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架裡,陳牧從兜裡摸出好幾瓶丹藥。
出身丹藥世家,出行總是常備各類丹藥,以備不時之需。
止血丹、補血丹、益氣丹……凡是能用得上的,陳牧都一股腦喂進方勇嘴裡。
恢複了些氣力,滿身血汙的方勇強撐著眼皮說道:“沒用的少爺,我撐不到明天的,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快去舞陽城找你秦伯父,把陳家變故告訴他,念及舊情,他會保你的。”
“彆說話,陳府慘遭滅門,無一幸免,現在我舉目無親,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絕不容許你出任何差池。”
陳牧無比堅定,將一枚淡紅色藥丸喂進他嘴裡。
“這是……”
方勇認出了這丹,補血益氣效果甚佳,珍貴得很,沉丹閣攏共不到五粒。
“沒錯,是鳳血固元丹,服下它可保你暫時無恙。”
陳牧掀開車簾,彎腰走了出去,“方管家,你安心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到舞陽城我叫你。”
一路前行,天微亮,雨漸停。
遠方的天際劃出一抹魚肚白,空氣清新地讓呼吸都順暢起來。
投奔秦伯父是他現在為數不多可以選擇的路。
秦伯父與老爹交好,好到二人曾指腹為婚。
前些年還有往來,直到秦伯父踏上仕途,兩家慢慢就斷了聯係。至今已有五六年沒有聯係,老爹素來不喜歡和仕途上的人打交道。
聽說秦伯父現在是舞陽城城主的左膀右臂。若能得他庇護,即使王虎升把爪牙伸到舞陽城,也不敢對他怎樣。
他現在對道心研究不深,加上方管家身負重傷,急需一個安全的環境。
所以,投奔秦伯父,是他的不二之選。
抵達城門,守衛例行檢查,掀開車簾看到滿身是血的方勇,守衛頓時警惕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來舞陽城做什麼?”守衛盤問道。
陳牧老實交代:“我們來自毗鄰貴城的蒼木鎮,是來找人的。”
“車架裡的人怎會受如此重的傷?”守衛繼續盤問。
“實不相瞞,遭奸人迫害。”
聞言,守衛像躲瘟神一樣避之不及,搖著手道:“去去去,從哪來回哪去,彆把歹人引到我們舞陽城裡來。”
“煩請大哥通融一下。”
陳牧摸出一點碎銀塞到他手裡。
“這……”守衛擺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嘴裡嘟噥著,“我哥倆隨便找個地兒喝酒吃肉這點也不夠啊。”
陳牧又摸出一些碎銀給他,心裡卻罵了他千萬遍。這些碎銀,都夠在上好的酒樓海吃三四頓了,真是貪得無厭。
“我舞陽城的風氣,就是被你們這些人敗壞的!”
守衛正偷著樂呢,突如其來的一聲怒斥讓他們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少……少城主!”
收了好處的守衛忙把手裡的碎銀塞回去,瞪著陳牧道:“你這是在收買誰呢?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兒!少城主以身作則,我們這些做手下的,自然也要清正廉潔。”
陳牧望去,此人一副公子哥打扮,一襲白衣勝雪,腰間佩有美玉,持著一把劍。
訓斥完護衛,少城主於曉樓犀利的目光穿過陳牧的肩頭,落在他身後的馬車上。
“車裡有什麼?”他問。
“少城主,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守衛說。
於曉樓掀開車簾,隻是一眼就迅速放下車簾,不忍多看。
“少城主,這是我府上的管家,受了重傷須得趕緊救治,麻煩您通融一下,我有的是時間,但他快沒有時間了。”陳牧目光焦灼。
“總得讓我有個信你的理由。”於曉樓說。
“我父親是陳修槐,蒼木鎮的沉丹閣就是我家的產業。”陳牧說。
“哦?”
於曉樓眼睛微眯,這沉丹閣倒是略有耳聞,名氣雖不及蘊陽樓,但沉丹閣的獨門秘方三元丹卻是非常實用的一品丹藥。
“既出身於丹藥世家,想必對草木總綱有所了解,我也不為難你,草木總綱一共七篇,若你能背出第一篇七成的藥植,我就放你進城。”
啊!
陳牧懵了,他現在缺失記憶,草木基礎全都忘了。
於曉樓眯了眯眼,“如果連這都做不到,恐怕我沒辦法相信你的話。”
“等一下。”
陳牧潛入道心,查詢自身的屬性,驚喜地發現有“草木知識”這一條屬性,此時對應“一竅不通”,立馬改成“無所不通”。
須臾,大量信息湧入腦海。
“七巧木、紫菱花、桫欏草,苧麻花葉……”
隨著陳牧語速飛快地將草木總綱第一篇的藥植名字一一報出,於曉樓眼睛微微一亮,背得竟如此滾瓜爛熟。單論藥植常識,怕是比蘊陽學府那些天才還要厲害。
沒等陳牧背完,於曉樓就抬手打斷道:“行了,看來你的確沒有造謊,進去吧。”
“多謝少城主!”
