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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北風呼嘯。

日落平原之後,鵝毛大雪從天而降,片刻就是厚厚一層。

放眼望去,儘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平原儘頭被山崖截斷,一盞昏黃孤獨的紅燈在山壁之前頑強地燃燒著,這是夜色中唯一的光亮。

借著紅色光芒,可以看清燈罩下豎著一根旗杆。旗杆上掛著一麵打著補丁的小旗,旗麵上寫著一個黯淡的“酒”字。

旗杆下坐落著茅屋一間,桌椅幾張,還有一個人在旗杆下瑟瑟發抖。

“呼!這天可真是冷啊!”鄧小二在寒風之中搓著雙手,抬起頭看著漫天的鵝毛大雪:“這個鬼地方,夏天熱死個人,到了冬天更加是不讓人消停。”他還想要咒罵兩句,可是這寒風實在吹得他張不開口。

他裹了裹自己身上厚實的棉衣,可惜這棉衣還是抵擋不住寒氣。

鄧小二又打了個寒顫,抖落肩上的雪花。

另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乾瘦男子從茅屋裡探出頭來,他緊皺著眉頭似乎心事重重,聽到鄧小二的嘮叨更加不耐煩了:“你就不要叨叨了。當初來這裡做生意,是我們兩人認準的路,既然選了這裡就閉上你鳥嘴,好好乾活。”

鄧小二原本想要還兩句嘴,可是想想兩人多年的交情,也就隨意地揮了揮手裡的毛巾:“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喜歡說教,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店還不是看準了兩國交界的商機?”

“到了咱這裡的人誰不會喝上一兩碗酒水,吃上一兩斤牛肉,這五年賺的錢可比我半輩子賺的都多呢。我這不就抱怨一下嗎,看你那樣子。”

乾瘦男子皺了皺眉,反正屋裡屋外一樣滴水成冰,他索性從茅屋裡鑽了出來。

雪花迎麵撲在臉上,乾瘦男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他趕緊將身子縮成一團,緊了緊脖子上的圍脖,“這鬼天氣。”

乾瘦男子手中拎著一壺冒煙的土酒慢悠悠地走到鄧小二身邊,低聲說道:“我們這個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

鄧小二聞言一愣,急忙問道:“怎麼著?你這家夥又有什麼小道消息?”

乾瘦男子眯著雙眼並不答話,仰脖灌了一口溫酒,輕聲說道:“曆陽和玄荒這兩個龐然大物要開戰了!”

“開戰?”聽到這話,鄧小二渾身一震。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乾瘦男子的雙眼:“你在說什麼胡話?曆陽帝國皇帝不是準備把四公主嫁給那玄荒王和親嗎?怎麼還會開戰?”

乾瘦男子隻是捏了捏自己脖子上破舊的圍巾,默不作聲,隻顧自己喝酒。

鄧小二的臉色黯淡下來。

他歎了口氣說道:“唉,這樣一來我們的生意也是做不成了,還好這幾年賺的錢夠我回家鄉找個媳婦兒了。明天我們就收拾收拾散了吧。你也把你那個五年沒有摘下來過的圍脖換條新的。不過,這事情你得給我說說,怎麼著就要開戰了?”

乾瘦男子抬頭望著漫天大雪搖了搖頭:“因為一個人,全都因為一個人。”

鄧小二最受不了彆人賣關子,他張開嘴還想再問一句,可一抬眼卻在茫茫雪海之中看到一個同樣雪白的人影。

在凍入骨髓的寒冷夜裡,那人竟然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衫,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在風雪之中飛舞甚是怪異,“這人是不知道冷的怪物嗎?”

雪越下越大,分不清哪裡是雪,哪裡是那人的白發。

幾乎是一眨眼,那道人影已經飄進小小的酒家,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寒氣,讓鄧小二覺得身邊的冬天更加寒冷了。

就在鄧小二愣神的時候,那人已經坐了下來,不見他張嘴,富有磁性的兩個字便傳入了鄧小二的耳朵,“上酒。”

鄧小二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趕緊端著職業性的微笑走到那人身旁,笑咪咪地說道:“這位客官要喝什麼酒?我們這裡什麼美酒都有,就是價錢……”鄧小二的話噎在喉嚨口,靠近了他才看到那白發人的臉色。

深凹的眼眶,滿臉落錯的胡渣,白發男子整個人透出深深的疲倦。

這個疲倦的旅人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望向遠方,又說了兩個字:“烈酒!”

鄧小二雖然心中詫異,不過這五年來怎樣的人物他沒有見過,輕聲道了一聲好,轉身就往茅屋裡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又是一個怪人,怎麼像是個病癆鬼?可彆死在我們店裡。”

“一個人不眠不休趕了十天的路,從曆陽帝都一路趕到邊境,你覺得他的樣子會好到哪裡去?”乾瘦男子依靠在門框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鄧小二目瞪口呆地望向那個不動如山的白色背影,“從帝都趕過來,隻有了十天?那可是小半個大陸啊!”

“被譽為帝國最有潛力的練氣者,史上最年輕的大劍師,他元陽西可是離練氣的最高境界劍神隻有一步之遙的男人!這世上他做不到的事情實在不多。”乾瘦男子無聲無息地走到鄧小二的身後,‘元陽西’這三個字驚得鄧小二閉不上嘴吧。

“元陽西?”鄧小二望著坐在風雪之中的疲倦白衣人,“他就是元陽西?元陽西不是隻有25歲嗎?怎麼就已經白了頭發,唔!!”

