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月說:“他說他叫聞升。”
何為聽到這個名字腦袋一下就炸了,立馬問:“他叫聞升?新聞的聞,升學的升?”
葉月月見何為這麼激動,也是嚇了一跳,搖了搖頭:“不,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有問題?難道是我受騙了嗎?”
坐在駕駛座上的何為雙手捏緊了方向盤,眉頭頓時就糾結在了一起,隻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聞升這個人,是個怪人。
聞升,何為,林凡和歐陽軒四個人的關係,用俗語說大概叫做青梅竹馬,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接受培訓,隻是聞升這個人格外地奇怪,聞升並不是作為繼承人或者是輔助繼承人的人來培養,他是林凡的三爺爺送來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人,隻知道這一個笑起來格外囂張乖僻的小孩子叫做聞升,是三爺爺收養的孩子。
聞升自小能言善辯,能把教課的老師說得完全講不出話來,什麼歪理在他嘴裡都能讓他掰直了,什麼詭辯在他那裡都能講得頭頭是道。甚至有的時候他還能引經據典地證明他自己獨特的邏輯和理論。
存在即合理。聞升從小從信奉這一句話,並且也將這句話付諸了行動。
所以最後誰也不奇怪他在長大之後選擇了律師這個職業,虛與委蛇的精英,詭辯的天下,根據國家製定的法律條文在這裡麵找到漏洞見縫插針地為自己的委托人獲得最大的豁免權,這大概是聞升決定選擇這個職業的最大理由。
他這個人就這樣的,最愛的就是逞口舌之利,說得對方體無完膚更是讓他能得到最大的虛榮心的滿足和勝利的快感。
關於這一點,何為從小就深刻地領會到了。何為也算是個愛說話的小孩子,個性開朗活潑,小時候卻總是被聞升弄得嚎啕大哭,即使林老爺子親自來哄也不見效。問他怎麼了,他也隻會指著聞升哭得更加厲害,而聞升總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用無辜的眼神表示自己的清白。
——兩麵三刀。這是何為對小時候的聞升的唯一評價。
雖說聞升是三爺爺送來的孩子,但是林凡的三爺爺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用他來爭奪什麼林家的權勢,聞升愛辯論,三爺爺就在這一點上大力地支持聞升的興趣愛好,並且在聞升成年之後就讓他獨立生存,這些年來除了例行的家族宴會和重大的節日,也從來沒有見過聞升私下裡去拜訪三爺爺。
聞升這個人,就跟林凡一樣,其他人都看不透他們在想什麼,問何為對林凡是理解,因為他知道林凡這個人相信真心,即使在商場也會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但他那是情勢所迫。而何為對於聞升,卻更多的是害怕。他似乎沉浸於權利名義的虛偽鬥爭之中,享受著這些帶給他的滿足和快感。聞升並不是一個以真心就能換到真心的人,何為這樣認為。
因此當葉月月提到聞升的時候何為隱隱覺得大事不好,如果這件事情和聞升有著不可脫離的關係,那麼又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這樣使喚聞升為他辦事呢?聞升要的不是真心,誰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因此幾乎沒有人能夠掌控住聞升這個人。如果聞升和這個人僅僅是利益關係那麼尚且算好,但如果是聞升與這個人合作想要密謀一些什麼,那麼僅僅是聞升這一個人就足夠他們頭疼的了。
何為憑著記憶向葉月月描述了一下聞升的樣貌性格,葉月月一一都承認了。還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他們又有麻煩了?
