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後營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數千兵士正在修複被毀壞的營牆,清理廢棄物品,正自忙碌,天空中一陣悶雷響過,大雨傾盆而下,雨勢猛烈,淋得眾人躲避不迭。
一片沙沙聲中,雨水透過茂盛枝葉,落在林中八千熊族兵士的身上,把先前的悶熱之氣一掃而清,讓人精神為之一震,展子趾滿懷興奮,雖然他能看出今晚一定有雨,卻想不到雨勢如此之大,讓他喜出望外。
南疆夏天多雨,卻大多不能持久,這場豪雨卻偏偏下了兩個時辰不止,期間電閃雷鳴,聲勢驚人,直到天色微亮,才停息下來。黑石城寨中的鼓聲也直響了三個多時辰,才逐漸停息。
叛軍將士緊張了一夜,到了這個時候,終於鬆懈下來,營地中一片寂靜,連放哨的衛兵也禁不住打起了瞌睡。
再過得片刻,叛軍探子和巡邏隊伍便要回營,展子趾示意行動時間已到,八千熊族戰士各自被將領們悄悄叫醒,胡亂吃了兩口乾糧,整裝待發。
眼見一切準備停當,熊大王親自吹起號角,嗚嗚聲中,八千熊族戰士齊聲大喊,他們知道,能否取勝,就看這一回了,個個抖擻精神,如狼似虎一般向著叛軍後營殺去。
事出突然,叛軍將士還在朦朧迷惘之時,後營未及修繕破敗不堪的營牆已經轟然破開幾個老大缺口,熊族戰士如潮水般湧入,展子趾手持長矛,一馬當先,瞬間把剛從營帳裡衝出來的叛軍士兵挑倒了好幾個。
後營叛軍將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人數也隻有四千左右,瞬間看到營地裡全是敵軍身影,無不驚慌失措,哪裡組織得起有效的反抗,都隻是一窩蜂地向河邊退卻,幾個跑得快的已經上了浮橋,向前營奔去。
熊族戰士們氣勢如虹,人人爭先,隻把叛軍殺得屍橫遍地,等到赤連親自動手殺了好幾個逃跑兵士作為警告,堪堪在浮橋邊穩住陣腳時,他屬下的四千兵士隻剩下三千不到了。
前營中的狼牙氣急敗壞地衝上了望塔觀看戰事,為了確保自己的全軍統領地位,後營中負責守護物資的全是自己族中兵士,本來是想取巧保存實力,讓其餘部落的士兵去攻城送死的,卻想不到片刻之間,反被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熊族大隊士兵殺了將近一半。
狼牙眼欲噴火,不住口地命令前營將士沿著浮橋過去救援,但後營退卻的兵士都被敵軍壓迫在浮橋附近,擁擠成一團,空地有限,援軍根本就過不去,不少援軍士兵在將領的催促下,直接跳進了黑水河中,向對岸遊去。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黑水河激流翻湧,水勢比平時浩大了差不多一倍,饒是叛軍士兵大多水性出眾,還是被衝得東斜西歪,有許多更被直接衝往下遊而去,好不容易上得岸的,又有不少還來不及向大部隊靠攏,就已經倒在熊族戰士的亂箭之下,死傷慘重。
赤連見此情狀,恨得咬牙切齒,為了爭取到空間,讓後麵援軍上岸,拚命督促著手下將士不顧一切地向前衝擊,但敵軍勢大,前方儘是矛林箭雨,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一隊叛軍士兵由前營奔出,向著黑水河上遊那條日前進攻所用的以小舟排成的浮橋而去,前隊剛上了浮橋,對岸一隊兵士衝出,當先一人黑發飛舞,手裡提著老大一把黑色鐵劍,正是鐘無言,守在浮橋邊的百來叛軍看到下遊不遠處聲勢浩大的熊族軍隊,早已經心驚膽戰,再被鐘無言帶兵一衝,登時四散奔逃。
鐘無言兩個盤旋,手起劍落,係著浮橋的粗大繩索登告斷絕,浮橋失去憑持,被急流一衝,長蛇一般搖擺著甩向還係著繩索的對岸,橋上士兵驚叫聲中紛紛落水,浮橋被水流巨大的慣性直接摔在河岸邊的大石上,轟然聲中支離破碎的化為數段。
