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過以後，這素有冰城之稱的城市的大街、房屋、大樹在層層白雪的籠罩下竟有些銀色王國的感覺，走在這寬寬的街道上，倒還有著些許的美感。

而此時，秦凱的肩上背了捆球的杆子，就跟武士般大步踏上街道了，身材健碩外形俊朗的他獲得路人不少目光，但是定睛一看，在他的身後竟跟個小丫頭，小棉襖小棉帽外加凱子送她的那雙粉手套，她那兩小短腿撲騰撲騰得還挺快，手裡高舉著那兩根長長的冰糖山楂，開心的邊吃著邊走著，真是各不延誤。

這一兄一妹，一前一後的，倒是為這冰城的街道增添了不少的風光。

今兒是冰滑體校的花式滑冰的測評比賽前的一天，在剛剛配合了音樂滑一遍比賽時的節目過後，米燕就被張誌明給趕出冰場了，他的理由是輕鬆一下，去外麵逛逛”，在米燕抗議完全無效之後，直到張誌明把米燕的鞋子藏起來才肯罷休，接著就離開了。

能逛什麼呀？米燕坐在場上注視半天李曉靜她們訓練，內心裡把張誌明嘀咕了半天。

正好學校讓秦凱到市裡去取些冰球的用具來，就索性將米燕也拉了出去，就當是陪著她散心了。

秦凱是家裡的獨子，他的父母也和米燕逝去的爸爸那樣，在一個國有工廠裡麵當普通工人，他們兩家就住在工廠裡分配的筒子樓裡麵，是麵對麵的老鄰居了。

米燕五歲的時侯她的父親就因為工傷的原因而逝世了，在兩年以後她的母親也改嫁了，就隻有米燕和她的奶奶還住在原來的老房子，米奶奶跟她媽媽關係一直都不太好，一見麵會吵架，有好幾次她媽媽就想去帶走米燕，可是老人家打死也不願意，之後她媽媽生個男孩，家裡也不怎麼方便了，就再也沒提起過要米燕的事，並且回來看望米燕的日子也不多了。

秦凱打小習慣了米燕在他家裡玩來玩去的模樣了，在他的心裡，除了他老媽以外，米燕是惟一一個他不曾讓厭惡的女子——嗯，女孩子，她平靜之時亦或是睡眠之時就像美麗迷人的小洋娃娃一樣，隻要睜開了眼睛會成為惡魔與天使的組合體，甚至偶爾能讓他生氣得火冒三丈，偶爾卻又可以讓他疼惜得開心地為她采摘夜空的繁星。

米燕是冰滑體校歲數最年輕的一屆學生了，想當初入體校時是因為奶奶覺得秦凱在其中並且是省隊裡麵的尖子，這才願意讓米燕也去學校。

秦凱頗感任務艱巨，就差打跟鏈子將米燕拴在自己的身邊，但是他自己練習的任務十分緊張，也不能無時無刻的去盯著她，於是為了去彌補內心的歉意，他常常會私底下為她買許多零食。

“好吃吧？”

“唔”，點了點頭，高舉一根冰糖山楂，打算讓秦凱也嘗一下。

“我就不吃了，燕子，明天就要考試啦，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我肉滑兩鍋三環……”那小丫頭捧著鼓鼓的腮幫子模糊不清的說。但是秦凱很快就能聽懂：“是二個三環嗎？燕子真棒！這樣就六周了是吧？”

米燕斜了斜她的大眼睛，你以為是算術題呀，還六周呢，笨蛋哥哥！一點都不了解花式滑冰這項運動。

花式溜冰裡麵動作是參照起跳時軀體滑行的方向和起跳使用腳大致可歸納成後外側、後內側、外側點冰以及內側點冰再加上勾手這五種，並且每個跳躍動作空中的轉體能做做一圈、兩圈、三圈和四圈，三圈可以稱作專業選手難度係數較高的動作了，還有就是朝前開跳的Axel跳了，這是要比之前那些跳躍動作多環半圈的，也十分的難。

