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取得府上人的信任我知道很難,所以一開始乖乖的,整日除了吃睡,便是趴在榻上練字讀書,日子倒也愜意。不知不覺春天就要來了,萬物開始複蘇,爭先恐後地展現著各自的生機與美麗。
有三個月了吧,這麼長的時間,不知道有沒有改善。雖然如此想,我卻絲毫不敢輕舉妄動,隻丟了幾粒蜂蜜花生在口。因了我的緣故,古涉兩人來往倨王府愈加頻繁,美名其曰:心念佳人,想時時看到,其實呢,還不知道藏著怎樣的壞心思。而古涉每次來,我便把打探的消息想方設法給他,他偶爾也會給我一些建議或計劃。這一切,我不知道古殤知不知曉,不過既然他同意了,自然該是知曉的。每次見他,我還是無法平靜地麵對,很氣自己,可是,我該怎麼辦呢。
還有默書,聽古涉說默書從除夕宮宴回來發現我不見後,曾發了瘋地尋找,甚至都沒有回家報喜,隻差人送了封書信回去,說他中了探花,公事纏身抽不出空,一切都安好,家中勿念雲雲。不過我猜,如古涉那般狡猾,定會狀似無意透露我被困倨王府的消息給默書。依著默書的性子,怕是早闖進來要人了,古涉隻需在旁講講利害關係,默書便會順利與他達成同盟,成為抵抗倨王爺勢力的一份子。
之所以要不顧一切扳倒薑楓,除了不為人知的恩怨糾纏,更重要的是為了權力吧。手握重兵、權勢滔天的倨王爺,果真是個勁敵呢。
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卷入陰謀詭譎的權力鬥爭中,我不得不感歎命運的離奇難測。默書已踏入了是非之地,我從此也難以抽身了吧。每每想起便頭疼不已。
“姑娘,你在屋裡便好,出事了。”門嘩地一聲被推開,侍女紫蘇進來急聲道。
小青貼身侍奉薑楓已有數年,薑楓的日起居自然離不了她,他便從外麵買了個丫頭回來給我,取名紫蘇。不得不說,薑楓的眼光不錯,這紫蘇不僅長相秀氣,行為舉止也聰敏得很,總之,很有靈性的一個小姑娘。大抵因了年紀小,她又時不時流露出孩子般的天真,這讓我與她相處起來也相對輕鬆了不少。
“嗯?出什麼事了?”我將剛拿起的花生丟入碟子,抬頭問她。
“王爺在下朝回府的路上遇刺了。”
我的心不自覺一揪,“嗯?那王爺有沒有事?”
紫蘇平複下情緒搖頭,”沒有,隻是,王爺平時坐的那頂轎子怕無法再用了。”
轎子?小丫頭關注的事物果然與我們不同。我以手撫額,衝她招手道,“我知道了,你將屋子收拾一下,我去看看王爺。”
三個月下來,我對這構造奇特、莫測難辨的倨王府已相當熟悉,但僅限從我居住的屋子到薑楓的“疏璃苑”這一段路程。到他書房門外,我隱隱聽見有聲音傳來,不由得壓低腳步傾聽。
“我的行蹤一向隱秘,今日怎的會遇上刺客?”薑楓貌似平常詢問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李管家的回答畏懼中夾雜著擔憂,“這個老奴不知,許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有人?會是誰呢?”
我的心再次不自覺一揪,有些喘不過氣來,儘量將腳步放輕,我潛回自己的房間。不過兩日前將薑楓出府上朝的路線剛交給古涉,他這便按捺不住,出手行動了嗎?他就不怕打草驚舌了嗎?而我,薑楓這下又該如何猜測了?
心中惴惴不安,我窩在榻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紫蘇一開始還蹲在身邊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後來見我興致欠缺便識趣地住了口,隻時不時從廚房給我端來點心。如此,日頭不覺從山頭落下,最後的一片晚霞橫懸天際,耀紅了人的臉,我呆呆望著,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紫蘇,王爺他們現在在乾什麼?”
紫蘇見我終於同她說話,高興地應,“李管家請了木匠為王爺趕製新的轎子,王爺呢,喏,好像在他的‘疏璃苑’喝酒。”
“疏璃苑”正是薑楓所居之處。想了想,我拉開薄毯趿上鵝黃麵繡鞋,一步步挪向“疏璃苑”。疏璃疏離,他是想遠離一切的人嗎?這個人,真的看不透。我默默歎口氣,走近坐在石桌旁獨飲的俊朗男子。“王爺。”
“嗬嗬,是若蝶來了,坐吧。”他抬頭望了一眼,含著淡笑道。
我依言坐下,也不開口,隻靜靜望著他一杯接一杯地仰頭灌下十年佳釀“桃紅夭”。“桃紅夭”產自浣沙城,因其味辣而醇香聞名整個乾朝,很受喜愛。我偷偷嘗過一次,除了桃花微甜的香味,簡直辣得讓人受不了,不知道有何好喝的。但是“桃紅夭”的色澤卻很好,猶如一樹桃花的明豔亮眼。
“若蝶,古人常說‘借酒澆愁愁更愁’,這話對不對呢?”醉眼朦朧,他舉著杯子撐住頭看向我,近乎自語。
這個…我也不知道。“也許喝醉了就不會愁了吧。””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不用再去為什麼愁煩了。隻是這俗世的煩惱,豈是幾杯酒可以解決的。
“嗬嗬,是麼,那我要喝醉,醉了便不會有憂愁了。”他的聲音愈低,迷離而茫亂。
三個月來,這樣的薑楓我第一次見,好似他的心中確是藏了許多難言的憂愁,隻能自己獨自承受,品嘗其中的苦澀,隻是,關於這個男子,究竟會有什麼事呢?除了要替古涉在倨王府拿到他要的東西,對於眼前這個人,我更想了解他,了解真正的他。
“嗯,喝吧,醉了就好了。”我似蠱惑般道。
他直衝我輕淺地笑,忽而想起什麼提高了聲音說,“若蝶,我想作詩了,去書房取我的四寶來。”
他的書房,機密要地,如今他竟允許了我去。努力壓下心底的驚詫激動,我點點頭走向書房。薑楓的文房四寶皆是瀾先城的貢品,珍貴無比,我小心翼翼從書桌取過,不料袖子拂到桌上,將邊角放置的一幅卷軸掃了開來。
畫中乃一位年輕貌美女子,著一襲桃紅衫裙,膚若凝脂,明眸皓齒,顧盼生姿,傾城傾國。女子站在一株開得正好的桃樹下,轉頭微笑,絢爛了整樹明豔灼眼的桃花。畫軸邊題有兩句短詩:江淮一美女,洛神仙子貌。
有愈近的腳步聲傳來,我忙將畫卷收好,拿著四寶出了門,正好撞上過來的李管家。我揚了揚手中的東西,他先是一怔,繼而了然地點了點頭,似乎還有些許釋然。
來到院裡,薑楓已經趴在石桌上醉了過去,我輕輕將文房四寶放在就近的地方,隻聽他呢喃道,“薑洛,江淮一美女,洛神仙子貌,薑洛,薑洛...”
薑洛?原來那兩句既是誇讚女子貌美,亦是藏頭詩,不過這薑洛是誰?薑洛薑楓,難道...畫中女子那明亮閃耀的笑容重浮腦海,我不由想到一句,人若桃花灼其華。那位如桃花般明豔爛漫的女子,該是對薑楓很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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