陳牧鬆了口氣,幸好沒讓他背完,不然30秒遠遠不夠。
等到陳牧走進城門,於曉樓給一個守衛使了個眼色。
一路尋人問路,陳牧終於找到了秦伯父的府邸,牌匾上“秦府”兩個潑墨大字遒勁有力,十分氣派。
陳牧上前叩門,一個仆人開了門,得知是找老爺的,便說道:“請公子在門外稍待片刻,老爺正在接待貴客。”
“事情緊急,麻煩你轉告你們老爺,就說是陳修槐之子陳牧來訪。”
仆人心生不悅,瞧他一副窮酸打扮更是不客氣,“你這人怎的如此無禮,說了老爺在接待貴客你還不肯罷休,你有裡麵那位大人重要嗎?”
說完他便準備關門,卻被陳牧一手攔住。
“嘿……我說你這人……”
仆人氣得就要喊護院過來,一回頭卻看到了周管家,忙恭敬地低眉頷首。
“怎麼回事?”周管家問。
仆人交代了一遍,那周管家瞥了陳牧一眼,瞧見那雙眸子裡的焦急,便說:“等著,我去通傳。”
不多時,周管家讓陳牧進去,得知還有位傷者,幾個護院幫忙把方勇直接抬進一間廂房進行救治。
然後在周管家的帶領下,陳牧來到了正堂。
雖然多年未見,卻還是有幾張熟麵孔。坐於主位的秦伯父,還有伯母,以及他們的掌上明珠秦依依。
此時的秦依依已經長開,出落得亭亭玉立,有著一眼就難以忘卻的容顏,不再是多年以前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麵吵著要吃糖的小女孩了。
對望一眼,似乎記起各自糗事,稍有些尷尬。
至於另一旁坐著的,卻都是些生麵孔。
“侄兒拜見秦伯父,數年未見,伯父還是如當年般健壯,伯母還是那樣的年輕,依依……你更漂亮了。”
陳牧立於堂前打完招呼,然後衝那些生麵孔微笑示意。
秦遙麵無表情,淡淡說了聲,“坐吧。”
伯母和秦依依更是沒是沒反應,像是沒聽見他這般話。
陳牧有些尷尬地坐在秦依依旁邊唯一的空座上,感覺自己有些熱臉貼冷屁股了,決定還是不要太熱情。
物是人非啊,人家現在可是城主的心腹,哪還看得起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
對麵坐著的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忽然問道:“敢問你就是那個與秦小姐指腹為婚的陳牧?”
特意提到指腹為婚,陳牧皺了皺眉,旋即展顏一笑,“陳牧正是在下,但指腹為婚那都是過往的事情,如今我又豈可高攀?”
通過剛才伯父伯母冷淡的回應就可以看出他們不是很待見他,畢竟時過境遷。
陳牧也沒想高攀他們,隻是想給管家找個臨時的棲身之所,待傷好後絕不死皮賴臉地留在這裡。
“倒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少年口無遮攔,旁邊坐著的像是他父親,也不攔著,反而看向坐於主位的秦遙,“秦兄,我看這小子各方麵都不如我家龍兒,龍兒現在可是蘊陽學府公認的天才,將來必定會成為受人尊敬的煉丹師,秦兄你又何必執著於曾經與友人的笑談呢?年輕的時候誰沒有過,一時興起所做的決定當不得真。”
陳牧此時方知對方是來提親的,提親他沒意見,但是用貶低彆人的方式來抬高自己,這種行為讓他很是惱火。
“大叔,你說我各方麵都不如你兒子,不妨說說看,到底有哪些方麵?”
陳牧不是逆來順受之人,此時直接對上了那中年男子不屑的眼神。
“也罷,就讓你知難而退。聽好了,龍兒現在是蘊陽學府的天屆學徒,是學府重點栽培的對象,日後極有可能通過燕丘統一考核,成為一名萬人敬仰的煉丹師。除了煉丹上的造詣,龍兒的自身修為也達到了凝氣五層,放眼這舞陽城,也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中年男子驕傲地說完,旁座少年也趾高氣昂地抬起下巴,用鼻孔對著陳牧,“何況你出身卑賤,如何能配得上亦有天驕之稱的秦小姐?秦小姐當時可是以入院考核第一的名次進入聖德武院,現在也是重點栽培的對象,修為更是達到了凝氣八層,武修上連我都自愧不如。”
說完他輕蔑地笑了一聲,“試問你如今又是何等修為何等天賦啊?”
“論做人,我已經勝過你了,至於其他,我沒必要和你這種人去比。”陳牧說。
“哼,要什麼沒什麼的癩蛤蟆就彆想吃天鵝肉了,也不知你哪來的勇氣敢一個人來提親。你爹呢,是怕丟不起老臉所以不敢來嗎?倒也是,你這個當兒子都窩窩囊囊,能指望你老爹多有骨氣呢?”
啪!
陳牧聞言頓時氣得捏爆了茶杯,饒是手掌被瓷片紮破也不管不顧,隻是用一雙泛紅的眸子直勾勾盯著那少年。
“咋?還不服氣?”
一陣氣血湧上腦門,陳牧握起流血的手掌,一拳照著那少年的麵門轟去。
那少年抬起手掌,就將陳牧的拳頭裹住了。
“就這?還是彆來丟人現眼了!看在秦伯父的麵子上我不傷你,要是擱彆人,我鐵定廢了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瞪大眼睛,然後便是感受到那拳頭上爆出一股悍然的氣勁,手掌抵擋不住,對方拳頭猛地砸上胸膛。
嘭!
背後木椅破碎,那少年被寸勁震飛到牆上,霎時一口鮮血噴出,胸膛微微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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