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薏仁原來的名字再普通不過,在她剛上初中那會兒,數學課代表便推著那副比啤酒瓶底輕薄不了多少的眼鏡,正兒八經地跟她說,“全中國有5000多個人跟你同名同姓呢!我以前學校就認識三個!真是走到哪都不怕沒朋友啊!”
司馬薏仁看著他那顆長歪了的門牙就來氣,心想,你個數學科代表還敢跟她個語文課代表耍嘴皮子?要臉不要命啦?KAO!
“乾你P事啊!哪涼快哪呆著去!”司馬薏仁狠狠瞪了他一眼。哪用他提醒,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名字很普遍,萬幸不土就是了。
司馬薏仁也曾為自己的名字鬥爭過不知多少回,最轟轟烈烈的一次便是在有堂弟一席之地的餐桌上。
“媽,我要改名字!”司馬薏仁握著筷子,一臉決絕。
“那你想要改個什麼樣的名字啊?”陳太太漫不經心地夾了一筷子菜,似乎不太把女兒的話放在心上。
司馬薏仁怒了!敢情他們是沒把她的想法當回事了。
倒是旁邊不甘寂寞的堂弟插話進來了:“怎麼那麼麻煩?你乾脆叫飯桶得了!”說著還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飯,笑得一副賤樣。
司馬薏仁狠狠瞪了無良堂弟一眼:“如果我叫飯桶,那你就得叫飯鍋!然後大哥叫飯鏟!”司馬薏仁應該慶幸她大哥當時不在的,不然她可就慘定了。
堂弟倒是無所謂地又扒拉了一大口米飯,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好啊!我爸媽同意的話我無所謂。”
想想那個在局裡專職審犯人從而逐漸生就了一副恐怖麵容的小叔,司馬薏仁心裡默默打了個寒顫。還是算了。
以上這些都是司馬薏仁不堪回首的關於名字的過去。最後,司馬薏仁還是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在她的世界裡,她就叫司馬薏仁,無名無姓,仿佛隻是她存在於這樣一個奇葩世界的代號。
司馬薏仁從來不曾想過,她終日無所事事想的那些有的無的,有一天居然成為了現實。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徘回不知多少天了。
說這是司馬薏仁意識創造出來的一個世界也不為過,這裡的一切都跟她平日所想所差無幾,區彆就在於,這裡的一切如今已不再受製於她。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也不知道她該怎麼回去。她唯一知道的,也不過是遵循生命的本能,儘一切所能,好好地活下去。
既然把父母賜予的名字都改了,司馬薏仁覺著,她應該把從前在那個世界從不敢做的事情全做一遍,放縱自己自由的欲望,儘情傲翔。
認識那幫人,不知道算不算一個意外。
燈紅酒綠的“伊凡酒吧”,是一個不分晝夜的地方,也是一個從前的司馬薏仁絕對不會去的地方。酒吧,對於一個近乎二十多年來隻能扮演著乖乖女角色,如今重回最愛做夢的十六歲的青蔥少女來說,絕對是一個散發著致命誘惑的地方。
所以,司馬薏仁還是去了,而且是一個人去的,最搞笑的是,她點的是一杯牛奶。她老早就想這麼乾了,在酒吧的吧台前,手捧一杯香醇嫩白的牛奶,享受那一份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寧靜與美好。
沒錯,她癡傻的內心裡其實住著一個變態。
當然,她之所以夠膽這麼做,也是因為,她深信,在她意識所創造出來的世界裡,一切都是安詳、寧靜而美好的。
酒吧裡播放的是低沉優雅的小提琴曲,帶著一點活潑的調子,讓人的心情也不禁有些歡快起來。
黃昏色的燈光,柔柔的輕聲笑語,沒有現代重金屬音樂的吵鬨,一切儘合司馬薏仁之意。
司馬薏仁稱這個世界為“夢之都”,也許某天突然醒來,會發現,在這個世界裡所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她的南柯一夢了罷。不然,為何那種身在夢裡的感覺一直在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這是一個科技文明高度發展的世界。這裡人人富足,消滅貧困這種在現實社會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夢之都被執行了個徹底。