即使三環半與四環跳能夠順利做到的女運動員都寥寥無幾，縱然是在力氣與彈跳能力方麵都勝過女子的男選手裡麵也怎麼常見，更彆說五環呀六環什麼的了，這甚至可以說是謠傳的那種火星跳躍啦！

當米燕向張誌明提議想把首先的勾手二環的動作增加到難度係數為三環的時候，張誌明僅僅是彎了彎腰，笑嗬嗬的注視著她說：“35%的完成率的跳躍你竟敢嘗試？你決策好就行了，但是要深記，五名以內和優秀的節目必須完成哦！”

哎！真是糾結呀，動作的難度係數降低了，成績自然不會高，五名以內的願望就不能實現，提高了難度係數呀，可能跌倒，那麼整個節目連貫性就都會有所影響。

米燕眨了眨大眼睛，忽然問道：“師父，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如何決定？”

張誌明愣了，盯著米燕閃閃的目光，思索著，正色道：“我會選擇跳三環。”

“嗯！我也想清楚了，我會跟師父做出同樣的選擇！”

……

冰滑的年末花式溜冰賽事正式啟動了！通過整個上午的緊張競爭，男子單人自由滑的排名已經結束，近來才組合起來的幾組雙人的選手們各自的試演著他們的節目，即使難度係數很低依然摔得很慘，不過觀眾還是能給了很熱烈掌聲加以鼓勵。

女子單人自由滑測評比賽是在下午開始進行的，按照她們各自抽簽的結果來決策她們出場的順序，米燕竟然就夾在白靜美和李曉靜這兩個高手的中間來出場，但是這對於她而言並沒有很大的影響，其他的女生們正聽著音樂鞏固著比賽時所要表演動作項目，要不就是圍在各自的教練旁邊聽著一些技術上的要領，米燕卻藏在了休息室裡麵，在看張誌明用手帕變著戲法，但是由於那個手帕臟得很厲害了，因此所變出的都是灰灰的布兔子，逗得米燕哈哈大笑。

在裁判席上的，仍然是那些麵孔——光頭的楊林楊校長，這次戴頂棒球帽，還有就是冬運會請到這兒來的肥肥的金裁判與總是眉頭緊皺的董裁判，這兩人可堪稱國家級的裁判，是因為跟楊校長的關係好，因此每次都會參加學校的一些活動。

要是規範的賽事的話，是有一個兩分半節目與四分滑冰，是分兩天來進行的比賽，但學校測評比賽隻是要求學生們來進行一個自由溜的節目，在這個節目中需要進行七種動作的跳躍、三個轉體，兩種步法，相對於學生的力量、技巧方麵的要求算是全麵的，可以測試學生們實際的能力。

之前上場的幾名選手，成績亂七八糟的，隨著時間分分秒秒的轉動，金裁判就趁著打分當口，捂嘴悄悄的打了一記嗬欠，抱歉的對楊校長道：“哎！這幾年是缺乏好選手呀，冬運那邊也荒了很久呢！”

董裁判也連忙的插嘴道：“是呀是呀，連能夠跳完整四種三環跳的選手都沒有，看著都讓人乾著急呀。”並想想說：“老楊呀，上一屆我發現你這裡還有兩名女生技巧。步伐等方麵感覺挺不錯的。”

“她們正是白靜美和李曉靜。”楊校長烏青的臉總算有了些暖意。

在《華沙協奏曲》那美妙的韻律裡，王晴順利的表演外側點三環與後內側三環跳再加上兩環半跳，彆的兩環跳躍的動作十分標準，並在表演結束以後，她開心的笑了，不出意料的達到了最高分。

金、董這兩位裁判員微微的點了點頭，王晴這個節目不考慮較低的難度係數，還真是沒有任何瑕疵，明顯的比前麵的選手層次高一些。

幾個使人感覺時間異常很長的選手表演以後，白靜美用力揮了揮手，昂頭挺胸的滑到了冰場的中央，簡單的做個高傲的亮相姿勢，觀眾席響起了稀稀疏疏的拍手聲。

這次她仍然身著偏愛玫瑰紅的舞裙，這為了比賽她是特地訂做的這套賽服，各種亮片在她身上閃閃的發著光，沒及大腿中部的裙袂各個方向展現的的色彩各不相同，令人耳目一新。五官原本端正靚麗，並且濃妝亮相，更襯得人嬌豔美麗，就如同一朵豔麗玫瑰。

