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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千鶴道:“鄭大哥,你一人獨自在哪裡?我正要鏢打賤婢,你卻將我拖了跑,不然這時已結果了她的性命。”

鄭一貫道:“動不得,讓她再活一天,明晚再送她上老家不遲。”

黃千鶴恨道:“這賤婢,恨不得立刻置之死地,為何又要待諸明晚?誰還閒來和她細做!”

鄭一貫道:“你休性急,讓我先將今晚不能下手的理由說給你聽。剛才我跳過河時,本想和你一起上屋的,哪知一到這邊,便見屋上有兩條黑影,沒兩晃就逝了。我等不得你,便跳上屋追時,卻又不見動靜。我隨四下裡打探那雙頭蠍的臥室,因為屋子多不易找,後來才在東院子找著。

就窗外看進去,火雖亮著,人卻已睡了,正想進房去結果他,斜刺裡卻來了一人,我即忙閃在一邊,看那人是下人打扮,不知作甚,也貼緊窗欞往裡瞧,不多時屋上飛下一根鏢來,在那下人腦袋上打個正著,撲地便死了。

聽得兩廊下有人出來,不能再留,便繞到暗處上了屋,卻又遇見一事,原來我站的地方,正對著一座小院子,院子靜悄悄的,正中放了一張茶幾,上麵擱著一架香爐,爐裡焚著檀香,一個老道正對著香爐磕了又拜,嘴裡念念有詞,忽把靠在茶幾旁的一口寶劍掣將出來,隻是步星踏鬥般念個不休,這樣愈念愈疾,忽爾止住,把劍一指,便見一絲白光,

從劍端上直射囘出去,像一條銀蛇飛舞盤旋,好生有趣,指東白光便到東,指西白光便到西。院子裡一棵椏枝,一遇到白光便都折斷,簇簇地落下來,我想這老道是會劍術的,然而像雙頭蠍這種人也會有甚劍客到他家來。況且我所遇的幾個劍客,都是練氣的,一枚劍丸都從嘴裡射囘出去。這老道卻從劍上射將出去,莫非是左道之流?

正在呆看,一個下人匆匆走進來說:‘老道爺,大囘爺那裡使喚的小李被夏教師飛鏢打死了,夏教師沒臉見大囘爺,賭氣不彆而行,這時正亂著哩。老道爺可要去望望,或者大囘爺要和你老商量事情哩。’

那老道住了劍,答道:‘我正要去望大囘爺,且讓我把對麵屋上那隻野貓,收拾了再去。’我一聽不好,老道說的野貓明指的是我,看來這老道有些賣弄,還是走為上著,所以不待老道轉身,便竄將過來。卻遇見你要發鏢,我等不及和你說,隻好將你拖了來,不然,你一發鏢,芸兒固然是死,可是這裡形勢不熟,一鬨起來恐沒便宜占。倘若老道再作怪,更辦不了。與其明取不如暗襲,且待明天打聽這老道底細,或是先盜了他那柄劍來,再動手不遲。”

黃千鶴道:“也算這賤囘人今晚不該死,讓她多活一天。”

一話未了,樹叢裡忽竄出一個人來,低喝道:“好大膽子!竟敢夤夜到這裡來刺人,不要走,且吃我一刀!”

鄭一貫、黃千鶴俱嚇一跳,黃千鶴急拔囘出腰刀抵敵。

黃千鶴運用夜眼,打量那人時,正是放鏢打他的那個教師,見他背紮包裹,腰挎腰刀,不像是來廝殺的。正待發話,鄭一貫跳過來喊道:“來者莫非是飛鏢張山吾?”

那人道:“你是巡山虎鄭一貫麼?”

鄭一貫道:“正是,張大哥怎麼會在這裡?”

張山吾歎氣道:“時運不濟,到處安不得身。我來這裡也不過五六天,卻又安身不住。”

鄭一貫把張山吾扯了扯道:“我們坐下說話。”

黃千鶴也席地坐了。

張山吾接著說道:“剛才是你們二位在屋上麼?怪不道我的鏢要失風了。”

鄭一貫道:“初時我不曾見你,也不知你在這裡,想是黃大哥遇到你了。”

因把黃千鶴的姓氏說了。黃千鶴不絕稱讚張山吾的鏢法。

三人正在說話,驀然眼前一亮,隻見莊院飛出一道白光,直向他們射來。張山吾站起身來,冷笑道:“這牛鼻子老道會了一些妖術,便要賣弄。”說畢將指咬破,吮著口血,待白光近身,用力一噴,白光倏忽便逝。

黃千鶴急問道:“這白光可是飛劍?”

張山吾笑道:“飛劍沒這樣容易抵擋。這東西卻也有些厲害,不可小覷。你們要除雙頭蠍非先去了這老道不可,而今他已知道有人在此破了法,必不肯甘休。保不定再有彆的玩意兒,我們且過了莊河再說。”

鄭一貫、黃鬆軍一齊出得林子,三人躍身過河。張山吾辭道:“不瞞二位說,小弟急欲趕路,不能再留。”

鄭一貫道:“我們才遇到了,怎麼恁地要緊走?”

