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儒飛笑嘻嘻晃了晃手中的花,又得意洋洋地抬起自己的袖子給宋紅袖看,“我起了個大早,去找了件衣裳換上,回來的時候看見路上的花,順手摘了一朵,給你放房裡玩。”
宋紅袖嗤之以鼻,“嘖嘖嘖,我就說嘛,當賊的果然是本性難移,你這衣服又是哪裡偷來的?”
“咳咳,你這姑娘說話怎麼老是帶刺兒,我哪裡得罪你了?”顧儒飛將他摘來的梔子花放到鼻下輕嗅,覺得神清氣爽,“這花兒真香。”
她管他花香還是不香呢?這種東西擱屋裡本來也不是不可以的,可是現在她這小院兒可是危機四伏,就算那些官兵信了她的話真以為她是得了什麼會傳染人的怪病,可是那錢媽媽和紅香院裡的人都知道她這臉上的疤是原本就有的,她總不能和那些人也說自己得了病吧?那不用她逃,錢媽媽第一個就會想要把她給攆走。
到時候,錢媽媽肯定會說:“你這賠錢丫頭,我供你吃喝這三年了,你非但一兩銀子也沒給我掙著,眼下怎麼著,還想死在我這兒?哼,想都彆想!”宋紅袖在心裡模仿著錢媽媽慣用的語調,想象著錢媽媽知道了她得了傳染病之後的表情,忽然覺得好笑。
說起來,錢媽媽這個人雖然是隻認錢不認人的,但是這些年的相處來看,宋紅袖以為,錢媽媽有時候待她還是蠻不錯的。
話題轉回來,再說這小屋裡,顧儒飛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難以抵擋的強大氣場,所謂帥氣,霸氣天成,也不過如此了吧?
宋紅袖看得有些呆,她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麼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男子!唔,聽宋柒鬱說,宋紅袖她爹祝詔長得也是劍眉星目,粲然一笑就能迷倒一大片懷春的小姑娘們。宋紅袖以前就想,自家爹爹必然是這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美男子了。可是如今見到顧儒飛,就又刷新了她對於美男的認識。這世界上,果然是沒有最美,隻有更美的人啊。
“啊對了,顧儒飛,你既然自己有本事出得了紅香院,那你還回來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出去過?難不成,你跟蹤我?”顧儒飛劍眉一挑,不解地問。
“切,也不想想本姑娘是誰,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就有我的辦法知道——你這身衣服顯然不是我們紅香院裡小廝穿的衣服,衣料華貴,不是一般人家能買得起的。那麼,就是說,你偷了一戶大戶人家?”宋紅袖一手捏著下巴,若有所思。
“哈哈,我去了旁邊的賭坊,贏了一個綢緞莊老板,他輸得精光,最後隻能拿衣服抵債了。”顧儒飛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宋紅袖自然不會全部相信,不過是姑且聽聽就當一陣風,左耳進右耳出了。
“既然你有辦法出去,那你就應該走得遠遠的,何必再回我這裡?”宋紅袖沒好氣的說。
顧儒飛笑了,退後兩步一拱手,拜了拜宋紅袖:“在下還不知姑娘芳名,哪敢就這麼走了呢?”
啊呸,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誰信他的鬼話!宋紅袖摸了摸覆蓋著麵上的紗巾,她在這紅香院裡呆了三年,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會來紅香院的,大多是為了尋歡作樂,個個虛情假意,誰若當了真,才是真傻。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俗話說‘君子之交淡淡如水’,你又何必知我是誰。”她早已習慣了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藏在麵紗後,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才會覺得是最安全的。
“好吧,實話告訴你,我原本是想走了就不回來的,一則也不會再被你說是拖累你,二則呢,我也的確有彆的事情要做,但是——你救過我一命,還拿了我的玉佩,我又怎能當你隻是萍水相逢陌路人?都道大恩不言謝,我顧某人欠你一個人情,如今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到時候你若是遇上什麼麻煩事,叫我如何幫你?”顧儒飛麵不改色,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紅袖的臉上,盯得她有些不自在了,她彆過臉,整間屋子忽然陷入一種尷尬的沉默。
她救他並不是因為同情或是善意,而是有目的的,她想要得到他手中的睹物香,所以才會救他——可是這些,她怎麼好對顧儒飛說?宋紅袖在心裡歎氣,自己這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原本和宋柒鬱計劃好了的一切都變得亂糟糟起來,都是因為這個忽然出現的顧儒飛,他先下手一步,打亂了宋柒鬱苦心經營的一切。
“我的名字,我隻說一遍,你記好——”宋紅袖偏頭,認真地說:“我叫宋紅袖,紅袖添香的紅袖。”
“如此,甚好……”
城門口。阿啟的目光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尋一個人的身影,他要等的不是旁人,正是宋紅袖。