有錢人多了,窮人沒了,閒人的存在率自然大幅度上漲。一大群終日無所事事的年輕人整天吃喝玩樂,把糜爛的生活過得極致。說起糜爛的生活,又怎麼少得了性生活的滋潤。這裡可不比事實講究禮法規矩的天朝,性教育從小便開始普及。好處是,當孩子們了解了這個東西,便不會因為懵懂無知而吃虧還猶然未知,能夠很好地保護自己。壞處是,在沒有生活壓力的生活中,人們能夠消遣的東西不多,One Night Stand 便成為了一種再普遍不過的行為,特彆在年輕氣盛的青年人中流行。
這可不是司馬薏仁想要的結果。但這個世界早在司馬薏仁真正踏足的那一刻有了自己的意識與發展,這是司馬薏仁無力阻止的。她隻能暗暗慶幸,人們的思想覺悟還是很高的,全民素質更是達到了一個她所不敢想象的高度。發生這麼一些不太愉快的意外,司馬薏仁也唯有默默歎息了。
“嗨。”簡短有力的問候,晃蕩著香檳黃液體的酒杯,散發著迷人魅力的電眼,修長的身體,剪裁合適的休閒服,微微勾起帶點邪氣的嘴角,全身仿佛都在叫囂著:“俺係個有魅力的男人!”
司馬薏仁漫不經心心地瞥了那賤帥賤帥的臉蛋一眼,他眼底的那絲玩世不恭囂張地光著身子裸地仿佛在向司馬薏仁叫板:“小樣兒,趕緊拜倒在本大爺華麗的西裝褲下吧!”
司馬薏仁偷偷撇了撇嘴角,不感興趣地轉過臉來,視線不經意掃過不遠處那一桌目光灼灼的青年人,心想,得了,一幫人笑那麼猥瑣,估計塞給他們一桶爆米花就是一群來看熱鬨的。
這種把戲,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了。當然,從前都隻在電視上見過,當真有一天落到自己頭上時,要不是深深覺著這一切都隻是她的一個再夢幻不過的夢境,興許她心裡就該擂起千萬戰鼓了。
“一個人?”司馬薏仁的冷淡非但沒有使對方萌生退意,反倒是激發了潛藏在每個男人心底的征服欲。
司馬薏仁沒有理會他,剛想一口乾了手中的鮮奶,卻敏銳地察覺手中的牛奶竟隱隱泛著詭異的點點粉光,這種光是隻有她才能看到的,由夢之都傳說中無色無味的迷藥散發出來的,她不知道服下這種藥物會有發生什麼樣的化學反應,可能因為她是“造物主”的關係,起碼她自個兒是如此認定的,這裡的一切有害物質似乎都對她構不成任何傷害。就像是無敵天尊開了外掛,那種舒爽,隻有她才能體會。
反正喝了也沒壞,於是司馬薏仁隻是稍微頓了頓,欣賞了下那夢幻般的星光,便豪氣地將它一口乾了。
司馬薏仁的眼角瞥到對方眼裡的笑意,帶著那麼一絲自認風流倜儻的不懷好意,心裡冷冷一笑,“砰”地把玻璃杯放在吧台上,就要跳下高腳椅離開。賬一早就接了,司馬薏仁可不止身體開了無敵外掛模式,就連財富也開了無敵外掛模式。
高中那會兒開過一次班會,班會還是司馬薏仁和班長主持的呢,主題就叫做“拍賣你的生涯”,取材自畢淑敏的一篇散文。
原文描寫的是一名外籍老師舉辦的一個特彆講座,發給每人一張紙,紙上寫著以下這些人類畢生追求的種種:豪宅,巨富,一張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信用卡,美貌賢惠的妻子或英俊博學的丈夫,一門精湛的技藝,一個小島,一座宏達的圖書館,和你的情人浪跡天涯,一個勤勞忠誠的仆人,三五個知心朋友,一份價值五十萬美元並每年可獲得25%純利收入的股票,和家人共度周末,直言不諱的勇敢和百折不撓的真誠……然後假設每人手中1000元,底價100元,每次叫價100元起跳。
散文中,似乎每個選擇都有人選。每個人的選擇都有獨特的個人意義。
司馬薏仁記得,當年有一個同學的選擇引起眾人嘩然,因為她選擇的是最門口羅雀的“和家人共度周末”,但她的選擇其實又在情理之中,因為幾乎跨越了大半個中國,從中國西北的新疆,到中國的廣東學習,一年365天中,隻有暑假數十天能夠跟家人共度。
司馬薏仁當年是主持人,所以什麼都不用選,也太讓她難以作出抉擇了。如今看來,難道是當年她心底選擇的其實是“一張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信用卡”?不然,為什麼她來到夢之都便自帶一張這樣神奇的卡片?