展子趾遠遠見了,奪過一麵熊族旗幟,躍上一座木製塔樓,連連舞動,鐘無言舉手示意,拿出一支號角,嗚嗚吹響。
離他站立處數百丈外的黑水河上遊叢林裡,數千青壯族民和士兵肩扛粗大樹乾,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奔出,把一根根足有五六丈長的樹乾接連不斷地直直拋入黑水河中。
這批樹乾是鐘無言和那數千軍民,夜裡趁著風雨雷聲的掩護砍伐下來的,總有數百根之多,兩端用斧子削得尖利無比,被奔騰激揚的河水一推,迅如飛箭,浩浩蕩蕩向著下遊而去。
水流迅速,不消多時,當先數十根樹乾已經飄近叛軍營地所在,轟然聲中,叛軍前後營地仗以維係往來的三座浮橋被這批標槍一般的大木一衝擊,登時就散了兩座,橋上擠住一團的兵士紛紛落水,情形一派混亂,叛軍眾將領還沒反應過來,第二批樹乾又已經順水衝到,最後一座前方早已經被浮木壓得搖搖欲墜的浮橋終於再也支持不住,轟然斷開。
滾滾流水中,木刺不間斷地衝下,水中兵士大聲呼號,慘叫不斷,原來卻是有不少已經被木刺尖銳的頂端刺中,哀聲震天,那些樹乾本身就沉重,加上順流而下的速度,每一根怕不帶著數百斤力道,莫說被頂端直接插中,便是碰著一下,也得骨斷筋裂。
叛軍士兵落在水中的足有數百人,除了離岸稍近的還能撿回性命,其餘的在展子趾的“流水木陣”攻擊下,無一得以幸免,不是被插死,就是被巨木撞暈淹死,有數名士兵腦袋直接被巨木打中,腦漿迸飛,死狀慘烈,鮮血把河麵染得一片暈紅。有幾個聰明的潛到水下去躲避,轉眼被激流衝走。
浮橋一斷,叛軍前營士兵無法再渡河救援,數萬人眼睜睜看著對岸剩餘的兩千餘土狼族戰士慘遭圍殺,竟是毫無辦法可想。赤連狀若瘋虎,衝到陣前撕殺,被利箭穿胸而死,屬下士兵更是全無戰心,四散潰逃,更有不少昏了頭的直接跳進河裡逃生,才遊出不遠,就死在了巨木陣中,剩下千餘人終於棄械投降。
狼牙在了望樓上看得幾欲噴血,自己這邊明明人多勢眾,卻隻無可奈何地看著敵人利用微妙地形來了個局部的以多打少,四千精銳士兵全軍覆沒不說,存儲著糧草物資的後營也落入了敵人手中。
看到最後的千餘戰士紛紛投降,狼牙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氣,不顧一切地下令射箭攻擊,岸邊的土狼族降兵登時倒下一批,其餘的哭爹叫娘向著熊族陣地跑去,俯首受縛。
鬱離在狼牙身後,看得心驚膽戰,熊族之中竟有如此出色的人物,能設計出如此奇妙的戰略戰術,實在是可怕。
從開戰至今,不過區區半個時辰,太陽才升起不久,這場戰鬥已經以由熊族大獲全勝而告終,鬱離想了一陣,派出一隊千人騎士前去黑石城寨前查看情況,不多時,帶隊將領急匆匆的回來彙報,黑石城寨側門大開,裡頭一個人也沒有,城牆上站崗模樣的全是木頭和雜草做的假人。”
鬱離呆了半響,喃喃道:“原來如此,好一個金蟬脫殼,好一個反客為主!”過了良久,又問道:“城寨裡真的一個人也沒有,戰鼓聲可是響了整晚,敲鼓的人呢?也走了?”
那將領麵露憤慨神色,答道:“那戰鼓卻不是人敲的!”
“不是人敲的?”鬱離大惑不解。
“對,他們把數十頭羊分彆倒吊在了大鼓上,我們後來聽到的鼓聲,應該是這些畜生掙紮蹬踏鼓麵發出的!”
“什麼?羊?”任鬱離修養過人,也差點跳了起來。
“對,現在那些羊已經全部脫力而死,所以不再有鼓聲。”
“真了不起,真了不起啊!”鬱離歎道,“居然下得狠心連城寨也不要了,了不起!”
叛軍後營中,熊大王看著營帳裡堆積如山的糧草哈哈大笑,對展子趾笑道:“拓兄弟這連環妙計真是了不起,如今敵人糧草已經全部落入我們手中,他們想把我們餓死,卻想不到自己反而要先餓死了!”
“大王過獎了,我們雖然勝了一仗,但敵人力量仍舊遠勝,不可輕敵,還得謹慎行事才是。”展子趾微笑答道。
熊大王正待說話,燕十三突然一陣風般衝了進來,滿臉興奮地對展子趾拱手道:“報告盜帥,燕十三幸不辱命,已與斑蘭族長一起順利拿下敵軍藏糧據點!”