白靜美的使用的伴奏——《RhapsodyonaTheme》，她常常會代表學校參加一些比賽，在經驗方麵相對來說較其他學生更加豐富些，臨場發揮要好一些，在她滑過評委席時，還朝著老楊他們莞爾一笑。

腳尖一點，接著的幾個跳躍隨著裙袂的飛舞十分動人，像玫瑰花瓣似的綻放開來，場外的米燕伸著頭，張著嘴讚歎：“哇，好美！”一旁的李曉靜不以為然地翻她一下白眼。

首先跳躍的是後外三環，做得很順利，後內三環，就稍有點瑕疵，但是那幾個評委依然點了點頭，因為之前場上的選手們還沒有跳躍過這個係數的動作，內點三環接外側點兩環連跳很順利的落冰了。

白靜美步法與轉體稍慢些，但是她的伴奏相對來說比較平緩，整體看來成績應該會不錯的。

節目快過半之時，隻見她轉過身朝冰場的一處重重的滑了幾步，右腳朝後滑，左腳點冰，呀！3LUTZ！這是這個節目中對她來說難度係數最高的跳躍了。

起跳過後的身體重心很明顯斜了，楊小雲在一旁禁不住的叫出了聲，本感覺她會摔倒，誰知她點冰之時著實轉換一下，最後是雙腳落冰，然後來了個翻身，雖然動作順利完成了，但不是很完美，到時候可能會被那些高要求的評審們扣分。

“好樣的！”觀眾們還是禁不住鼓起了掌，從跳躍的總體情況來看，白靜美跳躍的難度係數最高，雖然略有一些缺陷，但是最後的分數依然比王晴高出了一截，不過結果想來也在情理之中。

“燕子，加油！”

場邊的另外一側忽然響起了一陣大叫聲，米燕朝那邊一看，秦凱跟他的朋友在那兒叫喊，邊喊著邊捶冰場邊的欄杆，“米燕加油！”，“燕子加油！”熱情的叫喊聲充斥著全場。

米燕感動的向大家示了意，在冰層上麵跳躍了幾下，伸展開雙臂，熱烈渾厚的伴奏聲隨之飄起。

金裁判與董裁判相視了一眼，這個曲子相對而言更適於男運動員來表演，極少出現在女選手中，看米燕起勢的樣子，估計仍然是去年的那個節目，這一直堅持著用一個節目，並且這伴奏並不適應小姑娘來演繹，真想不通她的教練的想法。

她轉身滑向冰場的中央。他向著觀眾席，雙手緩緩的抬起致意。在那一刻，觀眾席中一片嘩然。

那是一個……漂亮得超乎他們想像的少女，仿佛是從曾經存在過的古希臘神話畫卷中走出來的美少女。她有一種獨存於塵世之外的憂鬱氣質，仿佛隻要看一眼她的眼睛，你的靈魂便會被吸走，進入一個奇異的空間。

她的頭發秀美，滑行時在風中揚起，構成一幅唯美的畫麵。當她在冰場的中央站定時，音樂緩緩的響起。那是訴說著輕柔悲傷的鋼琴和旋，隨著提琴的漸起輕柔的延續著，一直都未淡出的成為了穿插於整首樂曲之中的靈魂。

然而正當觀眾們沉寂在那被營造出來的柔美之中時，那名少女卻在向後滑行了一段距離得到加速之後向前跨出一步起跳，以一個極具震撼力的阿克賽爾三環半跳作為了她的開場。

乾淨利落又漂亮，簡直是完美無誤。

當她以一種異常美妙的姿勢落冰，並與音樂的旋律契合著滑出一道魅惑人心的軌跡之時，由於那份震撼而遲來的掌聲爆發出來。

然而就在掌聲爆發出來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似乎……根本不為所動。單足落冰後滑出去的少女將雙手隨著音樂的漸強緩緩抬起，當數種不同的樂器所演奏出的旋律一同傾倒到這首樂曲中的時候，那充斥著古典藝術美感的舞蹈銜接動作與令人炫目的步法展示共同漸起……