也許是司馬薏仁跳下高腳椅的動作有點太過瀟灑了,也許是跟她天生走路帶衰有關,說起她這天生走路帶衰,那可真是得為她抹一把同情淚。司馬薏仁小時候走路三天兩頭總得要趴在地上,膝蓋都不知摔破多少回了,連帶著褲子的膝蓋處總是破總是破,上衣的更新頻率永遠趕不上褲子。長大後,本來以為路麵的情況也改善了,情況應該會好些,誰知道,司馬薏仁穿著平底鞋走在平坦乾淨的大道上,依然會走著走著就平白無故地摔下去。摔著摔著,司馬薏仁也就習慣了,等覺著要摔的時候,她也練就了一副處變不驚的功夫,淡淡定定地一腳踩在地上,愣是自個兒撐住了幾欲摔倒的身子,然後再若無其事地繼續走她的路。
所以,跳下高腳椅動作可能太過瀟灑的司馬薏仁,再一次悲劇了,腳下也不知道怎麼的,愣是在平地裡被絆了一下,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在她要倒下去的一刹那,她習慣性地一腳向前狠狠踩了一步打算維持身體平衡,同時,旁邊伸出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扶了她一把。
如果那男的不那麼紳士,估計悲劇便不會發生了。
司馬薏仁原來能夠靠自己站好的,但被對方突然插一隻手進來,於是原來的平衡點被打破了,這下,她可真的完全失去了平衡,因為那一腳非常不幸地正正踩在了打算“英雄救美”而上前一步的那男的腳背上,於是,兩人同時悲劇了。
司馬薏仁被迫往那男的懷裡倒了過去,那男的因為腳上突如其來一痛,經不起司馬薏仁這麼一撲,於是他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往旁邊倒去,儘管他反應極快地往旁邊的桌椅上撐了一把,但他忘了他手上還拿著酒杯,於是,香檳黃的液體撒了兩人一身。
裝在杯子裡的時候倒不覺著是這麼陰魂不散的氣味,但一旦潑到自己身上,司馬薏仁回到酒店不在香噴噴的浴缸裡泡上個三十來分鐘,身上的酒味估計一時半會還真散步了。
司馬薏仁此時處在一個很尷尬的情境,一方麵,她恨對方多此一舉,害她居然往一個陌生男人撲去,雖然撲上去的一刹那,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既濃鬱又清爽的矛盾的男人味,反正很迷人就是了。另一方麵,她為自己此時此刻的腳尖依然踩在對方的腳背上而感到無比尷尬,儘管她第一時間挪開了,但那雙漂亮的淡色手工製作牛皮鞋上已是無法挽回地多出了一個淡淡的灰色印子。還好她現在是個巨富,不然,把她按豬肉的價格論斤重賣掉估計也賠不起。夢之都的物價原來就是“蹭蹭蹭”地有升無降的。
“……”
“……”
兩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謝謝?”司馬薏仁瞪著一雙無辜的淺啡色眼睛,有些尷尬地輕輕掙脫開他扶著自己的手,悄悄站回安全距離以外,有些僵硬地舉起一隻手掌,“再見?”
