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居然苦苦支撐、幾欲閉目待斃之時,鷹群的攻勢突然緩了下來。最後一拔巨鷹俯衝至其麵前數尺之遙,陡然收住來勢,平展巨翅往上滑去。其後,鷹群在空中盤旋片刻,迅速往四周飛散,霎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居然大感意外,顧不得渾身又酸又痛,掙紮著站起身。他往左右張望了一番,未瞧出有何異樣。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心中總覺著不對勁。再望去時,才發現小紅馬不見了。他估摸著是被鷹群吞食了,可仔細找了一圈,什麼也沒找著。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那些惡鷹不會連馬鞍也吃了吧。又找了一回,還是什麼也沒有。
小紅馬跟他雖聚日不多,卻是曆經患難,其實彼此早己心息相通,他未覺察出來而己。此番失去它,他心裡甚是難過。複念及小紅馬之神駿,或己逃離險境亦未可知。如此想來,心裡方感釋然。至於惡鷹為何退卻,他猜不透,也懶得去猜。
此時東方己隱隱泛白,遠方的山巒依稀可見,其走勢柔美,宛若一個熟睡中的少女。居然癡癡瞧著,腦中沒了過去,沒了現在,也沒了未來。
良久,腹中一陣嘰咕將他驚醒,他方覺饑渴的不行。望了一圈,見四周皆是荒野,頗感失望。末了,目光無意中落在那堆鷹屍上,眼前一亮。那鷹較尋常大了許多,透體油黑,喙尖爪利,甚是不凡。他過去提起一隻,見其尚有餘溫,心中一喜,當下扯去咽喉處皮毛,也不管腥氣,咬住吮了幾大口。饑渴之下,倒也不覺得生腥難咽。直吮了數隻,方才過癮。後又挑了一隻稍小些的撕爛吃下。
飽餐之後,精神陡長,身上也不那麼酸痛了。他起初未以為意,後來直覺勁力較前長了不少,這才留心起來。他試著調息運功,果然體內多了一股強勁的內力。他將之導入氣脈,運行數周,直至與自身完全融為一體。他估測了一下,這頓鷹餐至少抵得上他十年的苦修。這一意外之得讓他驚奇不己,同時也隱隱猜到為何秋水水年紀輕輕便能有那麼好的身手。他盯著那堆鷹屍琢磨了半晌,心頭莫名地生出一絲恐懼。無論什麼,來得太容易都不會是什麼好事。他想起九鼎居士的落拓之態,心中憤懣難抑,油然生出一股豪氣,忍不住站起身大聲喊道:“不管是死是活,總之要拚一拚。”
“說的好。說的妙。不愧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天絕劍也。”
一個身著青布長衫的中年文士飄然落在居然麵前。居然吃了一驚,此人何時來的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但見近前有一棵大黃鬆,估摸著他一直藏身於彼。見他直呼己名,不由地打量了他一下,倒非舊時相識。此人雖無惡意,但藏頭匿尾的舉止讓居然殊無好感。居然淡淡地道:“恕居某眼拙,閣下是?”
“同是江湖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中年文士背負雙手,搖頭晃腦地道。
居然頗有同感,點頭道:“說的是,同是江湖淪落人。”
“非也非也,雖同是淪落之人,居大俠你與秀才我卻是大不相同。”
“願聞其詳。”
“居大俠你號稱天下第二,秀才我天下倒數第二,居大俠你是從高處往低處淪落,秀才我是一動不動地淪落,當然大大的不同。”說到“高處”時,他一手舉到頭頂,然後做了個急速下落的動作。
“閣下真是高見,佩服。”居然深不以為然,語氣中不免略帶譏諷。
“錯矣錯矣,既是淪落之人,隻有低見,又何來高見?”
“好,閣下低見。”居然哭笑不得。
那中年文士頭直搖,“不妥不妥,非秀才我自命不凡,居大俠你既與我同為淪落之人,哪有什麼高低之分,又怎可妄斷秀才我的話為低見?”
“那就是一般見識好了。”居然見他如此胡攪蠻纏,頗感不耐煩,卻又不好發作,便沒好氣地說。
中年文士一怔,歎了口氣,潸潸落下淚來.
居然平生閱人無數,如此舉止古怪的倒未曾見識過。但見他神情哀慟欲絕,並無絲毫做作之態,雖感驚愕,亦覺惻然。當下道:“先生節哀。有何難言之隱,但說無妨。”
中年文士閉目緩緩搖頭,似唱似吟地道:“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吾適安歸矣。籲嗟徂兮,命之衰矣。”
居然知曉他唱的乃伯夷的《采薇歌》,心中一動,森然道:“既食得周薇,當食得周粟。避世自絕,碌碌而終,其行當誅。”
中年文士聞言沉思良久,猛然一拍腦袋,叫道:“聽君一席話,勝讀萬年書。”說完彎腰深深一揖,道:“秀才我有禮了。秀才我人稱三絕秀才,非因身懷三門絕世武學,隻因與人說話愛抬杠,每次不多不少三次,故為三絕。但今日秀才我發誓:往後絕不與居大俠你抬杠,若再與你抬杠,便是三絕蠢才,永世不得翻身。”
居然見其說的一本正經,不禁宛爾。想了想,道:“居某遁隱數年,絲毫不知江湖己翻天覆地,詳細情形還請閣下賜教。”
三絕秀才麵色一變,眼睛似看非看地瞧向遠方,神情甚是奇特。他喃喃自語地道:“翻天覆地,翻天覆地。那隻鷹從旗子上飛下來,飛下來,啄瞎伏虎先生的雙眼。它它它。。。是從旗子上飛下來的。”
居然皺了皺眉,不解地問:“從旗子上飛下來,什麼意思?”
三絕秀才的眼中露出一絲恐懼,顫聲道:“是畫在旗子上的。一麵黑旗,上麵畫了一個血一般紅的鷹,可它突然飛了下來,一眨眼就叨去了伏虎先生的眼珠。”
“哦!有這種事?”居然將信將疑地道。
三絕秀才頓了頓,神情一凜,道:“我親眼所見,決無可疑。若非見你敢鬥那些黑鷹,這些話我又怎會說與你聽。”
“那鷹和旗子又是從何而來?”
三絕秀才遲疑片刻,幽幽念道:“無量之城,武林至尊。血鷹旗下,莫不歸順。”與九鼎居士所念的隻字不差。
居然心想這個無量之城看來委實非同小可,不由地好奇心頓起,問道:“這無量之城到底在何處?有些什麼人?”
三絕秀才苦笑著連連搖頭,道:“慚愧慚愧,秀才我被其駭得作鳥獸藏,卻從未見識過其真正麵目。倒是那驅屍的場景,曾有幸一窺。”
“驅屍?”居然聞言一驚。他曾聽聞過川人有驅屍之說,也隻是將其當作奇談而己,根本就未信過,遂奇道:“真有此事?”
隨後三絕秀才將往事一一道來,居然這才對江湖之變知道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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