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米燕的成績會是這樣？！這一點都不公正！”張誌明咆哮著。

“這是你能說的算的嗎？”正坐在外麵的一位男評委不屑一顧的瞅著窮酸的張誌明，“不明白你就和和氣氣的問，我們還能告訴你，再這樣乾擾我們工作，就取消你們參賽資格！”

“你！”張誌明怒發衝冠，一把拽住了那評委的衣服，將他拎起來。

“住手！你要怎麼樣！”男評委急著叫起來了。

“張誌明，彆瞎鬨！”這個聲音使他停止了動作，轉過頭來，發現過去林熙顏的那位教練關羽老師直立著，朝這邊匆匆忙忙的跑來，仍然柔和的神情，但是多些許皺紋，白發也增添了不少，隻是那眼神，依然關切。

“這個孩子，還是這樣性急。”關羽嗔責道，拉開張誌明的手說，“你到外麵先等會，結束後我會給你個解釋。還能相信我的吧？”

張誌明的怒起氣瞬間雲消霧散，默默的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幾步。

那位男評委原本還有點憤慨，可是看見緊緊靠在張誌明旁邊的小姑娘，雙眼裡的淚水已奪眶而出，可憐兮兮的盯著他，那種不會善罷甘休的話語頓時卡進嗓子裡麵，隻哼哼了幾聲，“就看在關指導的麵子上，就不和你計較。”

比賽終於收尾了，女子單人滑前三意料之中的是冬運裡的柳雅蕊、黃沛珊、尹夏彤包攬，米燕排於第七，李曉靜勉強擠到第十，白靜美隻排在第十二。

冰滑體校教練員們還算平靜的接受了最終的結果，其實跟去年比較，今年至少還兩人排進了前十，應該算是一種進步。

可是張誌明卻總是有些不服氣，他認為，前幾位運動員並沒有什麼厲害之處，資質也隻能說是很平常，卻把米燕壓在了下麵，這使他不爽得很。

麵對麵的和瞧著他與林熙顏成長的關老師相處，心裡的無數話語一個子都吐不出來，最後還是關老師首先開了口，她微微的歎了口氣說：“唉，誌明，十年了，其實我們……都十分想念你。”

“您……的身體還好嗎？孫教練怎麼樣？”張誌明努力擠出了幾句話。

“我還行，老孫呢，他身體就不怎麼好了，他太勞累，身上亂七八糟的毛病常常犯，要是你有空的話就回去瞧瞧他，他雖然嘴上沒提，心裡卻想得緊呢！”關老師感歎道，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水。

“你如今成為教練員了，其實應該知道老孫當年的苦，我明白，這麼幾年你也吃了很多苦，但是，你這孩子打小就要強，從來不跟我們聯絡，就好像打心底裡要忘掉我們一樣，老孫很難過啊。”

張誌明有些愧疚的垂下了頭。

關老師就給了他幾份東西：“這是米燕和其他選手們分數的細則，而且我特意將一點說明寫在背後，你仔細瞅瞅。這些年來滑聯的規則還在調整著，我們這邊也還在不斷學習呢，可能在某些地方我們也會理解有誤，但是請你相信我，對於孩子們，我們都是公正對待的。”

返程路途中，張誌明倚著窗，深思著。他突然想起關老師說過的話：“以前你還在男單的時候你要能夠對你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而作為教練時你必須對他人負起責來。”

米燕累了，她的腦袋倚靠在了他身上打著盹兒，彎彎長長眼睫毛時不時的顫抖著，想來睡得還不夠踏實吧，他微微側了側肩膀，想讓她更加舒適。

燕子，從今以後，師父就背著你走，但是，未來的道路既艱難又未知。

……

台燈閃著幽暗的光芒，張誌明放下了那份評分細則，揉著眉心，關老師的話沒錯，規則不斷的變化著，對於教練選曲編舞能力以及選手各方麵的素質要求高了許多，在網上拷出來的一些資料很多都是英語，瞅起來很艱難，很多動作稱呼也跟過去他學習的有差異，隻能憑借著想象去感悟有些詞的意思。想來這些年已經被這項運動給淘汰了。

那去跟誰詢問比較好呢？

……

“楊教練！”張誌明叫住急匆匆朝辦公樓跑著的楊小雲。她定睛一看，正有個俊俏男子朝她笑，那樣子看起來很熟悉。

“你是……張教練！”竟然把將胡子都給刮了，小平頭，就像換了個人一樣，楊小雲難以置信，他竟然……還有淺淺的酒窩。楊小雲頓時臉紅。

“有、有事情嗎？”

“就是比賽關於轉體要求，好幾個問題我不太清楚。”張誌明遞來一張全是英語的文件，楊小雲接過文件瞧了瞧，全是ISU評分細則：新係統中，每一項花樣滑冰的技術動作要素都將分彆得到分數，這些分數的總和即是技術總分……

“這個呀，我不太明白，比賽時跟冬運的董教練談天兒時也聽說，似乎是個動作難度十分高的跳躍，真不好意思，我也不怎麼清楚。”楊小雲抱歉解釋道。

“謝謝。”張誌明有些失望，想來在學校估計是沒有答案了。

校長辦公室，楊校長驚訝的盯著貌似換了一個人的張誌明，“你可算是有點人氣兒了！你來有什麼事情嗎？”