司馬薏仁想,她此刻看起來一定像個傻子。
還好,對方比她更傻。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但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已經開始沒有節操地起哄了:“喔哦~!”
KAO!這世界的年輕人就是不靠譜。司馬薏仁偷偷撇了撇嘴角。
“謝謝?”對方在起哄聲中回過生來,隻見他挑了挑眉,重複了一遍司馬薏仁的話,“就這樣?”
KAO!你還想怎樣?老娘沒賞你一丈紅還沒叫你謝恩呢!司馬薏仁心裡的小惡魔凶狠地舉著紅色叉叉對著他插插插!
曾經,司馬薏仁是多麼純良的一個乖妹子,自從來了夢之都以後,內心的小宇宙便無時無刻不處在爆發的節奏,成功完成了從萌妹子到辣妹子的黑暗轉變。
“所以?”司馬薏仁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看著他的眼光一定像跟看著一個無賴一樣冷淡。
“出來混的。”那人無視身上濕了一片的狼狽,徑自走到吧台前,對酒保勾了勾手指,酒保明顯跟他狼狽為奸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立馬動作瀟灑地給他調了一杯隻有他們那一圈子才知道的“酒中聖藥”。
司馬薏仁看著嘴角掛著奸笑的酒保將酒一種又一種地往調酒容器裡倒,每種隻倒一點點,到最後,估計裡邊加了不下三十種酒了,然後蓋上蓋子,華麗麗地耍起了雜技,最後酒液倒入水晶酒杯的時候,司馬薏仁看到,那酒是透明的。
那三十種酒明明是各種顏色都有,五花八門,最後出來的,居然是透明的?難道這就是混到了極致,霸道到了極致,所以看上去才會變得那麼“無害”?
這也太可怕了吧?不怕殺手長得一臉殺氣,因為對於這樣的人心裡多少還能有些防備,最怕殺手長了一張大眾臉,混跡人群中,你是怎樣死的都不知道。
司馬薏仁死死地瞪著那杯詭異的東西,她不確定她這“百毒不傾”的體質能不能抵擋得住這杯無色無味的極品。
“人間極品。”酒保微笑著把那杯看起來無色無味的液體放到了男人麵前。
“怎麼能欠人情?”男人把酒杯往外挪了挪,眉毛一挑,嘴角一勾,“爽快的,就乾了它。”
不遠處,男人的那群一直充當背景的狐朋狗友開始起哄了:“乾了它!乾了它!乾了它!”
司馬薏仁不為所動地看了那杯東西一眼,才帶點挑釁地開口:“男人讓女人乾杯之前,不是應該自己先乾一杯?”
“有道理!”男人似乎很欣賞司馬薏仁的膽識,便打了個響指,起哄聲停了,酒保又開始了他華麗而精致的調酒表演。
很快,又一杯“人間極品”擺到了男人的麵前。
“先乾為敬!”男人說著,豪氣地拿起酒杯,真的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液,罷了,還把被子倒轉過來,居然沒有一滴遺漏的。
“Vincent!Vincent!Vincent!”那一桌子一直充當背景跟拉拉隊角色的背景人物立馬發出了熱情地呐喊,為他們領隊的豪氣萬丈而自豪不已。
司馬薏仁的眉梢抖了抖。這又是她對夢之都無語的一個地方。原來好好的一國說中文的人,偏偏似乎誰都有一個洋氣的英文名,在世界真正成為了許多人隻能在白日夢中才能看到的“地球村”的夢之都,一個人有用多國語言為自己取好幾個名字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潮流和時尚,甚至有的連中文名也有好幾個,把原來應該是丟掉不知多少個世紀的關於名字的傳統給撿了回來。什麼字啊,號啊,正名啊,小名啊,綽號啊,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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