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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的宮室四麵漏風,潮濕陰冷,不時有爬蟲懶洋洋地爬過。

正對著斑駁的宮門,大殿裡端正的坐著一個女人,身上穿著的還是一身正紅皇後服飾,簇新的服飾,花白的頭發,配上憔悴蒼白卻並不老邁的臉,讓她顯得格外怪異。

麵前擺著的托盤裡,是一壺毒酒和三尺白綾。

女人如同木雕一般的臉上,突兀的出現一點笑意,讓她的臉一下子變得好看了許多。

原來是外麵踉踉蹌蹌的闖進來一個高大俊美的青年,一身墨藍的衣服被刀劍砍得破破爛爛,大片大片的血跡染在上麵,臉上也被從右眼角到左下巴割傷了長長的一道傷疤,皮肉外翻,觸目驚心,顯得有些猙獰。

“漣漪,我來陪你了。”青年澹台懷德爽朗一笑,臉上的傷痕更加猙獰了。手裡卷了刃的劍閌閬一聲扔在了地上,撲過去抱住那女子。

水漣漪伸出乾枯的手,緩緩撫上澹台懷德臉上的傷,眼中有心疼,笑的卻是越發的燦爛,張開口,嘴裡短短的肉芽顫動了幾下,卻隻能徒勞的發出啊啊的聲音。

澹台懷德緊緊的摟住水漣漪瘦弱的身子,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一會兒火就起了,我把耀靈那點破事告訴穆婉清了,耀靈那孫子也讓我給把腿徹底砍斷了,且讓他們以後狗咬狗去吧,哈哈痛快……”笑的痛快,聲音卻漸漸的低了下去直到沒有。

回抱住他漸漸冷掉的身子,水漣漪端起毒酒,一飲而儘,我的懷德,來世再見吧。來世,一定不要錯過你,來世,也不會再那麼傻,被一群畜生欺辱作踐了。

火光漸漸燒到大殿,夜色裡,一點點的吞噬了整個大殿,等到宮人們發現的時候,斷壁殘垣中隻剩下兩具糾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的枯骨。

京城裡卻在盛傳,惡毒廢後和德王這亂臣賊子早有不苟之事,如今終於死了,皆大歡喜,就是皇上和太後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最近頻繁動作,京城裡人心惶惶。

隻不過這些,水漣漪和澹台懷德都不知道了。

再睜開眼,水漣漪盯著頭頂褪色發黴的破幔帳,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來。

舌頭還在,不再是短短的肉芽,腿也能動,不再是骨頭寸斷,疼痛難忍。幔帳外隻有一張陳舊斑駁的梳妝台並一個瘸了腿的凳子,梳妝台上麵的銅鏡早已經模模糊糊的了,還是已經去了的母親留給自己的,上麵還帶著隱約的紅喜字。

這是老家連府角落,那個養馬的院子改成的舊屋子!難道是閻王爺也看不過去自己受苦,讓自己重來一次?

那,懷德呢?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再走一遭?

一時間,水漣漪百感交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門外走過來一個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淺綠衣裙的丫頭,雖然打扮樸素,但是很是有幾分嬌俏,頭上還戴著幾朵嬌豔欲滴的花,正是水漣漪身邊的白芷。

“小姐怎麼還不起?過幾日就要進京了,小姐本來就是長在鄉野,不太懂規矩,太太又是國公府出來的大家小姐,定是重規矩的,到時候進了京,這樣子豈不是要讓太太為難,小姐臉上也無光,倒是顯得先夫人沒有家教了。”

白芷進來重重的放下銅盆,嘴裡不停的說著。

水漣漪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馬上殺了白芷,上輩子是如何的眼瞎心盲,才會認為白芷這樣說教是對自己好,甚至,還隱隱的覺得白芷這樣子,像是她已經去世的娘親?

總是話裡打擊著她,貶低著她和母親,總是抬高穆婉婉的身份,同時還要教育自己,要順從穆婉婉的安排,後娘也不容易雲雲。

上輩子的自己就是在她這些話裡麵,總是自卑自賤,為了達到穆婉婉的要求,達到澹台耀靈的要求,不斷的苛求自己,不斷的委屈自己,直到當上了皇後,也沒有開心的時候,隻有,隻有最後做了冷宮廢後,和懷德相處的那段時間,雖然身體殘破,可是心裡卻愉悅。

懷德!不知道懷德怎麼樣了,想到懷德,水漣漪的心才稍微柔軟了一點,不再充滿戾氣,緊緊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剛剛陷在仇恨裡,不知覺間,指甲在手心裡都摳出血來。

“白芷,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水漣漪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才開口問道。

“小姐可不是睡傻了,平時就不機靈,這可怎麼好?小姐這樣可不行,回到京城太太帶小姐這麼出去見人,豈不是丟了侍郎府的臉麵?”白芷動作頗為粗魯的把沾濕了的破帕子拍在水漣漪的臉上。

“好好擦擦臉,清醒清醒,彆再丟人了。今兒是十三,過兩日就中秋節了,中秋過後,咱們就進京了,聽說京城可氣派了,達官貴人的也多,小姐可彆一副土包子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丟了侍郎府的人,讓太太也跟著丟臉。”

說著,在水漣漪沒看到的地方,白芷還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裡帶著幾分憧憬,聽太太說,到時候自己做事做得好,憑借模樣做一個得寵的姨娘,過得比小姐還要好呢。

水漣漪被帕子蒙著的臉上,帶著幾分譏誚的笑意,看看,這就是上輩子自認為的忠仆,從來維護的都是太太,嘴裡總是太太,恐怕早就被穆婉婉給收買了吧,可笑自己還把白芷當親人,直到進了冷宮,發現白芷成了新皇的嬪,才發現端倪,重難怪自己上輩子混的那麼慘。

真不知道,上輩子費儘心思幫澹台耀靈籌謀的人,那個詭計多端,惡毒的廢後還是不是自己,自己這分明是傻得要命。

“知道了,讓茯苓把早飯擺上,你忙去吧。”水漣漪語氣未變,自己慢吞吞的擦了擦臉,粗糙的布巾擦得臉生疼,果然是享受慣了,不習慣這些東西了。

白芷重手重腳的出了門,站在房門口大聲嚷嚷著:“茯苓?小死丫頭跑哪兒浪去了,小姐叫你伺候吃飯呢。”

一邊嘟嘟囔囔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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