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域,一隻飛鳥在天上飛著,突然一個下落,盤旋著落入了雪地上,這雪地裡竟然有一隻狹窄的洞,這隻鳥收起翅膀鑽進了洞裡。
這洞裡似有燈光透出,於是越來越深,越來越寬,最後竟有三間屋子通透起來那麼大。很難想象在這荒蕪冷漠的地方還能有這麼溫暖的洞存在,這窮荒到處都是鬆軟的土流動的沙,一個這麼大的洞還能安然存在,必定不是自然形成的。
人就在洞裡,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年過半百,佝僂著背穿一身皂衣,乾瘦的臉上有一隻薄而大的嘴,腫起來的眼泡子讓他看起來格外的可笑,他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女人。
她是真正的女人,見到他的男人都這麼說,並且眼前這個男人也是這麼認為的,他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希望她能先開口,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
可是現在不同,他主宰她的生命。
女人的身上發出幽幽的香味,但是她的衣服卻有些亂,看起來也顯得狼狽,也許正是這樣她更顯出女人所特有的美麗,猶如廢墟裡照進的嫵媚陽光。
她不是什麼陽光,因為她太冷,此時和這個醜陋的男人共處一處更讓她打骨子裡的厭惡和惡心,她本來是在充滿熏香的房間裡照鏡子,欣賞自己如雪蓮般的容顏,即使是洗澡她也喜歡站在水邊欣賞自己的身體。她本來也是大逍遙莊莊主的從屬,並且莊裡的總管對她癡迷到瘋狂。
那個傻子現在怎麼樣了?
她突然又覺得那個傻子對他真好,這麼多年每晚都會去和她說幾句話,現在天要黑了,那個傻子再也不會來。
來的隻有一個正在用餓狗般的目光盯著他的人。
這個人就是在後院被崔三偷襲,扔了一張行軍符逃跑的南荒妖道,曾經在年輕的時候他還有不小的名氣,那個時候他也曾嘗過不少鮮美的少女,後來因為被人暗算逃進了南荒深處就再也沒出來過,這些年他在最臟最臭、不見天日的南荒深處密林裡躲著,每當欲望到來的時候,他簡直就像被逼瘋了一樣的到處去蹭粗壯的樹。
他發誓自己一定要練就一身可怕的邪術,那樣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走出南荒的卑鄙之地,他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發泄,他已經快瘋了。
不,他已經瘋了。
當他忍不住踏出南荒密林的時候,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女人走進了他的世界裡,他覺得用女人形容她還是不夠貼切,應該是女神,是當他走到生理和心理絕望的時候,女神給了他想要的,肉體和自信。
女神的臉上畫著花旦的妝容,穿著一襲柔滑的絲衣,足踝如玉,不著俗履。她在原始密林的各種覓食的野獸麵前脫掉了她的絲衣,把自己送給眼前這個醜陋卑鄙猥瑣不堪的男人。
於是他嘗到了這世界最美的身體,最美妙動聽的吟唱,最蝕骨噬魂的感覺,像奔騰的水一樣。她讓他學會了至邪的妖術,讓他充滿了自信,他說願意為她而死。
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白衣如雪蓮般的女人,他就忍不住要去想起那一天在南荒百獸的注目下,他枯瘦的雙腿跪在躺在地上的她。
雪娘比不上她,也總算有十分之一的風采了。
這世上有她十分之一的女人就應該引以為傲了,他再也不敢碰她一下,好去回味從前。但是眼前的女人竟然也對他如此,他心裡十分不愉快。
“任務沒有完成,你該知道後果的。”南荒妖道冷冷道,他竟也覺得自己有幾分氣概了。因為她任務失敗,地位已經自行在他之下。
雪娘諷刺笑道:“你覺得現在你終於可以威風了麼?彆忘了,你也不過是花旦裙下一條隻能聞聞她味道的狗罷了。”
南荒妖道咯咯笑道:“你覺得我是聞味的狗?”
雪娘笑道:“難道你不是?”
南荒妖道突然伸出手掐住雪娘粉頸,在她頭發、胸前、裙子上不停的嗅,使勁的嗅,認真的模樣更顯得滑稽,然後他突然飛起一腳往她下麵踢去。
雪娘痛呼一聲,腰背拱起,身體不停的抽搐,疼的一身香汗。南荒妖道,笑道:“如何?”
