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士身形瘦長,形如竹杆。一張刀削般的臉,眼窩深陷,兩隻上尖下圓的招風大耳,相貌甚是奇特。他的雙手較常人細長許多,骨節暴凸,繃著一層魚鱗似的皮膚。雖乾瘦如枯竹,卻裹著件又肥又長的道袍,道袍上滿是汙跡,幾乎瞧不出本來麵目。居然琢磨了半晌,偏未覓見他那把詭異的木琴。
“你師父靜流那賊尼怎地沒來?道爺我跟她還有一筆風流債沒了結呢,她可是答應將你許配給我的。”木道士怪聲怪氣地說道。
女孩兒怒極反笑,喝道:“死到臨頭了還滿嘴胡言,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拿命來!”說著揚起手中的劍,緩緩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居然是使劍的大行家,見她使的是再尋常不過的劍法,頗感失望。他想起方才木道士所使的老君傳音,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心想這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恐怕今日兩人都討不了好去。
木道士眯起眼打量那女孩兒,目光雖淫邪磣人,神情卻漸漸凝重。但見他那寬肥的道袍微微鼓蕩開來,形如有人往裡不住地吹氣,顯是在暗暗運功。
突然,居然的眼前一道紅影晃過,撲向木道士。木道士被那道紅影裹挾著,身子頓時如頑童甩開的陀螺般飛速旋轉起來。原先瘦高的身體越縮越矮,不久縮成一個大灰球。紅影倏忽如鬼魅,將灰球裹得水泄不漏。灰球數次欲衝出紅影布下的羅網,都是無功無返,隻得就著地勢前翻後滾,其狀甚是滑稽。灰球所過之處,草木皆被連根絞起,很快便滾出一塊數丈見圓的光禿禿的地皮。灰球左衝右突,起初雜亂無章狼狽不堪,後來似乎覓到竅門,滾動時按著八卦陣的生克變化,時前時後忽左忽右,紅影一時倒也奈何不了它。
居然正瞧得如癡如醉,猛然胸口喀地一聲悶響,隨後便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知是什麼物什擊中了他。他定了定神,低頭察看傷勢。還好,隻是斷了兩根肋骨,無什大礙。他吃了幾粒隨身攜帶的傷藥,然後運氣護住傷處。再低頭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木道士的一隻破道鞋。
這小女孩兒倒真有兩下子,居然又喜又驚,喜的是不必遭木道士羞辱,驚的是這小女孩兒小小年紀竟然就遠勝自己。思忖至此,他心頭一陣茫然,一向引以為傲的天絕劍,如今看來,隻不過是一無是處的垃圾。當年嘯月十一在伏虎莊英雄大會上重修江湖風雲榜,推自己位列三甲,是何等風光。現在想起,隻覺冷汗涔涔,真正無地自容。連一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兒,都能輕易將自己徹底擊倒,自己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他長歎一聲,頹然跌坐在地。
再望去時,灰球已經不見了,紅影也不見了。女孩兒笑吟吟地站在方才的空地上,木道士卻不知去了哪裡。
女孩兒向居然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居然順從地走過去。他心頭百感交集,腳下步履蹣跚,早已沒了往常的豪氣。
“喂!這臭牛鼻子耍賴,鑽到地裡不肯出來,你幫我罵他幾句,把他罵出來。”女孩兒指著腳邊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對居然說。居然探身一瞧,不由地一樂。原來木道士無奈之下,竟利用旋轉之勢鑽入地下。洞還甚深,隻能隱約瞧見他那高高的道冠。其狀委瑣,初來時的神氣早己蕩然無存。
“道爺我找到了個絕佳的修習之所,要閉關一年半載。小娘們你有本事就下來,咱們快活快活。”木道士在裡麵甕聲甕氣地說道,“這裡麵冬暖夏涼,爽得很呐。”
聽了木道士恬不知恥的胡言亂語,女孩兒又羞又氣,急得直跺腳,卻無計可施。
“你倒是罵呀,越難聽越好。”女孩兒白了居然一眼,使勁催促他。
居然怎麼也算一代武學宗師,何曾出口罵過人,一時躑躊難決。
“你這人真沒用,罵人也不會。”
居然不以為忤,想了想,說道:“這道士忒無恥,罵他無益,不如想想彆的辦法。”
“他象個縮頭烏龜似的,除非。。。除非。。。”女孩兒一下想到什麼,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
看著她開懷大笑的模樣,居然仿佛受了感染,心緒頓時也好了不少。
“你你你。。。”女孩兒兀自笑得喘不過氣,“找個大水桶來,咱們來個水淹老烏龜。”
不知怎地,女孩兒的話讓居然心頭一熱。許久沒人對他說“咱們”這個溫情脈脈的詞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和女孩兒模樣酷似的女孩,心中卻是一痛。很久以前,她也和眼前這女孩兒一般,年輕美麗,天真爛漫。可那個蝴蝶翩飛的夏季,一切被妖刀殘忍地割斷。“妖刀”,他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該是去找妖刀的時候了。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力量,懷疑蟄伏的這幾年,甚至懷疑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找妖刀真那麼重要麼?他抬眼看了看那女孩兒,想問問她的身世,但終於沒有問出口。他輕歎一聲,無非徒增苦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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