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馮大娘，您這是？”

門口來敲門的是村裡的馮大娘和她的兒子，栓柱。

隻是，李軍不明白，為什麼怎麼晚了，會來敲自己的門。若是有事，完全可以讓栓柱一個大男人跑一趟，或者白天去村委會找自己。

何必自己上了歲數，還晚上出門呢？

馮大娘一雙混沌的眼睛，眯成了縫。

“小軍啊，大娘來啊，沒啥急事，就是來看看你。”

“那你趕緊進來，屋裡坐。”李軍趕忙欠身，給老人讓出一條道來。

“哎，大娘坐坐就走。”馮大娘搖晃著身子，向屋內走去。

李軍落在後邊，一把抓住栓柱，責備道：“這麼晚了，還讓你娘出來，有事你自己不能找我嗎？有沒有一點良心？”

栓柱似乎挺委屈，小聲道：“我勸我娘了，可她不聽啊，非要找你來，我也沒辦法啊。”

李軍隻好瞪了一眼栓柱，隨後進屋，想問問馮大娘來此目的。

“喲，馮大娘來了啊，坐坐，我給倒杯水吧。”王寡婦是個人精，見來人進了屋，雖驚但也不慌張，還能合理的問候。

馮大娘見到王寡婦，也沒太大意外，隻是笑笑。

“王寡婦啊，還沒走呢……”

老婦人可是人老心活，說出的話也是一語雙關，其中意味啊，讓人深思。

“嗯，給小軍做了頓飯，正要走呢，您不就來了嘛。”王寡婦一點不慌神，應答如流。

“是啊，小軍這孩子不容易，也幫你王寡婦要回地了，全村都知道。你幫著做個飯，打掃個屋子，應該的，應該的。”老婦人在桌邊坐下，很肯定的讚同。

“嗯，我就是這般想的。”王寡婦給老婦人倒了一杯熱水，同時看向李軍，眼中有那麼一絲幽怨。

“村長，很晚了，我就先走了，你和大娘好好聊。”

“嗯……”李軍輕應一聲，他走進屋子，與王寡婦擦肩而過。

李軍這時才發現，桌麵的碗筷隻剩下一副，之前王寡婦所坐的椅子，又被挪走。

嘿，還真有一套！

“小軍啊，還沒吃完吧，大娘來是不是打擾你了？”馮大娘臉上表露出一絲猶豫。

“沒有，沒有，我飯量小，早吃好了。大姐吃飯了嗎，我這裡現成，你和栓柱一起在我這吃點吧。”

李軍給栓柱使了個眼色，讓他機靈點，彆讓老人家尷尬。

哪想栓柱是個實誠性子，直接就來一句。

“不了，我和娘一會回家吃。”

“怎麼得，我這兒的飯不好吃啊，嫌棄啊？”李軍真想大腳踢他，麵帶怒色。

馮大娘扯了下栓柱的衣服，隻能連忙為自己的兒子說話。

“小軍啊，他哪裡有這個心思，隻是啊，大娘今晚上門是來求事，不好太隨便。”

“大娘，你這是什麼話，來我家不隨便，去誰家隨便？”李軍將栓柱按到自己的位子上，一邊為他碗裡夾菜。

“有事自然說事，飯也要吃，沒有什麼求不求的，都是鄉裡鄉親的，太見外。”

老婦人似乎有著顧慮，一直沒開口，見李軍對她一家的態度極好，便動了動嘴唇，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小軍啊，是這樣的，村裡一直在說退耕還林的事，我們家呢，也是第一時間就響應了，實在是種不了那麼多了。”

“這事我知道，你們家啊，第一時間就找村委會談了，很積極。”李軍笑著問：“那現在是怎麼了呢？您是想要回地。還是？”

老婦人連連援手。

“不是不是，要回來誰種的了啊，就栓柱一個人忙活，也來不及。”

“我呢，就是想問問補償的錢款什麼時候才能有啊？”

原來如此，是問詢退耕還林的錢款來了，這可讓李軍為難了。

“額，這個呀，大娘你是不知道。鎮上呢會統計好，按時發放的，這個錢，肯定是跑不了的，您就放寬心。”

卻不想，李軍說完，老婦人眨巴眨巴眼，居然掉起了眼淚。

馮大娘一手抹眼淚，一手撫胸口，看上去極不舒服。

這把李軍嚇呸了，他連忙問詢。

“大娘，怎麼了啊，這是？咋還哭了呢，您有什麼難處跟我說，是不是家裡缺錢了？”

“哎，我這老婆子命苦啊，一生就栓柱這麼一個兒子，還是沒出息的，隻能讓他留在村裡種田。家裡還有個病老頭子，一年到頭，湯湯藥藥的，就沒少過。”

“我啊，是真沒辦法了，不然也不好意思，登你這個村長的門啊！”

老婦人說著說著，那淚水就嘀嗒嘀嗒的掉，可也沒說出個緣由，李軍這個著急啊。

“大娘，到底是什麼事啊，你告訴我，能幫的，我李軍絕不會坐視不管。”

“俺爹進醫院了，鎮上的不收，送市裡了，大醫院，要花很多錢！”栓柱坐在桌邊，他麵前的碗裡堆著滿滿的菜，可他一口沒吃。

“啊，叔進醫院了？什麼時候的事啊，嚴重嗎？”李軍大吃一驚。

其實他問的有些多餘，栓柱已經說了，鎮上不收，自然是惡化到了極致，怕惹麻煩，讓送市裡去了。

能不嚴重嗎？

“就昨天的事，醫院讓我們籌錢，好幾十萬呢，可我們娘倆哪有錢啊？嗚嗚……”老婦人越說越傷心，止不住的哭出聲來。

幾十萬……

李軍咽了口口水，有些想把自己剛剛說的話收回來，他李軍也沒幾十萬啊，把他整個人百十斤賣了也沒……

不過，安慰老婦人還是要安慰的。

“哎，叔遇上這事，確實麻煩。但大娘你也彆太擔心啊，這事吧，既然出了，就得想辦法解決，天無絕人之手的。”

老婦人勉強的收起眼淚，一臉認真的望向李軍。

“小軍，大娘今天來，就是想問問那補償款什麼時候能下來，要是再沒有，我家病老頭子，可就沒命了！”

“嗚嗚……嗚嗚……”

老婦人哭完，似是受不住打擊，伏在桌麵上，又開始哭了起來。

栓柱雖然不說話，但眼眶已經濕潤一片。

可是，李軍能怎麼辦？他自己都快為難死了，跑鎮上的次數，比他前半生加起來都要多，可結果還是讓他等。

等等等……

這幾個字，幾乎成了催命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