雪娘突然瘋狂的笑著:“狗就是狗,你想鑽花旦的裙子裡,但是你不敢,因為你就隻能是一隻狗。”
“你住嘴!”南荒妖道怒道。
“怎麼?你覺得難聽了?”
“你很快就不嘴硬了,對付你,我可以隨便拿出十種方案,每一種方案都一定會讓你求饒。”
“你最好殺了我。”她靠著石壁,突然順著石壁滑下坐到地上。
“反正我到了花旦那裡也隻有死。”
“不。”南荒妖道愉快得笑道:“你還有用,因為你還是個年輕的女人。”
年輕的女人第一項用處是什麼?最後一項用處呢?
對妖道來說雪娘的最後一項用處,也正是大多數年輕女子第一項用處,他突然伸出手指,一股粉紅色的煙便從他指甲縫裡鑽出來,嫋嫋著鑽進了雪娘的鼻子裡,後者為之一振,渾身突然如火燙一般的紅,緊接著渾身如同被放進了蒸籠裡,香汗濕透了衣服。
她很想脫掉衣服來抗拒這股從體內深出侵蝕而來的熱,但是她不能,自從來到大逍遙莊之後,她就這麼多年沒被男人碰過,可笑那個傻子也隻敢看看她而已。這種寂寞催生出的騷動和熱她深有體會。
就是這股騷動。
情不自禁。
按耐不住。
她卻必須要忍,痛可以忍,這個怎忍?
但是決不能給眼前這個猥瑣肮臟的男人,所以解脫這些的唯一辦法就是死。她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這一縷粉紅的煙已經讓她沒有了去死的力氣。所以除了死,她還有自己。
她的手上雖然已經滿是泥汙,卻依然堅強的放進身體裡,這完全不能解她難言的衝動,那種感覺似要衝破身體,引爆這個充滿可怕和陰森的地洞。
她幾乎喊了出來。
妖道靜靜的看著她,像在欣賞一個親手創造出的藝術品,任由她弓起的腿無意識的挑弄他的神經,他全然不在意,雖然他已經按耐不住,可他也知道他還沒有征服這個女人。
花旦他征服不了,那是因為人和神之間的差距,眼前的女人卻不是神,他要等她親口邀請,像她夢寐中那個魅力的身體誠懇的邀請他。
他並沒有等太久,雪娘便伸出了她的手環繞了他,這一刻,他開心的笑。
溫暖的洞裡傳來一聲歎息。
他穿好了衣服,卻坐在冰冷的地上欣賞她的身體,他想得到她很久了,但是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一切索然無味,所以他又冷冷道:“你比不上她,永遠比不上。”
女神也不過是女人的身體,女神有的,眼前的女人都有,可是為什麼感覺不一樣?
但是結果就是這樣,她在他的心裡永遠不能和那個女人比,永遠都不能。
“這次任務失敗了也無妨,至少你殺掉了一個王。”
他突然帶了些同情,道:“快了,明天他們就到了,屆時這些皇者全都逃不了,一個個的都要死。”
“沒這麼容易。”
“為何?”
“燕九歌。”
“我就知道又是他,不過這次,我要他的人頭,還有把我逼近南荒受了十年苦的血和尚,我要他們償還我的所有痛苦。”
“狗永遠是狗。”
“對,我是狗,你是人,現在又怎麼樣,你還不是向我屈服?”
“我會殺了你。”
“那你就試試,隨時都可以。”
崔三帶著人早早的就在客棧不遠的荒地裡等著,可惜等了兩個時辰依然還不見其餘皇者的影子,他們難道非要等開戰了才會來?
