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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被打傷要休息,和她請假,七嬸一聽當即就要帶人去找場子,哈哈,你不曉得,去鬨事是要找人手的,知道這人手她是怎麼找來的嗎?”

“什麼啊,難道還去叫一幫流氓來?”

“流氓倒是能叫來,不過她嫌麻煩——當時她就在大廳裡,是這麼回事,她說,我給你學一下——你,你,你,A區一至十號,還有沙發區那幫沒證的王八蛋們,都跟我走!”

齊齊聽得一怔,會意地笑道:對,對,網吧裡那些人十個有九個得看她臉色——結果怎樣?

“還能怎樣,領一幫人一上午闖了四家網吧,把網管打一頓,再把老板叫來讓辭掉,完了還問我解不解氣,搞得我反而不好意思,勸她彆砸人飯碗,再者,也怕那些人日後報複。自此以後,那檔子事也就攤開了,七嬸找個時間把整條街所有網吧飯店的老板們聚齊了,中午吃頓飯,商議以後就近合作,所有人不能越權,細節上把幾家飯店劃給鄰近的網吧,因為雙方是互利的,也就沒了提成一說,每天兩次訂餐成了網管分內的事,這算是常青街的一條規矩。之後的事就是雙方聯手時不時地搞些優惠活動,打折啊,送餐什麼的,現在去看,那邊的飯店網吧大門上不都貼著合作夥伴廣告嗎。有人還取個名字,說是常青聯盟。這樣一來,常青街的生意自然好做了,附近幾條街的客流量都被引去不少。”

兩人來到校園的湖心亭裡,見湖水被禮花映得通紅,略慘淡地呼應著節日氣氛。這邊已經比較安靜,齊齊向湖麵投了塊石子,回頭笑說:誰能想到一直以來是你這個毛頭小子在翻雲覆雨——網吧與飯店合作,你怎麼想得出來?

費誠平靜地回笑:居其位,謀其政,我也是才明白,這世界精彩過了頭,個人最好是找個明確的位子才好施展才華,再了不起的智慧也要找到支點。

齊齊有些納悶:你稀裡糊塗發什麼感慨?

費誠冷笑一聲,不答反問:你覺得我這件事做得怎麼樣?

“呃,不錯啊——有創意,敢作為。”

費誠尖銳道:如果就此發展呢?

“什麼?我不明白。”

“一個小網管當然沒什麼了不起,每個月掙那點工資還不夠我消遣,可是我能從這件事上確定自己不蠢不笨,能隨時捕捉機遇乾出些什麼,如果放在其他事上自然也是如此,那你說,我外出打工有錯嗎?”

齊齊駭然,恍覺他語氣逼人,才鎮定道:你要說明什麼?這和你以前的事有關聯嗎?

費誠苦笑,黯然道:我隻是想說即使我是個文盲,我一樣有不變的眼光和頭腦,那我為什麼還要上大學?浪費青春嗎?

沒等齊齊開口,他又自言自語:我做七嬸的員工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可以去問她。駝禾路嘉祥分店的小壁燈和小風扇是誰裝上去的,當初我在那裡當網管,發現店麵空間過於零碎,這樣導致每天由燈光空調造成的用電至少浪費百分之四十,是後來我在小商品市場跑了一個月,才定購了適合分散於各個座位的壁燈和微型電扇,客人們上機時自動調控開關,分店每月電費可減少上千塊;康明街的康明店本來是七嬸手上收益最差的一家分店,當初差點轉手,又是誰當初特意打聽到錦山技校遷換校區至附近才阻止她的。至於其他,像最近裝潢的陽州店,因為空間小,開始擺放位子時不也是用我畫的內切圓嗎?你前幾天問為什麼七嬸這麼關照我,為什麼每天上夜班即使隨意曠工還給我高於彆人一倍的工資,哼,這就是答案。

費誠悵然一聲笑,似矛盾似自豪似可悲:我總覺得一旦自己做某件比較實際的事,就會有無窮的精神力,會萌發出很多想法很多點子讓自己做好,而我確實也很享受這些事帶給我的成就感。

“比較實際的事?指什麼?”

費誠咧嘴一笑:就是學校裡、教科書上學不到的事。

齊齊昂起頭看他,許久道:我有些明白了。

費誠忽然不好意思,打個哈哈道:剛才隻顧自誇了,打工經曆嘛,怎麼可能隻有喜事呢?和你說個敗筆,算是我這些年大大小小的經曆中最沒麵子的一個了。剛才和你說,因為初出茅廬彆的工作還不適應,在七嬸幾個分店裡做了一年網管後手裡已經攢了點錢,當時想不能一直寄人籬下,所以想去創業。有大概一個月時間,我在市裡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瞎逛,想找個本錢小點的買賣,那天見有個自行車棚轉讓,雖然破舊,轉讓費卻便宜,便用一萬多塊盤了下來,也和原來老板簽了合同。起先一段時間生意不錯,因為當初看重那裡就是因為周邊有個中學和一家超市,每天學生和超市客人絡繹不絕,可才過一個多月就——嘿,媽的,讓人騙了。

“嗯?”齊齊愕然問:誰騙你?

