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打掃完書店衛生之後,兩位老板把員工召集到一塊,關月芬說道:“咱們書店是剛開業,處於試營業階段,前期工作主要放在宣傳這一塊。”
接下來,顧斌安排任務,拿出手繪地圖,詳細告知了周邊居民區的情況,然後分彆安排我們去張貼宣傳單。
我們四人每人手拎一個紙袋,袋裡是一摞紅色宣傳單和一瓶膠水,走進一個小區後,四人分頭行動。我獨自一人在破舊的單元樓下轉悠,看到樓門口沒人就抽出一張宣傳單,塗上膠水,貼到牆上,然後快速轉移至另一處張貼。
開始,我像個地下黨員,偷偷摸摸地做宣傳,張貼大字報。路遇居民,就主動出擊做動員。一個中年人走來,詢問:“你是賣什麼藥的?”
我遞給他一張宣傳單,說:“我不是賣狗皮膏藥的,我們新開了一家書店,了解一下吧!”
我轉身離開,繼續張貼,所到之處,該貼的地方全被我貼了,至於它的宣傳成效,我則持觀望態度。
我走到緊鄰的小區,方萍工作很負責,正在大門口熱情地發著傳單,每發一張即以自信的口吻說上一句“新開的書店,在**路上,歡迎有時間過去看看!”
我和方萍打了個照麵,獨自去另一區域貼宣傳單了。在一個樓間,我遇到彭英英,她穿一件連體的大號牛仔裝,濃密頭發長至腰際,和服飾不太搭,看起來有些累贅,我暗笑她不會穿衣服。
她的額頭滲著汗珠,臉色透紅,看起來不太輕鬆。她詢問我的張貼情況。
我指著自己走過的路段,說:“那邊的單元基本上都貼上了!”
彭英英帶著幽怨的眼神說:“不過,我看著人們好像對這不大感興趣啊!”
我深以為然,發了點牢騷,然後互留了電話,各自接著工作。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們每天上午依舊出去發傳單,這占去整個上班時間的大半,隻有下午才得以在店內工作。中午之時,我們還要分派兩人在路口遍發傳單,一人拿一遝宣傳單,見路人走過就順手遞去,說:“我們新開的書店,在哪哪,有時間過去看看!”
通過來往的大人小孩的接傳單的表情,我就能大致揣度出他們對待書的態度。透過觀察,我意識到讀書人所占比例甚小,沒錢的人忙著掙錢,有錢的人忙著賺更多的錢,他們是沒時間看書呢,還是不願看書呢?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我有些苦悶,本來是為了方便閱讀才來的書店,誰知卻要反複做這樣的宣傳工作,這種重複的工作讓我萎靡不振。與同事關係還很和睦,通過一周的相處,我大概了解她們對書的喜好和欣賞水平。就目前的處境來說,工作給我帶來了小小樂趣不足以抵押它的乏味,我對書店的人和大多數的書都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我打電話詢問劉儲的歸期,劉儲得意地告訴我新交了女朋友,每天跟她如膠似漆,不忍彆離。他得知我去了書店工作,開始詢問:“書店有幾個員工?”
“加上我有四個——就我一個男的。”
“女的有漂亮的嗎?”
“沒有,基本都是不懂文學的人。”我肯定地論斷,然後補充了一句,“還都是大學生。”
“那就給你六百塊錢,又沒有漂亮的女員工,乾著有什麼勁啊!”
“閒著也是閒著,我先看幾天書再說。”我無事可做,在書店看書便利且能順便考察各
類圖書的銷售情況。至於工資,要求極低,夠生活費就可以了。
劉儲對我的工作頗有微詞,“你想開書店嗎?”
“原來想開,現在打消這個念頭了,正版書不好做,利潤太低!”
“那做盜版書呢?”
“我調查過了,現在咱們這兒的盜版書形不成規模,而且有一定的風險,還隻能走地攤形式,還不穩定!”
不可否認,人們的閱讀習慣在慢慢改變,電子書讓盜版書正版書都受到了衝擊,加之網絡書店的低價衝擊,書店的生意頗為冷清,和水果店的紅火形成鮮明對比,不遠處的棋牌室更是異常火爆,出入那裡的人唯恐沾染了書(輸)的氣息,一般都繞著書店走。或許,對於某些人而言,一個蘋果和一副麻將的價值遠遠大於一本圖書。
我們除了發傳單沒有其他方式宣傳,成效很低,客流量一直很少。這為我們店員提供了交流和看書的機會,守著一屋子的書,沒有顧客,總不能傻站著吧,多浪費時間。
書店的氛圍甚好,有古典音樂縈繞耳畔,有現代小說陪伴。在這樣純淨的環境下沉靜地閱讀一本好書,實在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同事們都很好學,互不乾擾,各自獨立閱讀,彭英英手托一本《會有天使替我愛你》。
我笑了笑,不以為然。這個書名真是惹人厭,愛是自私的,是難以替代的,有誰會大方到把自己的愛拱手送人呢?再說了,愛不是銀行存款,不能轉賬。
書架上的此類青春小說不少,裝幀漂亮,搞得很有童話色彩。遍覽封麵,我連打開掃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隻好翻看雜誌,圖文並茂的書比較賞心悅目。
方萍在書架前走來走去,我問道:“乾嘛呢你?”