刀神也沒有來,也不見刀皇張老實的影子,這些人的時間觀念著實有些讓人驚歎,不到那個時候,不到那個時辰全都不現身。
好在客棧裡已有一個皇者,他足足要了西皇貪泉萬兩黃金,西皇寫了票據,他可以隨時差人去鹹池白帝城取黃金。
黃金他有的是,他現在詐了西皇十斤虎泉陳釀,每一滴都足以抵得上十兩黃金,他也好酒,這些酒他當然要留著自己慢慢享用,當然,這要嚴守秘密,否則被客棧裡的兩個酒鬼看到,那會還有他的份兒。
兩個酒鬼就在客棧喝著他珍藏的酒,血和尚和那個瘋子。
燕九歌注視著血和尚麵前的瘋子,道:“杜兄,幾年不見,似乎老了許多。”
“一言難儘。”
“少說話,多喝酒。”血和尚把燕九歌趕到一邊,繼續和這瘋子推杯換盞,兩人酒逢知己,非要喝倒了才肯罷休。
燕九歌無奈的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麼,便被小愛攬住胳膊,一起去外麵等人了,小愛早就嚷著要見那些皇者的風采,她還說,東皇無邪是一個瀟灑不羈的男人,她一定要見識一下。
安靜的房間內,貪泉怯意坐在爐火旁,婁宿侍候在旁邊,隔著毯子小心的按捏著貪泉的腿。他的手早就包紮好,但是這斷指留下的怨恨卻更加濃鬱,他說道:“主公,何懼那瘋子。他也不過是一個無門無派的酒鬼,不聲不響做掉他,再殺燕九歌和那臭和尚。”
貪泉虛了一口氣,微笑道:“杜瘋子何懼之有,隻不過怕他拚起命來。”
婁宿道:“這瘋子本事平平,偏偏帶著一身荒古武魂,這武魂時靈時不靈,誰知道動手的時候是否突然靈了起來,不靈的時候連個尊者都不如,靈的時候東皇都要懼他,最可氣的他還在【奇人大觀】位列第四,讓人好不頭疼。”
貪泉輕笑一聲,緩緩閉上眼睛,道:“此次前來,刀神出手百年難遇,僅僅是看一眼,對我修煉成神也大有裨益,就先把這些事放放,你的仇留待以後再報不遲。”
“是。”婁宿放下手,緩緩起身,恭敬的退走。
貪泉又輕輕呼了一口氣,又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看來很疲倦,瘦弱的身子似乎不堪遠道而來的疲勞。
廿三十。黃昏。
晴天。月亮早早出現。
天上有一顆星。
兩顆。
燕九歌輕輕一笑,他從沒有一天覺得天上的星星是如此好數,月亮旁有一顆,轉頭東北天際也有一顆,它的光太弱,不易被發現。
光明未失前,遠方的雪地裡突然出現兩座巨山,巨山飛速靠近,大地在震動,客棧裡的人知道這一定是皇者出現。
那兩座山慢慢靠近,原來是兩個形體高大如山的巨人,兩個巨人一前一後,肩上扛著一頂巨大的紅色轎子,這轎子上竟然冒著熊熊燃燒的火,相隔很遠便能感覺灼熱的氣息,他們所過之處,雪紛紛化了。巨人身後,十名身穿火色寬鬆衣服的童子各提一個燈籠踏空跟來。
“南極大荒金鐘山,金鐘道場皇主,鳳帥。”
傲來子麵露喜色,迎了上去。
天上一陣轟鳴,數十道劍氣逼近,最前麵兩把寬厚的鐵劍上單腳負手立著兩位長須老者,後麵一把玄紫金巨劍上盤坐著一位身穿紫金道袍,八寶紫金冠束發的中年人,其後幾十把巨劍之上各傲然站立著數十名身穿黑色道袍的老者。
“玄冥海太極峒主,玄皇莫戈。”
緊接著一陣明亮的馬嘶,大地上迅速出現十幾架馬車,為首的馬車華蓋如雪,六馬並駕齊驅,古樸的馬車上一個帶甲壯士駕車,壯士身後一位穿著玄色龍袍的中年人按劍端坐,身後斧鉞晃動,鐘鼓齊鳴,各種禮器。天子禦六,禮樂齊備。其後馬車上各端坐著十幾位白麵長須,儒雅白袍的年輕人或老者,馬車兩旁的侍者和護衛排了很長一個隊。
“中州大皇,夏雋。”
大隊人還未行至近前,互聽一聲長嘯,緊接著便有一陣激蕩的笛聲傳來,那天際朗星下,一位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散發未加冠,風動其飄逸長衫,黑發隨風舞動,吹一把鐵笛踏月而來,每一步踏出都有山嶽般的氣勢,他的笛聲又激蕩而來,聽得眾人心神澎湃。
小愛歡呼著:“就是他,東皇無邪,他果然如傳言一般的偉岸灑脫,從不帶任何手下,無論去哪都是一個人,一隻鐵笛。”
加上還在休息的西皇貪泉,五皇齊至,這在曆史上都是應該被銘記的時刻。
人們感歎他們的傳奇,這五位山海間的至強者無一不在中年的大好光景,大凡天縱之才,也總是在青壯之年成其姿態。
這便是皇者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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