年隻吃這些東西嗎?”
小雷挑了幾個自己愛吃的牛肉罐頭和雜果罐頭,道:“是啊,味道不錯。牡丹姐姐,不要客氣,愛吃什麼,就拿什麼。”
吃了罐頭,小雷一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牡丹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在房外四處走走看看。房後有一個土墳,立有一個石碑,上麵用歪歪斜斜的字寫著“最最親愛的叔叔在此長睡”,顯然是這對雙胞胎兄弟的所為。
這裡條件如此艱苦,這位被小風和小雷稱為最最親愛的叔叔究竟是什麼人,要帶著兩個擁有超能力的孩子住在這座廢棄的堡壘內,與世隔絕,過著單調而平凡的日子。
牡丹回到屋子內,看著兩個熟睡的少年,心情怎麼也不能平靜下來。半個月前,自己接受了主人盜取阿德略至寶的任務,獨自來到朱雀城,並用一百金幣雇傭了小風和小雷,原先認為這個任務會和其他任務一樣能夠簡單完成,沒想到阿德略的智慧和能力遠遠超出自己的預判,能夠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當然她不知道是小雷打開了木盒)。自己隻有依靠小風和小雷的超能力才能夠順利逃脫,現在又來到兄弟二人的家躲避。既然小風和小雷已經回家,自己去將至寶交給主人,妹妹作為接應者,應該已經在青龍城等著自己,雖然阿德略已經派手下布置了陷阱,但自己一人前往應該可以避開;可是眼前的小風因自己而受傷,決不能這樣離開他們。再說,也不能讓二人繼續生活在這種環境下,最好是讓主人收留他們,好好培養,他們應該會成為主人的好幫手。他們還是那樣單純可愛,年齡又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小,說不定他們會成為好朋友的。想到這裡,牡丹的臉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腦海裡浮現出小風、小雷和自己妹妹在陽光下奔跑的情景。
牡丹決定等小風的傷治好後,帶著兄弟二人去青龍城,然後一起去見主人。先在這廢棄的堡壘中住上七、八天,想必那時阿德略的布置的人已經撤銷。
現在應該做什麼呢?當然是收拾收拾這間屋子。沒有女人的家永遠是這樣又臟又亂。
不多時,牡丹已經將房間打掃乾淨,接著牡丹開始收拾兩個櫃子,其中一個櫃子裡放的是碗筷和藥瓶,一個櫃子裡放的是衣服和被褥,其中有幾件成人穿的軍服和三枚勳章,想必是小風和小雷的叔叔劉下的,看樣子他們的叔叔是一名軍人;其中還有幾本書,不過是軍事和格鬥方麵的,想必是訓練小風和小雷的教材;最令牡丹驚奇的是發現一個日記本,她迫不及待的翻開,希望能夠從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日記的首頁有“恭賀麒麟堡壘一等兵保羅·安德烈獲得地球聯邦榮譽騎士勳章留念”的字樣。驗證了牡丹的想法,這位名叫保羅·安德烈是地球聯邦的士兵,相必就是小風和小雷的叔叔,而這座已經廢棄的堡壘可能就是日記上提到的麒麟堡壘。
日記內容是很簡單,記載著的是太陽曆二四二年的事情,正是木星保衛戰期間,同時也是小風和小雷出生的年代,時間由一月一日到十月二十三日。日記每隔四、五天一篇,每篇不過二百字左右,多是記錄保羅·安德烈對一個叫安琪兒的女子表示愛慕的情話和對戰爭表示厭煩的牢騷。
可是在最後一篇的文字吸引了牡丹的目光,在隻有二百多字的日記中介紹了小風和小雷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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