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誠一笑:那倒不至於——如果是我,我會把這項生意劃在特定的時候去做,比如每年的送禮熱季,但隻做一段時間,其他時候照常營業,這樣雖然損失一部分生意,但可以降低風險。
“這樣行得通?”
“不知道,隻是設想。再談下一個問題。”
“還有什麼?”
“還多呢,比如——有人缺德,把禮品盒裡的東西換掉,換成次品回收給你怎麼辦?有些東西我們可以檢查包裝,但還有一些我們沒辦法。”
“有這種人?”
“極少數,但有,會造成損失。”
“如果每一樣我們都拆開檢查呢?”
“會很麻煩,也許客人見包裝壞了不願意買。”
齊齊不說話,怪異地盯著費誠。
“怎麼了?”
“我發現你是在找借口,這些問題其實都可以解決,是你不願意做吧。”
費誠苦笑:有錢賺我為什麼不做?
齊齊有些隱晦道:誰曉得你為什麼?
“可是——你不懂,就算剛才那些問題也隻是我的簡單猜測,一旦真正開始,細節性的問題還不知道有多少,那些事你現在想都想不到。”
“辦法源於實踐,你先做起來自然就會找到解決方法的,算了,不說了,好像我逼你似的——關我什麼事。”
費誠見彆人發脾氣就沒想過要遷就,他本想轉身走人,可瞬間在心裡觸動什麼,便服軟道:好,就算前邊那些都不是問題,我再說個最實際的,你預計我把宣傳廣告一貼,按熱季來說,能回收多少。
“肯定少不了,你怕什麼?”
“我怕太多!你讓我哪兒弄錢去回收那麼多東西,如果一時間賣不出去,資金轉不開呢?我這不是大公司,小本生意,店麵不到二十平米,就怕連放的地方都沒有。”
“地方的事我幫你解決,我在學校能給你隨便找個教室當倉庫你信不信?至於錢,做生意嘛,本錢不夠可以借,誰不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
費誠冷笑道:說得好聽,借?你讓我向誰借,向你?
齊齊一怔,才想到他家裡的事,自知失言,但心裡隱隱不痛快,覺得他實在不該這麼前怕狼後怕虎的。過會兒又道:你嫂子上次不是給過你一點,而且後來要回債不是也——
費誠悶聲打斷道:那些錢不能動。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費誠壓著聲音道:關於這事以後再說,這裡太吵,我想出去走走,一起嗎?
齊齊點頭,去和幾個同學打了招呼。
兩人在校園裡散步,外邊雖然一樣吵,但是空曠許多,少了壓抑感。費誠曾想即使再親近的人,總是不同個體,會本能地保持距離,這是一種無形的負擔。
齊齊心裡有事,居然一聲不吭,費誠卻左顧右盼的,笑說:你們學校環境很不錯啊。
“還行吧,你張望什麼,難道不認識?”
“我來這裡沒幾次,好奇。”
齊齊不相信問道:你在附近住了多長時間?
“一年左右。”
“一年·····”齊齊小聲狐疑道:那另外兩年——
“你說什麼?”
齊齊止住話頭,又不甘心地婉轉道:費誠,你的理想是什麼?
費誠詫異地駐足,心裡冷笑她打聽彆人隱私的手段可真笨拙,簡直欲蓋彌彰。他隨口道: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像現在這樣?”
“不可以嗎?”
“總得有個結果吧。”
“什麼意思?”
“——比如說以後的事業,嗯,家庭,雖然你還年輕,不過該考慮了。”
費誠笑道:要這些東西礙手礙腳的,還自在什麼,齊齊,我覺得人不要太現實,不然活得很沒趣。
“可也不能太虛浮,異想天開,年輕時候的某些想法就很沒譜。”
“我不覺得,如果可以堅持什麼的話,那是一種幸福——像屁稿兒,我很佩服他。你知道這世上為什麼有這麼多庸人,就是因為他們太善變了,有人說,人自出生到成長其實就是在一步步喪失理想、裁剪原則,因為他們顧慮世俗,束手束腳,隨大流,人雲亦雲,最後自然碌碌無為,說到底是太現實,聽信彆人,讓彆人的經驗打敗自己,這樣不可悲嗎?”
“我說不過你——也不想遮掩了,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不想上大學,總得有個理由吧。”
“我說是叛逆你信不信?”