鄧小二突然覺得胸口一涼,低頭去看,正看到半截冒著血花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

持刀的那人是他這五年來最好的兄弟,“你?你……”鄧小二拚儘全力轉過身來,胸口已經冰涼的沒有絲毫溫熱,所有的疑問都凝固在最後那句未完的問話。

乾瘦男子麵無表情地將鄧小二踹倒在地,“這裡發生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彆人知道!怪隻怪他早來了一天,怪隻怪我來自玄荒,你來自曆陽!”

他冰冷的語氣帶走鄧小二最後一絲心跳。

直到鄧小二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白發元陽西依舊紋絲不動。

他不動,乾瘦男子卻是跨過鄧小二的屍首慢慢向著元陽西的背後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揭開脖子上破舊不堪的圍脖,露出脖子上深紫色的盤旋紋路。

“五年了,今天我的戰紋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今天你元陽西也將會死在這個小地方!任憑你實力超群,這樣沒日沒夜地趕路,你的實力還能剩下多少?就在30裡外,五萬狼騎正在等著你呢!”

“死!”

一句字如同晴天霹靂,乾瘦男子隻覺得耳邊炸起一道驚雷,一柄雕刻著龍鱗紋路的雙手大劍已經將他攔腰斬斷,赤紅色大劍上的熊熊火焰將他的傷口瞬間燒合,潔白的雪地上沒有留下一滴鮮血,他甚至直到跌落地上才感覺到刺骨的疼痛!

這一劍太快了!也正是因為如此迅猛的一劍,被攔腰截斷的乾瘦男子依舊在地上苟延殘喘。

他艱難地抬頭望向冷若寒冰的元陽西,伸手想要去抓元陽西的褲腳,“咳咳……我不能,我不能讓你阻止兩國和親,咳咳,我拋家棄子來到這個……荒蕪的地方,隻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絕對,絕對……”

“撲通”一聲悶響,乾瘦男子還是躺倒在地,他的臉正對著不遠處同樣倒在雪中的鄧小二。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乾瘦男子眼角落下兩滴淚來:“小二……不要怪我,誰叫,我是玄荒人,而你卻是曆陽人呢……”說罷,倒地不起的他再無聲息。

赤色大劍在白發元陽西手中一閃即逝,他將雙手背在身後,遙望遠方異常紛亂的雪花,“五萬狼騎嗎?”

說話間,元陽西從單薄的衣衫中摸出一根木簪。

元陽西輕輕地摩挲著木簪上柔滑的紋路,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如同仙女一般的背影。

為了她嘴角的微笑!即便是和這個世界為敵,那又如何?

元陽西疲倦的雙眼放出駭人的光芒:“五萬狼騎!不過螻蟻!”

說罷,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將小小的酒店毀個乾乾淨淨。

天上是雪,地上也是雪。

五萬狼如同潮水一般從雪原的儘頭飛奔而至,看不見邊際的五萬人如同一道黑線,將天地一白分成兩半。

轉瞬之間他們便將元陽西圍在了核心,這黑盔黑甲的五萬人全部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有最好的坐騎,最好的武器,最嚴苛的訓練!然而被圍在核心的元陽西隻有一身白衣,一人一劍!

茫茫大雪漫漫落,分不清是那風雪還是那滿頭白發!

厚實的積雪掩埋這個小小的酒店,後人路經此處,沒有幾個知曉這裡曾經有一對開店五年的好‘兄弟’。

他們不會記住這兩個小人物,但是他們一定會記得20年前的驚天一戰!

帝國的天之驕子‘元陽西’一人一劍斬落五萬狼騎!元陽西手中赤霄大劍,將百裡之內的積雪通通汽化,在之後的五年中任由怎樣的漫天大雪也無法在那裡留下點滴痕跡。

然而那巔峰一戰後,天之驕子元陽西卻從此銷聲匿跡,江湖傳聞他一人斬落五萬狼騎之後領悟武道巔峰,已經化作仙人飛升仙境!

還有一個不知從何而起的小道消息,那場戰鬥打到最後,元陽西燃燒了自己所有的能量將五萬狼騎屠虐一空之。戰後能量枯竭的他兵解成為一顆五光十色的靈石衝天而起,不知去向。

無論如何,元陽西‘劍神’的名號從此傳遍了整個大陸!

在他的美名之後是一場曆陽王朝和玄荒部落的十年血戰,廣袤的平原在那整整十年裡成為了戰爭的修羅場,曆陽帝國節節敗退,最終將這一片平原連同半座山脈割讓給玄荒部落。

玄荒人從此駐紮山脈,開礦冶金。

時光荏苒,二十年後的今天,在山脈礦場中的一個曆陽奴隸正在揮汗如雨地挖礦,瘦骨如柴的他奮力地推開一塊半人大的岩石,在岩石之後,一顆五光十色的石頭照亮了他的雙眼!

那中年男子如同撿到了稀世珍寶一般,雙手一縮,將那發光石頭的光芒掩蓋下去。然後心有餘悸地看看四周,小聲地自言自語:“還好沒有人看到,我一定要它藏好了,絕對不能讓長弓那白眼狼看到!”

“絕對不能讓‘長弓’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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