何為隻是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心裡卻在計劃著今後的路,看來他需要忙的事情還是不少啊。
見到父親的那一刹那,葉月月已經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樣的感受,這麼多天以來自己心心念念的父親終於得救,好像自己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一樣。莫名的興奮又雜糅著莫名的難過,各種感情糾結在一起頂到一個極處,能夠發泄出來的唯一渠道就剩下淚腺了。
而葉山河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悲喜交加,他渾身都是牢獄中帶來的傷痛,幸好他年紀尚且算大,躲過了獄中那些饑渴的狼犬的覬覦,隻是在進去的頭一天受了一次“例行迎新晚會”而已。在監獄裡終日的勞作讓年事已高的葉山河帶出了一身的病痛,他蹣跚地走出了監獄大門,見到了每日都在思念掛記的女兒,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葉山河看著自己麵前的女兒,伸出雙手捧著葉月月的臉,不住地用他那雙粗糙滄桑的大手撫摸著,不停地點著頭:“月月,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隨即又上下仔細看了葉月月,更加淚如泉湧,激動得手都有些發顫,“你受苦了吧?比之前瘦了那麼多……爸爸對不起你啊……對不起你……”
葉月月早已是淚流滿麵,隻是不住地搖著頭否定:“沒有,爸爸,我過得很好,我現在可以獨立了,在外麵也交到了很多朋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沒有受苦……爸爸……是……是你受苦了……”
葉山河聽了葉月月這一番話,不禁欣慰地點了點頭,把女兒抱在懷裡:“你懂事了……爸爸很高興,以前是爸爸不對,不該什麼事都不讓你參與。反而在這個時候害了你……”
“不,爸爸,”葉月月埋頭在父親的懷裡,感受著就久違的父親的寬厚的懷抱,說,“直到失去了你,我才意識到,你是多麼愛我。我也愛你,爸爸,我之前從來不敢這樣對你說,但我現在覺得我一定要說出來,我不想再次失去你了……”
“嗯嗯。”葉山河不住激動地點頭,承諾道,“爸爸不會再走了。”
這一對父女的重逢場麵讓何為看著也是感慨萬分,何為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歐陽嘯天從孤兒院領養回來,一直當做繼承人的輔助者來撫養,雖說歐陽嘯天也給了何為不亞於父親的寵愛和關心,但畢竟他與歐陽嘯天之間並不存在血緣關係,他永遠也沒有辦法體會到血濃於水的親情到底是一種怎麼樣奇妙的羈絆。
如今見到葉月月和葉山河這樣的場麵,他似乎可以領會到了一點,但也隻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他又為自己遺憾,又感到羨慕,不禁轉過了臉,安靜地坐回了駕駛座,雖然他有很多問題要問葉山河,卻也不忍去打擾這一對父女的久彆重逢。
何為坐在車上點燃了一根煙,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忽然這時候何為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將煙換到了左手,偏著身子去掏口袋裡的手機。
是歐陽軒打過來的電話。
這個時候打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何為這樣疑惑著,接起了電話:“喂?阿軒,有事兒?”
“嗯,”歐陽軒應了一聲,“沒什麼事,你接到葉山河了?”
“嗯,對,”何為往窗外看了一眼,見葉山河和葉月月兩人已經並肩往自己這邊走來,抬手把車門鎖打開,“怎麼?”
歐陽軒說:“老爺子那邊,你準備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何為一愣,他幾乎快要忘了這件事,沒想到隻是隨口一提,歐陽軒竟然記住了。此時葉山河和葉月月已經開了門坐上了車,何為也不好多說,隻說:“我先送人,詳細的方案我一會兒再聯係你。”
歐陽軒聽到何為這麼說,也想到了是什麼情況,於是應了一聲,然後掛斷了電話。
何為將葉月月和葉山河送到了葉月月所住的公寓,隨後便驅車前往普華集團。
普華集團辦公大樓頂層,總裁辦公室。
“聞升?他怎麼摻和到這件事裡來了?”歐陽軒捏著筆皺著眉,偏頭拿肩膀夾著手機,剛開始接到何為的電話時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聲音,聽到聞升這個名字時立刻停下了手裡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何為正開著車,一邊注意路況一邊說道,“既然是他讓葉月月來找林凡的,那我們姑且可以認為聞升跟這件事情有關係,他背後一定還有人。”
“嗯。”歐陽軒沉聲應了,“你先好好開車,注意安全,這件事情你到我辦公室來再說。”
“好,待會兒見。”何為這麼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歐陽軒這邊剛放下手機還不到兩秒,鈴聲又再次響了起來,無奈他看了眼手機屏幕,卻是他父親歐陽嘯天的來電。
自歐陽嘯天回國以來,歐陽軒跟自家老頭子不過就通了兩次話。從小歐陽軒和自家老頭子的交流就並不多,並不是他不愛自己的父親,而是不知道怎麼去和父親相處。很小的時候,在歐陽軒的記憶裡,歐陽嘯天是很少對他露出笑容的,他總是陰沉著臉,或者擺著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跟他在一起。即使是他主動和父親聊天,歐陽嘯天也隻是簡單的敷衍而過。這樣的記憶導致歐陽軒對自家老頭子一直有一種畏懼感,或者說是自卑感,他覺得父親是不喜歡他的,甚至可能曾經不希望他出生在這個世上。
這樣說或許覺得有些嚴重,但是那麼小的孩子心智尚且還未成熟,隻需輕輕給他一些打擊就能讓他的小世界崩塌。
多年後歐陽嘯天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再多的歉疚也是於事無補,歐陽軒早就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對待自己的父親了。
於是歐陽嘯天將何為從孤兒院領了回來,一方麵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的成長過程中不要過於孤單寂寞,另一方麵也是看何為機靈懂事,嘴巴又甜,才想將何為留在身邊,聊以慰藉。
這回歐陽嘯天竟然主動打電話給他,歐陽軒不是不驚訝的,平時都是自己打電話過去公式化地問候一下,歐陽嘯天放下長輩的姿態打電話給自己,這倒還真是頭一遭。
歐陽軒猶豫著按下了接聽鍵,“喂……父親。”
“嗯。”歐陽嘯天應了一聲,問道,“葉山河的事情,你也插手了?”