齊齊鄭重道:不信,這太離譜了,就因為這兩個字把你弄成現在這樣?你彆強辯,你哪有什麼自由自在,什麼時候又無憂無慮了?離經叛道也不是這樣,已經吃了苦頭還不往回返嗎?這幾年你在想什麼,從離開家以後,你都在——
費誠眯眯眼,忽然說:想聽聽我打工的故事嗎?
“好啊,你說。”齊齊心道我看你怎麼扯,再怎麼回避我今天也要把你掰開了曬曬,不然回去向你嫂子交代什麼。
費誠怡然自得道:三年多以前,09年十月初的樣子——我開始自己賺錢養活自己,那時候還沒滿18周歲。你知道我找的第一個工作是什麼嗎?幫彆人裝修房子,就是民工們經常做的事。
齊齊忍不住詫異:你能找到這樣的事?
“是碰巧,那天在網吧遇到一個家裝工人,說是工人,其實比我還小,才16歲,我們在一起順口聊了幾句,我讓他幫我找個他這樣的活兒,他答應了,第二天就去了他們裝修的房子那邊。開始以為沒什麼,一想就算是體力活,比自己小的都能乾,應該不算太苦。在那裡又認識幾個工人,有成年的,也有未成年的,好幾個和我年紀相仿。他們見我剛來,和包工頭談工錢時又拿得少,就隻讓我幫忙裝沙子,起先我還不好意思,去和彆人一起扛水泥。”說到這裡,費誠不自禁地笑,好像這可笑的往事已經過去幾十年,“一百二十斤重的水泥!我的天,都快比我重了,我連抬都抬不起來,還扛什麼?當時奇怪,因為那幾個年輕人身板不見得比我壯到哪裡,為什麼差距那麼大。”
齊齊說:他們當然是磨練過來的,血和汗都分不清楚。
費誠笑說:對,他們說自己連初中都沒念完就和村裡人出來了,我活了十八年就有十二年待在學校,怎麼和他們比?
齊齊不經意道:那也不算什麼本事。
費誠眼角一抽,臉上滿是反感,齊齊不避諱的和他對視,隻聽他仿佛自言自語道:扛水泥不行,裝沙我也乾不了,鐵鍬拿不到,沒幾下就累得沒汗可流,包工頭見了不高興,是那幫工人幫我乾完的活。當時最深的體會無非是生活之艱辛,以往的無知等等,衣服磨破了,自己坐在角落裡發呆,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
“之後呢?”
“乾了一天,包工頭勉強給了五十塊,說明天不用來了,當時就用這五十塊請那幫工人吃了晚飯,飯間自己也說以後不會來了,這活兒我乾不了。他們說早知道這樣,一看我就不是做這個的人,我問從哪兒看出來的,他們說看衣服、看長相、看口音、看氣質,我真覺得無話可說,隻好又重複這活兒我真乾不了。”
齊齊想象他受累的樣子,覺得心痛,但嘴硬道:我說了,還是現實點好,打工是那麼好玩的嗎?
“這隻是開始,往後混著過了兩個月,期間隻發發傳單,去超市打打短工什麼的。”
齊齊疑道道:怎麼跳得這麼快,那你那時候的生活來源呢?
費誠一扭頭,深深看她一眼,笑說: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要什麼生活來源。
“好吧——我不打斷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其實過得蠻充實,我一直想我該乾什麼樣的工作,”費誠的樣子似乎是陶醉,有壓抑不住的興奮:齊齊,你對網吧也熟,一定知道有一些整日整夜上網的客人,這些人多是民工、無業青年或者學生。他們玩得餓了會去飯店訂餐,所以每天中午的一段時間,網吧裡總會進來一些飯店服務生,那是來送外賣的。這些服務生一進門就喲嗬“牛肉蓋飯十元餐,誰要的?”“蘭州拉麵,剛才訂飯的後生來取了。”哈哈,中午這時候算是網吧最熱鬨的時間段了,那些天我在網吧無意觀察了幾天,發現那些服務生來送飯時往往找不著人,或者因為有人戴著耳機聽不見叫喊,不然就是有人訂飯後不想要了,乾脆不聞不問。有的服務生倒黴,喊一中午直到飯菜涼了都找不著人,這些都在飯店損失之內。我當時想這些飯店老板也真夠笨的,客人來訂飯,他們不會問問上機號或者讓押訂金嗎?更可笑的是,有的網吧老板為這事兒嫌吵,竟然不讓送外賣的進門。其實隻要隨便想想,網吧和飯店有相同的服務對象,為什麼不合作一下?
齊齊聽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驚問道:你那時候在哪片的網吧?
費誠笑道:你猜著了?
“不會吧,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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