“漂亮！真是太漂亮的三環跳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夠看出跟白靜美的優次了，米燕的開場跳躍難度係數很高，可她卻做得相當棒！落冰很穩，在空中停留的姿態也非常漂亮！

最難得的是她的落冰時間點和音樂的中音配合得相當好！可以看出她的這個跳躍完成得相當輕鬆！

在這個令人驚豔的開場之後，是漂亮的舞蹈動作。這套編舞中融入了許多古典元素，有芭蕾，現代舞。這套編舞也和她本身的氣質十分相襯。

啊！緊接著是一個後內點冰環跳和後外點冰跳的連跳！也就是我們常說的3F-3T！太漂亮了！這一連串的跳躍銜接得相當出色，並沒有給人後繼無力的感覺！速度的損失也相當少！”

而……看著在場中的白靜美沉默了。此時此刻的米燕……讓她感到恐懼。

僅僅是時隔幾天……她就能夠再一次直觀的感受到米燕的進步。上一次在訓練場上的時候……他的這個連跳還未完善到這種程度……

而如今，僅僅是那個連跳裡包含的一切就足夠讓她感到被步步緊逼的窒息感。就跳躍而言，此時的白靜美已經被米燕超越了。發現了這一點的米燕看向場中的表情凝重起來。

在她分神的時候，米燕已經跳完了節目中幾個規定跳躍的最後一個，三環跳。

自由滑節目很快就伴隨著大量旋轉以及步法展示在音樂的進程中結束，但……當那個女孩以單膝跪冰，一手撐著冰麵，一手揚起，隨著纖細的身體儘最大可能的以一個魅人的曲線向後仰去的動作結束整套節目的時候……觀眾席上觀看著這場比賽的人們都久久難以喚回心神。

仿佛……那並不是一項體育競技項目，那也不是單純展現著冰上技巧的表演。甚至……與其說那是她在向裁判們展現自我的過程，不如說那是一個征服所有觀賽者心的過程。冰上的他……令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哈哈！雖然分數並未出來，可是米燕此時早已開心得捏拳頭跑向了場邊的師父，“師父！”激動的米燕一頭紮在了張誌明的懷抱裡。

“奇跡……”老金禁不住感歎：“這一年的時間，竟然能夠有如此神速的進步，果然是奇跡！”

“嗯，我們還是來打分啦，老金。”楊校長挺意外米燕的節目能夠演繹的這樣順暢、成功。

成績公布了，米燕僅低於王晴，排在了第三名，相對於去年慘不忍睹的名次，這次可以算火箭般的神速了，可出人意料的是，所給分數裡麵楊校長打出的最低，不然的話，米燕連王晴也能超越。

“好選手是需要緩慢的培養的啊！”楊校長跟兩位朋友如是說。

這樣，李曉靜的成績就算比米燕高，相比較最後那個入場的能力不怎麼好的學員而言，米燕至少能排進第五，師傅的要求也能順利達到！

可能是米燕掀起的強烈氛圍與意外成績影響到了李曉靜，今天表現的十分緊張，幾個跳躍動作都有些失誤，甚至沒能完成，成績一公布，她就難過地嚎啕大哭起來，今年，她成績比米燕還差！隻能勉強擠進五名之中。

最後出場學生仍處於比賽當中，但是看場上的氣氛，關注度不怎麼高。秦凱擠到米燕旁邊，舉起米燕：“哈哈！燕子這次能去領獎啦！你真行！”

米燕轉頭發現正在場外埋頭哭泣著的李曉靜，思索了下，從秦凱這兒跳了下來，跑到李曉靜身邊去，拿出了紙巾：“靜姐，不要哭了，你看你漂亮的臉蛋都哭花了……”

李曉靜看了看那張已經被揉過的紙巾，一把甩在了腳下，直起身子，走出了場地，看都沒看米燕一下。

“曉靜姐……”米燕不明白什麼原因，心情忽然沒這麼好了，就如同那晴朗的天空突然被蒙上了層層的陰影一樣，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