“我在看,我想要看本什麼書。”
“看你想看的。”
“我不知道想看什麼書?”
“那我給你推薦一本,你想看哪方麵的?”
“心理方麵的。”
我抽出一本《女心理師》,說:“這本書還行,你可以看看。”
方萍拿過,翻看兩頁,“這麼厚!我不喜歡看長篇小說,沉不下心。”
“那說明書寫的不夠好。”
“不是,是我的耐性不夠,拿起一本書,卻看不進去。”
“那就看自己感興趣的啊!這麼多書,而且每天都會不斷有新書出版,就得有選擇性的去看,看不下去就換,總有一款適合你。”我拿過一本《爆笑SHOW》,“看這本吧,裡邊的圖片特彆好玩。”
傍晚時分,情侶老板駕車到來。我們停止翻閱,紛紛做出整理圖書的忙碌狀態。關月芬在書店巡視一圈,然後詢問銷售情況。
開業以來,客流量總上不去,一天都賣不出去幾本書。老板一般都不會讓員工在上班時間閒著,不管手頭有沒有要做的工作。
關月芬知道我對圖書有一定的了解,交給我一份書店營運手冊,讓我總結一下要點,試著為同事們講解。我細讀一遍,不懂之處詳問了關月芬。
等到我領會了基本要義之後,關月芬讓我做圖書知識和陳列規則的培訓,她召集大家,說:“咱們既然在書店工作,那麼首先就要對書有所了解,知道書店都賣哪些書,對書不了解怎麼向顧客介紹推薦?還有圖書的陳列原則,陳列不是簡單的羅列,平鋪還是直立,這得需要詳細的分類,下麵,讓陳平給大夥介紹一下圖書的大體情況。”
我拿過一本書,翻看版權頁,對出版社,書號,版次,印張作了說明。然後,我開始移動腳步,按順序對書架上陳列的書做介紹。我被三個女同事簇擁,儼然一副熱心領導指導工作的祥和派頭,我由內而外,首先在經管類圖書前駐足,“我對經濟管理類的圖書也不了解,沒看過幾本。曾有人告誡過我,要多看經濟學,他說不懂經濟就不懂當前的這個社會,我覺得很有道理。我建議咱們大家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一起學習,互幫互助,共同……那個……進步!”
說到這裡,我自己首先就笑了,我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詞彙,搞得很像套話,險些把真誠都變為假意了。
彭英英忍俊不禁,眼裡都帶著笑意,“以後陳老師要多多指教我們哦!”
“陳老師很忙,在考教師資格證呢!”
方萍沒有在意我的調笑,她拿過一本《21歲做總裁》,說:“我挺喜歡看這樣的書。”
我直言:“我高中時愛看這類勵誌類的書,現在是沒興趣了。有時候雞湯喝多了就想吃點菠菜。”
方萍說:“你可以學做菜,那邊有菜譜。”
彭英英指著一本書的封麵說:“郎鹹平是誰啊?”
“一個香港的經濟學家。”我坦白道:“我對他也不了解!”
對於不了解的東西沒有發言權,我們幾乎忽略了這些經濟類的書,都沒有發言,因為誰都不是很了解。
“這些青春類的書,英英看得比我多,比我有發言權。”走過青春小說類專架時,我轉頭看彭英英,“你給我們介紹介紹吧!”
彭英英笑著說,“我也是瞎看,你讓我說我也說不出什麼來。”
“那你說說讀書心得也行!”
“嗬嗬,那得看具體是哪一本書!”彭英英笑著對我說,“回頭我給你一個人說,現在就不說了!”
“嗬嗬,我等著呢啊!”接著,我繼續說書,花費了一些口舌對現有的熟悉的書做了詳儘解說,最後我怕哪裡說得不妥,說:“這些都是我個人對這本營運手冊的看法,我也隻能儘量給這些書一個客觀的說明。”
方萍問:“那你是怎樣判斷一本書是不是一本好書呢?”
“這個問題提得好!對於不同類型的書要具體而定,你比如說科普或醫學書,那它最重要一點是科學、公正;對於文學書,那最重要的就是文筆和故事了。這個得拿到具體書之後才能做出判斷,就跟某個人似的,大多數人都喜歡他,可總會有人不喜歡他。”說完,我看了彭英英一眼。
彭英英一愣,說:“你看我乾嗎?我是那樣的人麼?”
我笑了,轉身把問題拋給了方萍,“方萍你說英英是嗎?”
方萍嗔道,“我們的英英當然不是了!”
我轉移回注意力,接著說:“我個人的判斷是:首先看它的作者,封麵設計,出版社,當然最主要的是看它的內容,就像一個人一樣,最主要的是要看他的內在品質。”
彭英英撅起小嘴:“說重點,不要亂作比喻!”
“比喻隻是一種形象的修辭方法,它的目的是讓人在對比中找到相通點,這樣才能更好的反映出它的本質。”
彭英英的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說:“聽起來,你很有文學修養啊!”
“上學時我也是個文學青年哎!”
“現在呢?”
“現在我想做一個文學導師。”
“那,陳導師,我問你,當你明知道一本書是好書卻看不下去,那怎麼辦?”
我也沒有好的答案,隻有說:“有些好書看不進去確實很可惜,就像看見了一個錦囊卻打不開一樣。好多哲學書我也看不下去,沒辦法,隻能多看幾次,如果你實在看不下去也不要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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