歐陽嘯天這麼一問,歐陽軒不由得一怔,不得不說自家老頭子雖然離開國內這麼多年,他的情報網絡依舊強悍,歐陽軒也是知道的,歐陽嘯天即使人在國外,但國內依舊留有他自己的勢力,他能夠體諒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在這個真假難辨額名利場上闖蕩,那一份信任人的勇氣早已被消磨殆儘。
“嗯,是的,父親。”歐陽軒誠實答道。
“從現在開始,這件事情不允許你來插手,知道嗎。”雖是疑問句,但歐陽嘯天把這句話說得堅決,毫無回轉的餘地。
歐陽軒淡然答道:“我不明白,父親。”
“噢?哪裡不明白,還是我說的話跟你說的不一樣?”歐陽嘯天見自家兒子這樣直白地忤逆自己,不由得也隱隱露出不悅之情。
“您說讓‘我’不要插手這件事情,這個‘我’是指歐陽軒以個人名義,還是以普華集團總裁歐陽軒的名義?”相比較歐陽嘯天的情緒化,歐陽軒的話語思路清晰,他似乎早已預料到與父親的這一場對峙,並且已經做好了準備。
“哈,歐陽軒,”歐陽嘯天怒極反笑,道,“不要跟你家老子玩兒文字遊戲,你家老子本就是個街頭混混,沒有那麼多耐心,才不跟你搞這一套。”隨即放低了聲音,隱隱帶著一股警告的味道,“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站在你老子這一邊,不管你以什麼樣的名義,都不允許插手他們兩家的事情。二,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幫他們,你知道跟你老子唱反調是個什麼後果。”
看來歐陽嘯天也已經知道林葉兩家即將聯姻的事情。
歐陽軒聽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問道:“父親,何為是我的兄弟,也是您的兒子。您這樣做,為何為考慮過嗎?”
歐陽嘯天那邊忽然沒了聲息,歐陽軒知道歐陽嘯天還是在乎何為的,甚至把何為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歐陽軒正是利用歐陽嘯天對於何為的疼寵在賭,這麼多年自己都被何為改變了,更何況一開始就對何為喜歡非常的歐陽嘯天。
“哼,”半晌那邊傳來一聲冷哼,歐陽嘯天冷聲道,“你彆以為抓住何為那小兔崽子就是抓住我的軟肋了,你是我兒子,我還會不知道你怎麼打算?你不就是想要利用何為讓我在這件事情上做出讓步麼。”
歐陽嘯天說了這麼多,歐陽軒也沒有慌神,當初一起培訓的四人中,偏屬歐陽軒最具耐心也最是沉穩,如今確實能見培訓的成果。
歐陽嘯天仿佛也是知道自家兒子定力非常,也就少了那些拐彎抹角的虛與委蛇,隻道:“林家的事情我可以不去管,但是葉家,你老子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話說到這一步,歐陽軒也已經明白自家老頭子是不會再做出更多的讓步了,即使還想再說,也是於事無補了,隻得說:“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歐陽嘯天仿佛歎息似的應了一句,又道,“你要是多像何為學學多好。”
歐陽軒淡淡道:“我不是何為。”
“我當然知道,”歐陽嘯天無奈地在電話那頭笑了笑,然後又深吸了一口氣,頓了半晌,才沉沉說道,“你可是我歐陽嘯天唯一的親生兒子啊。”
歐陽軒聽到這句話,頓時怔愣在當場,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接什麼話才好,隻得敷衍地應了一聲當做回答。
“這件事事出蹊蹺,你也看得出來,不管怎麼樣,彆賠上老子交給你的產業。”
“……是,我明白的。”
歐陽軒明白,普華集團是歐陽嘯天一手打拚下來的江山,費儘了他一生的心血,他自然是要為自己的父親、也是為自己,守護好這個企業。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歐陽嘯天這麼說了兩句,便徑自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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