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微風已經有了些許暖意,這是四月的第一個周末,白雨澤搖下車窗讓夜晚的清風卷進車子,感受一陣陣清新的氣息。
這許多年,尤其在他執掌白氏國際之後的這幾年裡,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麼不理智的事情了,一個掌權者,做事總要經過深思熟慮,就算不能考慮到事情的方方麵麵,也總該顧全大局,但是今天,他在車庫抽了幾口煙之後,突然想到,是不是也能不計後果得追尋一次。
其他人總是隻看到他白氏國際總裁的身份,卻從來不會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思考他的得失,譬如他那個獨斷專行的父親白正鑫,早期籠罩在他的光環之下受過的不公平對待已經不值一提,在進入白氏以後遭受的白眼也已經如同過眼雲煙,可是作為一個父親,作為他們白家的當家人,白雨澤不得不另眼相待,他們之間父子情誼這個東西,似乎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更多的是對前輩的尊重以及對強者的敬佩。
對於這樣的白雨澤來說,不計結果的不理智將要麵臨的後果總是比普通人來得更為沉重,但他此刻不想再計算這些所謂的得失。
之前煙霧繚繞的車內,他似乎看到了林若華那張委屈的小臉,她的一顰一笑,雖然躲避著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正視,她正在影響著自己,而且越來越具有這種魔力。
夜風靜靜的吹著,拂走了白天的沉悶之氣,也將白雨澤帶上前往第一人民醫院的道路。
他車子開得不慢,心裡卻像個毛頭小夥一樣焦躁起來,很多事他都沒有想清楚,甚至都不敢正麵麵對自己心裡的感情跟期待,對於他這樣的人總是習慣了在確定萬無一失之後才出手,或許是商人特有的功利心。
沒什麼,就是去醫院探望一下自己“得力”助手的奶奶而已,她是唯一的親人,而且身患絕症,這幾個要點加在一起的話,似乎自己的行為也不算太出格。
白雨澤勾勒出淡淡的微笑,嘴角微微揚起,很好,終於給了自己一個足夠的理由。
車子在通往第一人民醫院的路上快速前進著,而此時的林若華在病房裡靜靜陪著奶奶。
進病房之前特地詢問過醫生,目前情況並沒有惡化,可是也沒有有效控製癌細胞繼續擴散的方法,隻是從患者的表現來看還算穩定。
林若華心裡知道奶奶所說的不疼,不痛,沒事,沒關係,都不過是安慰他們而已,醫生的說法還是保守治療,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最大努力控製,而具體結果會怎樣,是個太難預測的問題。
如果拋卻親人這一層關係,這樣的病例最終的結局並不難預測,隻是當事人雙方都在逃避,由此,時間仿佛成了水壺裡日漸蒸發掉的沸水,火勢表麵看得到了控製,可是畢竟還在燒著,水壺裡的水也總有一天會被蒸乾,早晚而已。
“阿囡,秦言這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奶奶接過林若華遞過來的半片香蕉,切地十分細膩得放在盤中,她小心翼翼得用牙簽紮起一片送進嘴裡,胃一直在隱隱作痛,雖然不停掛著點滴,可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心裡知道,卻並不想告訴林若華,隻是吃東西時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卻不得不讓人在意。
“怎麼突然這麼問啊奶奶?”
林若華並沒有瞥見奶奶皺眉的動作,隻是心中有些異樣,雖然以往她也曾經問過自己秦言是不是男朋友,那個時候秦言送自己回家,大包小包東西太多,他又是當時學生會唯一認識的乾事,而且還是十分熱心且能乾的乾事,不找他實在沒有天理。
當時,奶奶在窗邊看到秦言拎著東西送自己回家,卻不上樓,於是便是一通“審問”。
在她解釋過之後便沒有再疑神疑鬼,林若華也覺得納悶,怎麼奶奶跟孫容總以為秦言跟她關係非比尋常呢,其實他們自己十分清楚,不過是好朋友,互相擔心,互相幫助而已,這些年他算是除了孫容之外最為要好的朋友,因為是異性,才會引起諸多不必要的誤會吧。
可是今次,怎麼又提起來了,難道今天秦言來過?
“秦言這孩子我也見過好幾次,是個好孩子,阿囡,找男人托付終生,還是要找這樣靠得住的人,沒有錢沒關係,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擔當,奶奶活了這麼多年了,看人從來沒看走過眼,秦言啊,是個可以托付的好孩子……”
似乎從生病之後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一句話說下來竟然有些吃力,奶奶在心裡暗笑自己真實越來越不中用了,臉上卻並不表露半分,林若華見了怕是要擔心。
“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這個了……”
林若華又送一片香蕉到奶奶嘴邊,奶奶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夠了,她起身把香蕉放在一邊的櫃子上,摸著奶奶的雙手,住院一個星期,手都比之前瘦了,手背上青筋都已經凸顯,上麵一個個密密麻麻的真空,她都不忍心看下去。
“我現在隻想奶奶的病快些好,等回家了我給你包餃子吃,以前總說自己沒時間,現在工作也落實好了,畢業的事情也已經七七八八忙完了,下次喊上容兒,奶奶如果想見秦言,也把他喊來,我們一起吃餃子好不好?”