昨晚宋紅袖約了他在這裡見麵,可是如今已經快要到了約定時間,阿啟卻並不見宋紅袖的人影,他隻怕事情有什麼變故,隻剩下半日,沁暖就要站到紅香院前和其他姑娘們一樣開始接客了,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現在的宋紅袖對於阿啟來說,就像一根飄浮在水中的稻草之於溺水之人,她在阿啟眼裡,便是那根飄浮的稻草。他不知道這稻草握在手裡到底能不能救命,可是他卻也並不想放棄任何能夠救命的機會。
“哥哥,你在等人麼?”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從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跑過來,仰頭遞給阿啟一張紙條,然後就又一溜煙兒的跑開了。
阿啟打開紙條,看上麵的字——東巷,馬車內見。
他納悶,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約定了時間地點,那宋紅袖卻突然改了見麵地點。但是為了沁暖,也為了自己,他不得不去。
宋紅袖坐在馬車內靜靜等著阿啟到來,她早晨借著外出采買的機會溜了出來,整個紅香院上下的封鎖還沒有解除,齊王昨晚已然發了狠話,要徹查此次盜香之事,決不能讓盜香之人逍遙法外。所以除了要維持日常生活的采買,其他人是不允許出門的。她能當上采買,全都是因為錢媽媽的緣故,錢媽媽說,這紅香院上下,隻有宋紅袖一個啞巴,啞巴不會亂說話,辦事可靠。所以這三年裡,宋紅袖包攬了紅香院大大小小的吃喝問題,雖然她這個人還是沒什麼存在感,但是錢媽媽卻是對她十分重視的。
宋紅袖正在猜測著待會兒會出現的情況,這時馬車的簾子被人掀起了一角,宋紅袖抬眼,此人正是她要等的阿啟。
“阿啟,上車,具體的,車上說。”宋紅袖也不囉嗦,直奔主題。
宋紅袖的馬車在城內繞了幾圈兒之後停在一處宅子前,宋紅袖跳下馬車,示意阿啟去敲門。這一路上阿啟聽了宋紅袖的計劃,不由得佩服起這小小女子來,他這才明白,宋紅袖這次要救的,不僅僅是一個沁暖而已。
眼前這所宅子是錢媽媽在祝城城外的彆院,紅香院出了盜香的事情後,錢媽媽心中鬱鬱,昨夜起便病了一場,這才被放出了紅香院,回了這城郊彆院養病。紅香院裡的大小事宜,都有齊王的手下暫理著。
宋紅袖之所以要帶阿啟來這裡,就是因為她昨天想到的救沁暖的法子。但是紅香院裡人多嘴雜,這件事情還沒有著落之前,又不宜與人說,所以她便打聽著錢媽媽的住處,一路尋來。
阿啟方才一掀開馬車簾子,看到的是沒有戴麵紗的宋紅袖,她的右半邊臉上皮膚光滑,根本就沒有留下半點的疤痕,她完整的麵孔,有著一種隨意的,令人驚豔的美麗。
馬車上,宋紅袖告知阿啟實情,其實她的臉早就好了,但她卻一直裝扮成有疤醜女的模樣,就是為了躲避接客。事實證明,自毀容貌這招,著實是管用的。但是她並不是想要沁暖也效仿她把自己的臉也給弄出道疤來,因為這紅香院裡苦命的姑娘太多,這樣的法子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會被錢媽媽察覺,如此一來,這法子也就沒用了。
她此番前來,是為了和錢媽媽商量關於紅香院的“改造計劃”。
沒錯,宋紅袖就是要改造紅香院,讓紅香院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宋紅袖獨自跟隨著家院進入了錢媽媽的彆院,來到正廳,錢媽媽已經等在那裡。她不知道今日來的是何等人物,隻是方才看到那一張花箋上短短幾行字,字字戳進她的心窩,讓她迫不急待續想要知道今日拜訪自己的客人會是誰。
“錢媽媽,您可認得我?”宋紅袖一見到錢媽媽便開口問,她伸手解下自己臉上的麵紗,一張精致的麵容便顯露出來,並非傾國傾城的美貌,卻是莫名令人心動的。
“姑娘是……”錢媽媽看著眼前這衣著華麗又不失大方的女子,一時間竟有些呆愣,她心中猶疑著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可是她卻不敢確認,於是遲疑地出聲:“宋紅袖?”錢媽媽因為在自己家中,所以她並沒有和往常一樣撲厚厚的粉,塗紅豔豔的唇,甚至連身上刺鼻的香味都好像消失了一樣,她不施脂粉的樣子在宋紅袖看來,竟也是一驚。宋紅袖怎麼也沒想到,她以前在紅香院見到的那個滿身紅塵氣土的掉渣的錢媽媽一張素顏竟然是如此模樣,清新淡雅,瘦瘦弱弱的樣子,如同一株出水芙蓉,還帶著素雅的香。
“正是。”宋紅袖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錢媽媽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宋紅袖啊宋紅袖,你還真是深藏不露……”
宋紅袖勾勾嘴角,眉眼一彎笑起來,“哪裡哪裡,錢媽媽您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我在紅香院三年,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您,不是也沒想到您原來並不是什麼三四十歲的女子而是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麼?”
“那如此說來,你我倒是彼此彼此啦!”錢媽媽以手掩口,咯咯笑,“既然如此,你我都是真實麵目相對,你有什麼話,坐下慢慢說吧。”她倒是乾脆,直截了當。
網頁閱讀不過癮?點擊此處下載APP後繼續永久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