張山吾道:“實有要事,不克奉陪,後會有期。”說畢,一揖而彆。

鄭一貫、黃千鶴仍回姓李的家中。劉一腳 迎著問道:“怎樣了?”

鄭一貫道:“且待明晚解決。”並將雙頭蠍莊上情形說了一遍。

劉一腳 道:“倒不想李家集也有這些玩意。既如此,明天隻好再留一日,把這事情辦好了再走。可是你們已露過臉,日裡隻能在屋子裡藏著,待我去探個明白。”

那男子從廚下搬出酒飯來,四人共吃了。天色已明,鄭一貫、黃千鶴忙了一宿,也覺疲倦,便借那男子鋪上睡了。

劉一腳 待到巳刻,一個人悄悄地跳上囘街心。他本一身襤褸的衣服,依舊回複他化子的本相,一路乞討過來。到東街梢,見護莊河的吊橋已經放下。

他便一躍一跳地走過橋去,卻見莊門外站立著好幾個那漢子,在那裡指手劃腳談論。劉一腳 踅近聽時,正在那裡說昨晚的事情,有的說:“夏教師的本領也很了得,不知怎樣會失眼打死了這小李。”一個那漢子插嘴道:“小李也屬該死。大囘爺又沒呼喚,要他在窗外窺看什麼,以致夏教師誤為刺客,一鏢把他打死了。”

那漢子們正在七嘴八舌說得有味,一眼忽看見一個獨腳化子,便都喝道:“呔,化子,你有眼沒有?這是什麼所在!也來亂撞,還不快走開,等一會兒我家大囘爺來了,你便沒命。”

劉一腳 裝著可憐樣子,道:“諸位莫動怒,我並不是化子,實在窮透了才成這個樣子。”

眾那漢子不待他說下去:“既不是化子卻來這裡作甚?”

劉一腳 道:“我是特地來找你們夏教師的。”

眾那漢子道:“夏教師早走了,你卻找他作甚?”

劉一腳 故意恨道:“我這人怎麼如此倒運,老遠的路程趕至此地,他卻走了,教我怎生是好呢?活著也沒趣,不如死了罷。”說著要去投河。

眾那漢子哪裡疑心他是做作,便喊道:“你這人敢是瘋了?沒來由就去投河,死得不明不白,你究是夏教師的什麼人?”

劉一腳 道:“夏教師是我的鄰居,又是拜把弟兄,他出外了好多年,一向沒有音信到家,他的雙親妻子盼望得要死,因此托我出來尋,也不知找了幾多地方,全沒信息。帶著幾文盤纏,卻又給剪徑的拿了去,末後還砍了我的腿,總算沒有死,隻好沿路乞討。幸遇著一個朋友說夏教師在這裡,我急忙趕來,他卻走了。我現在這等模樣,再沒力量上彆處去。要是就這樣回去,眼看夏教師的父母妻子都要急殺,所以我隻好自儘了罷。”

眾那漢子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見他樣子可憐,便大家商議了一陣,對劉一腳 道:“你既是夏教師拜把的弟兄,我們就周囘濟周囘濟你,湊幾個錢給你,再往彆處找尋。”

劉一腳 道:“錢倒不要緊,我可沿路乞討的,怎奈我獨腳奔跑了幾多天,實在不能支持了,可否容我在此歇宿一晚,明日走路?”

眾那漢子卻不敢應允。內中一個年紀老些的道:“就讓他歇一晚罷!可是,不能給大囘爺知道。”

眾那漢子對劉一腳 道:“不是夏教師的人緣好,你再可憐些,也沒人來留你。”

劉一腳 道了謝,一個那漢子引他到後麵一處屋子裡。劉一腳 進去一看,見空空的一間,四麵沒窗,暗得厲害。隻見那那漢子在一根柱子上一扭,便見牆角上露出一個月牙洞來。那那漢子指著地上一堆亂草道:“你即在這上麵歇了罷。”

劉一腳 禁不住問道:“這屋子如此堅固,做甚用的?”

那那漢子道:“關人用的。”

劉一腳 道:“那麼,我給你關起來了。”

那那漢子道:“關你做甚?要當真關你,怕沒這樣便當,還得上鐐銬哩。”

劉一腳 故意失驚道:“這裡是衙門麼?”那那漢子道:“休多問,給大囘爺知道了不是玩的。”說著自顧去了。

劉一腳 悶悶地坐在這牢獄式的屋子裡,心裡盤算剛才進來的路線,隻能今晚與他們裡應外合,一股殲滅之。

不一時,那那漢子送些殘羹剩飯來。叮囑他:“千萬不可亂跑,今天莊上查巡得緊哩。”劉一腳 點頭應允,那漢自去。

直待到天色昏黑,初更,二更,外麵仍是靜悄悄的。確實有許多人來來去去。在門縫裡張望時,原來是那漢子們各執刀槍,一路巡查。劉一腳 暗想,今晚更費手腳了,待一陣那漢子走過,他輕輕開門走出屋子,一翻身上了屋,四麵一瞧,也沒動靜。心想這是時候了。他們怎麼還不來?

劉一腳 邊想邊走,忽聽下麵有人嘈雜,忙伏在瓦上細聽時,原來有幾個那漢子說:“老道爺的寶劍被人盜去,大囘爺派人四下搜尋奸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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