“有點事情想求你援援手。”張誌明竟然對楊校長說到了“求”字，真是讓老楊又意外了一把，這家夥頭一次如此客氣跟他講話呢！

聽完張誌明的請求，楊校長沉思一一會，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先幫助你想想辦法。”

“師父，你過去為何易容呀？”米燕眨巴驚奇的雙眼，注視著張誌明的臉，如稻草般的胡子們都被他清理走了，就剩下了暗青的陰影，師父突然年輕清瘦了不少，更加俊俏了，如今體校裡麵女性教練和女學生常常會悄悄注視著他，就跟師父的臉上開了花似的。

“這是因為怕仇人來追殺吧？”

“嘿，你這小腦袋瓜整天想著什麼呀！”張誌明給了一記拳頭，瞧見她欲閃不閃的模樣，禁不住的笑出聲來。

開心的時光總是飛速的流逝著，轉眼就進入了六月，米燕的個頭衝出來一點兒，也變強壯了，有很多次，張誌明都打算提前告訴她自己想法，可是看見她總是歡歡喜喜的模樣，那些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誌明，我安排妥當了，這回你到北京的借口是做孫指導助手，但是你的工作的關係仍然在學校，時間差不多一年。”楊校長思索了下，又增加一句：“這下周你就要走了，你慢慢的對燕子說吧，我怕這丫頭會無法接受。”

這些天，張誌明差不多每天晚上都難以入眠，米燕那五個三環才跳出呢，我就離開她，這樣不會退步吧？儘管把她托付給了楊小雲，可是，她對米燕會嚴格要求吧？其他孩子們可能會欺壓她嗎……並且，我怎麼跟米燕開口呢？

但是當話說出口之時，張誌明語氣異常平靜，甚至有些冷漠：“燕子，我就要離開了，想到北京去學習一年的時間，這些日子，就由楊教練來教你。”

米燕猛的將頭抬了起來，看著張誌明，就感覺他什麼也沒說一樣。

“後天我就要走了，你一定要聽楊教練教導……”他再也說不出口了，由於眼前這小孩早已哭成了淚人的原因，他也開始哽咽了，米燕嘟著嘴嚎啕大哭：“不行！你不能走！”

她一頭撲進了張誌明的懷抱，張著嘴巴大聲哭叫道：“師父，你彆走！我一定聽您的話，努力訓練，不再惹您生氣了……嗚……你彆丟下我……”

張誌明抬了抬手，輕輕摸著米燕柔順的發尾，“燕子，你一定要聽楊教練話呀，其實我並沒有拋棄你……”他眼淚盈滿了眼眶。

“那就讓我跟您一起呀！”她執著的說。

“燕子，還不行，以後要是有好的機會的話我一定回來並且把你也帶過去。”

“你在騙人！我不信！”米燕惱怒將他推開，邊哭著邊喊道：“你們在騙我！父親走了，拋棄我了，母親也走了，都不想要我！如今你也拋棄我！”

“嗚……我清楚，我就是個沒人要的小孩，你們都不愛我……”米燕哭得哽咽了，見張誌明沉默著，她十分絕望的跑走了。

張誌明將拳頭重重的砸到了桌子上麵，燕子，我一定不會走很久的，很快就能回你的身邊！

秦凱輕輕的打開了櫃門，米燕果真就跟受了委屈的小貓一樣瑟縮在櫃子裡，眼睛腫腫的，仍然低聲啜泣著。他伸出手將她拉出來了，跟小的時候一樣，將她一下子背在了後麵，緩緩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張教練他說，燕子是最最美麗可愛的小天使，因此他要將最好的技巧教給你，可是他如今還無法做到，可是為了燕子，他樂意到他原本就不喜歡的地方去學習。”秦凱低聲道，好像是在自說自話。

“可是張教練卻無法放心，那個小姑娘，她的脾氣不好，又很會哭，就像那水庫似的，他如果就這樣走了，訓練場肯定會變成水池的啊！”

靠在肩膀的姑娘“撲哧”一聲笑了，接著帶哭腔軟綿綿的說：“你是個臭凱子哥！我才不是你嘴裡所說的水庫呢……”

楊校長、楊小雲、梅老師……學校裡熟悉的大多數都來了，“路上注意安全”，“保重身體，少喝酒！”

大家道彆過後，張誌明發現大個頭秦凱身後的那個背對著他的小丫頭，走了過去道，“米燕，還不準備理我嗎？”

米燕咬著下唇不吭聲。

張誌明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巧精致的粉色手機，就塞進了她的手裡，“要是不打算說的話，可以發短訊。”

米燕的眼淚再也掛不住了，低下了頭，讓眼淚就這樣一點點的落入土地裡。

汽車緩緩駛出學校的門口，張誌明一再的回頭看，可是，那要強的小身影依然沒回過頭來。

滴滴。

張誌明的手機這時響了，掏出來，看到：“我會等你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