展子趾哈哈一笑,道:“好,如今敵人的糧草才真的是全部落入我們手中了,燕大哥立下功勞不小,辛苦了!”
原來,斑蘭屬下的豹族戰士早已探明,敵人的主要糧倉是在距離此處三裡有餘的一個山洞裡,守軍不過千人。昨晚展子趾撥給燕十三和斑蘭三千戰士,加上豹族本身的一千戰士,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藏糧據點攻了下來。熊大王先前隻以為敵人糧草全都在這後營之中,此刻才知內情,感歎不已。
展子趾笑道:“狼牙早就有心要來攻打黑石城寨,他軍中又有出色謀士,自然知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怎麼會要來打仗的時候,才拖著糧食來?這些糧食,應該是早就藏好在那山洞裡了!”
熊大王大為佩服,三人出帳而去,展子趾先吩咐燕十三去聯係密林裡的熊族族民,先把那山洞裡的糧食搬走藏好,才開始指導著眾將士沿河立寨。
至此,展子趾的計劃已經順利完成了一半,在他的精妙策劃下,戰場上的形勢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熊族軍隊徹底擺脫了坐以待弊的不利地位,掌握了戰場主動權。他們如今雖然還不能將敵軍一舉擊潰,但局麵上已經占回優勢。
其次叛軍看似毫不費力地完成了占領黑石城寨的目標,但卻是得不償失,由於糧草儘落敵手,前營內的糧草儲備又肯定數量不多,不出兩日,他們就要落入缺箭少糧的尷尬境地,熊族未敗,他們不可能就此撤軍,所以,避免落入尷尬困境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儘快機會與熊族軍隊來一場正麵決戰。
但展子趾自然不會給他們決戰的機會,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憑借兩軍之間夾著的那條黑石河。
經過昨晚那一場暴雨,黑水河水量暴增,敵人想在這個時候重新架設浮橋或者以舟船渡河無疑十分困難,況且,就算他們能克服急流造成的種種障礙困難,卻肯定沒有辦法應付展子趾的“流水木陣”!當初展子趾一定要將行動時間定在暴雨之後,正是出於這個考慮,讓這條黑石河,變成了敵人難以逾越的天險。
展子趾派出隊隊騎士,沿河巡邏,防備叛軍偷渡,又讓士兵們立起一座高高木台,使人密切監視敵軍舉動,保證了敵人出其不意渡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黑石河的水勢在今天過後,將大幅度回落,到時候敵人渡河的難度將大大降低,而“流水木陣”的威力也將大打折扣,展子趾並不敢奢望能靠著這條河流永遠困住叛軍,他隻希望能儘量多拖延些時間,好讓他的下一步計劃順利實施。
土狼軍大營中,狼牙為目前形勢困擾,坐立不安,一旁的鬱離卻在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中絹布,眼中隱約現出喜悅神色。
狼牙煩躁不已,重重頓足,悶聲道:“如今形勢大是不利,鬱離先生謀略過人,請為我作些指點!”
鬱離長身而起,笑道:“大王放心,我已想到渡河辦法。”
“哦!”狼牙頓時來了精神,“請先生指教!”
鬱離笑道:“渡河本來不難,最麻煩的便是敵人沿流放下的木刺。但那木刺隻能順流而來,隻要造幾座新橋,橋麵比水麵高那麼幾尺,自然就不怕那些木刺了!”
狼牙皺了皺眉頭,道:“先生說的也有道理,但如今熊族軍隊控製著對岸,我們根本沒辦法靠近,又怎麼造橋呢?”
“狼頭領,橋不一定要在岸邊造啊!”鬱離笑著走到桌邊,以指蘸墨,在桌子上劃了兩道墨線,“這是黑石河。”又拿起一支毛筆,豎在墨線一側,“這便是我們的橋!”手指一鬆,長長的毛筆順勢倒下,橫在兩條墨線之間,正如一座橋梁的樣子。
狼牙眼睛一亮,興奮道:“對,這黑水河不過二十丈水麵,我們可以先造三十丈的木橋,長度不算離譜,中間不用支撐也足夠穩固,隻要拖到岸邊,一推倒便成,先生計謀果然非凡。”
鬱離笑道:“木橋需作拱形,儘量加固,以防止推倒落地時震斷,落往對岸的一端要用滿裝乾草的大袋子纏繞固定,袋子越多越好,落地有了緩衝,橋身就不容易折斷了!”
狼牙興奮答應,急不可耐地衝出大帳,自去找人準備造橋,鬱離想起對方軍中尚未謀麵的那位出色謀士,麵上笑容漸漸退去,自言自語道:“來吧,不管你是誰,用不著多久,我們就能一決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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