“當然是原來那老板了。唉,怪自己疏忽也少經驗。那車棚是在一個比較舊的居民小區裡,離市中心還挺近,原來那老板是小區居民,也就是車棚的產權主人。當初簽合同寫明了租約半年,可一個多月後居然來了施工隊,要拆遷!我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拆遷通知早就下了,補濟金都給了,那老板卻從開始就瞞著我,擺明了坑人。我到處找不著他,後來報案,至今沒結果,嘿,賠了一萬多塊,隻好自認倒黴。其實後來一想,是自己貪圖便宜,也沒去想地形那麼好價格卻低得出奇,怎麼可能沒點貓膩,哈哈,自己也覺得可笑。”

齊齊慘淡一笑,幽幽然地:我雖然也經常找個工作乾乾,可隻當是磨練或者賺點零花錢,那你是什麼心境呢?證明自己嗎?

費誠詫異道:哪有那麼抽象,難道我不得生活?

已經淩晨兩點,漸漸冷起來,費誠也有些止不住困倦,他哈欠一聲,又玩味地嚼嚼舌頭,苦笑說:今天話說得有點多,嘴都麻了——好了,該回去睡覺了,再見——新年快樂!

齊齊差點要笑,忽然又叫住他,說:收購禮品的事你再想想,有困難我幫你。

費誠並不停步,背對著她揚揚手道:好的,我會考慮。

說罷,徑自消失不見。

春節一晃而過,屁稿兒直到正月十六才風塵仆仆地回來,他一見費誠就問:這兩天有人來找過我嗎?

費誠道:沒有啊,誰找你?

“就是那些人啊——還能有誰?”

費誠一笑:你那買賣最近不好做了吧,沒人來找你,不如你自己到全市各學校去貼貼告示,看有沒人上鉤。

“少他娘的扯淡,前兩天有人給我來過電話,說最近會來。”

“哼哼,你有沒告訴人家收稿子不付稿酬還得貼飯前?”

屁稿兒冷哼道:你個俗人,老子追求的是精神成就。

費誠知道他近年來每外出一次都會被美好世界激勵得奮發一段時間,那鯉魚化龍的夢也可趁機再殘喘一息,隻是這次情況不同,不知他為什麼又開始顧及那齷齪勾當。費誠試探道:這次來的人有什麼不同,你不著急寫稿子嗎?

屁稿兒毫無征兆地哭喪了臉,說:這次來的是位回頭客,第一次碰到呢。

費誠驚呼一聲,要知屁稿兒騙人的把戲是一次性的,以前從沒人會再相信他的鬼話,頂多電話聯係一下就知道自己被耍了。費誠不由得詫異:為什麼要再見你?找你算賬不成?

“不清楚,人家也沒說,不過透露上次見麵是兩年前。”

“兩年前,”費誠忍俊不禁:那不是你剛剛開始——我的天,不是你的處女作吧?

屁稿兒皺眉道:倒的確是個女的。

“得了,完蛋了,你還愣什麼,趕緊卷鋪蓋滾蛋吧。”

“不行,是福是禍還說不定,保不準人家載譽歸來要感謝我呢。”

費誠頓時明白屁稿兒的那絲幻想,不屑道:我不信,做什麼美夢呢!就憑你推薦的那些大概自己都記不住的幾個破網站?文學社團?一邊涼快涼快吧——哼,再說,就算彆人成名,你還指望她反過來帶挈你?

費誠隻是隨口諷刺,卻正中屁稿兒下懷,他沉默不語,連費誠問他是否玩得開心都懶得回應。

費誠突然生出個可怕的念頭,小心道:你不會還讓我陪你去見麵吧,我可不記得自己在什麼時候扮的是什麼角色,什麼文學前輩?出版社編輯?雜誌區域代理?

屁稿兒開口笑道:緊張什麼,人家不一定記得你,我都想好了,什麼情況都有辦法應付,你在我旁邊壯壯膽也算。彆他媽裝熊,又不是讓你去死。嗬嗬,我今趟去南方收獲很大——飽覽山水風光,激發創作靈感。

費誠沒空聽他吹牛,知道他必定是登門拜訪什麼成名作家而被拒之門外的。

“你去旅遊一定是手頭寬裕了,有沒興趣和我結一下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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