話是這麼說,可是看她連香蕉都吃不了幾片,吃餃子恐怕就更困難了,林若華想至此心裡排山倒海的難受感湧上來,險些在奶奶麵前哭了出來,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隻硬生生低頭 。
“傻孩子,哭什麼,這病要是好不了難道你還不吃餃子了?”
生生死死,見了這麼多,一切都已經淡然,奶奶靠在枕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得摸著著林若華的手背,很瘦,有些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於擔心自己才這樣,她這個孫女兒,她看著長大,怎麼樣的性格她最了解,因此,奶奶撇過頭去假裝沒看見林若華低著的腦袋,趕忙岔開話題道:
“秦言這孩子今天來過一次,但是因為太忙又趕著回去了,說原本打算周末再來,可公司卻忙著一個大單,他實在走不開。”
秦言來的時候,奶奶一個人躺在病床上,胃痛得仿佛能燒起來,隻有在身邊沒有人的時候她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得縮在床上,已經這把年紀的老骨頭了,縮在床上卻瘦的像個小孩子,任誰看了都會傷心。
因此,當那一聲奶奶突兀得出現時,她險些從床上跳起來,好在不是林若華,不然她又該頭疼了。
他們聊了很多話,林若華小時候的事,她父母的經曆,還有最近的生活,秦言是個好孩子,而且從他說話的字裡行間透露著對林若華的關心。
兩個人相談甚歡,卻因為受時間限製而不得不趕回公司,臨走前,秦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跟奶奶下了誓言一般:
“奶奶放心,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若華,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想起這話心頭還是感覺微微的暖意,還有一些酸疼,這把年紀了怎樣的感情沒見過,一個年輕人對著她這樣的老人家說出這樣的話需要多少勇氣自不必說,隻是如若有一天他沒能實現,或者另一當事人沒有給他機會這麼做,又不知道該怎麼承受。
她仿佛能從他眉眼裡看到當年自己的影子,她嫁給林若華爺爺的時候他們也是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當時他隻說了一句話:
“東西會有的,什麼都會有,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吃苦。”
可是後來呢,什麼都有了,卻又沒有了,她當初以為他死了,家都要散了,年紀輕輕守寡,也有不少人來勸她:
“阿珍啊,一個人太苦了,改嫁吧,隔壁村那個老王,腿腳不大利索,可是他人好,不介意你有個孩子啊!”
每一次聽人這麼說都強忍著淚水繼續把孩子拉拔長大,也不是沒有動搖過心態,隻是孩子還小,總想著有個後爹虧待他可怎麼辦,已經有人先一步離開了她,一次尚且如此傷心難過,以後再來一次她可怎麼辦?
歲月如此漫長,於是她沒有再婚,孩子日漸長大,念書成績不好,沒關係,成績又不代表所有,以後可以學彆的,行行都有狀元郎,彆人的孩子都結婚生子了,他還沒有對象,沒關係,家裡也沒有錢結婚,再攢一點再攢一點她就有娶兒媳婦兒的錢了,做生意虧本了,沒關係,失敗是成功之母,總有一天他會成功的。
終於,兒子做生意買房子了,有錢了,娶了個漂亮的媳婦兒,生了個可愛的女娃。
可是呢,又怎樣?
“奶奶,你怎麼了?”
已經冷靜下來的林若華發現了奶奶的若有所思,以為又是胃痛犯了,慌忙倒水,卻被示意沒事,緩緩就好。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活得好不好,開不開心,隻有自己知道,而經曆的事情,即使再多人清楚也總是不能被感同身受。
譬如此刻,站在病房外的孫容,已經在門口站了許久許久,從奶奶跟林若華講起秦言開始,她便再也無法抬腿跨進病房,卻也不知該怎麼退出這條過道,原來秦言來過這裡,原來奶奶十分喜歡秦言,是不是他與林若華之間有了更加親密的未來?
不得而知。
而原本驅車趕來醫院的白雨澤呢,此刻正有如化石一般站在醫院門口一動不動。
他手中緊緊攥著的那份報紙,娛樂版頭條,花氏大少浩然移情彆戀,麻雀女飛上枝頭變鳳凰,而花浩然與林若華在某醫院門口出雙入對的照片幾乎占了大半個版麵。
那笑容是如此戳眼,花浩然輕輕護在她腰後的手是如此令人感到痛恨!
白雨澤怒極反笑,真是好笑,她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個出生卑微的女人而已!竟然企圖通過花浩然這條線攀上高枝,簡直癡人說夢!他花浩然是什麼人,她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花叢老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諒她一百個林若華衝上去都沒法拿下他,何況不過區區一人而已!他花浩然要是能看上她林若華,就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真是愚蠢至極!
白雨澤甩下手中的報紙回到剛停好的車內,反手彭得一聲摔上車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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