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陸綿的視線太過幽怨，盯得向修遠有些不舒服。他抬起頭來看她，咧嘴一笑：“綿綿，最近工作忙嗎？”

陸綿換完鞋後從父子二人旁邊繞了過去，徑直坐到沙發上，這才開口：“什麼算忙，像你一樣徹夜不回家嗎？”

“綿綿，你要理解我，我還不是為了給你們更好的生活？”向修遠隻當陸綿是在抱怨，並未多想，又拿出他那套一貫的說詞，“綿綿，咱們這個家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況且子慕……”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女人的情緒已經到達暴怒的臨界點，在聽到那句“子慕”之後，徹底崩潰：“夠了！”

陸綿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聲音近乎嘶吼，甚至尾音都隱隱有要破裂的跡象。

她閉上眼睛，極力想要鎮定下來，卻無濟於事。子慕子慕，他每次都拿兒子做借口，嘴上說著為了家庭，實際上卻做著背叛家庭的事情，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向修遠顯然沒料到陸綿會突然發火，爛熟於心的借口被堵在喉嚨，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向子慕被向修遠抱在懷裡，聽到陸綿的一聲怒吼，嚇得小身子激靈一下。他探出頭愣愣的看了眼陸綿，似乎想不到平時文文靜靜的媽媽為什麼會生氣，下一瞬他又縮回到向修遠懷裡，把頭埋起來，不敢再去瞧陸綿了。

最終，陸綿還是敗在了向子慕那雙膽怯的小眼神下麵。

身上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她的聲音抑製不住的顫抖，此刻溫柔的語氣有些怪異：“子慕，你先回房間，媽媽和爸爸又是要談。”

向子慕茫然的垂下小腦袋，從向修遠懷裡跳出去，乖乖回房間了。

客廳裡瞬間隻剩下一男一女，原本還稱得上溫馨的氣氛頓時冷了下去，仿佛空氣都跟著凝固了。兩人本應該是親密無間的夫妻，此刻卻淡漠的像陌生人。

向修遠最先受不了，他擰起眉頭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原先麵上的柔和也早就不在：“你發什麼瘋？嚇到子慕怎麼辦。”

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這男人翻起臉來，比女人還快。陸綿心中覺得諷刺，看向坐在沙發另一頭的向修遠：“你還知道惦記著子慕？你在外麵的時候，也張口閉口都是你兒子嗎？”

聽陸綿這話，向修遠像是想到了什麼，麵色一會青一會紅：“我在外麵談的都是工作，怎麼可能提起子慕？”

“難道提起子慕，對方會生氣不成？還是說提了子慕，你這生意就做不成了？”陸綿眼角帶著諷刺，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引得向修遠的表情瞬息萬變。

“綿綿，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向修遠沒法回答，便放軟了語氣，坐過去握住陸綿的手，“是不是壓力太大了？需不需要我請假陪你？”

這麼明顯的轉移話題，真當她陸綿是傻瓜不成？

雙手一用力，她陡然從男人的掌心中脫離出來，冰冷的笑容像是被澆灌過絕望：“你舍得請假？”

向修遠看著抓空的手掌，心裡也開始發空。他難得耐著性子，溫柔開口：“寶貝，隻要是為了你，我當然願意。”說著，他的身子再次湊了過去。

“可惜我不需要。”陸綿一句話阻斷了男人的靠近，麵上綻放出一個比陽光都明媚的笑容，“你哄外麵女人的時候，也是一口一個寶貝？”

向修遠的身子由於這句話開始僵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名為心虛的味道。

“哈，綿綿，你這又是在說什麼胡話。”向修遠下意識的鬆了鬆領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因為他這個動作而改變，向修遠又默默退到了沙發的另一頭。

客廳瞬間又靜了下來，靜的仿佛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氣氛也由此開始變得尷尬。陸綿攤開手心，瞧著上麵幾道血紅的印子，目光開始變得久遠。

還記得那是上大學的時候，期末複習階段，她和向修遠也是同坐在一間屋子裡，兩個人都低頭看書，時不時有筆尖落在紙上寫寫畫畫的聲音。那個時候她認為，一輩子就和這個男人過下去，也挺好。

眨眼間，還是兩個人，一間屋子。兩人的麵貌並未發生多大的改變，卻也僅僅是麵貌沒變，從前窄小的房子也已經換成了現在三個人的家。

其實什麼都變了，屋子變了，人變了，當初的歲月靜好也變了。

向修遠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陸綿沒耐心了，可能是她生下子慕那天，可能是他出軌那天，亦或是在他每個夜不歸宿的晚上。

這次也一樣，見她良久不說話，他有些急了：“你怎麼不說話了？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懷疑我外麵有女人？”

陸綿頹然的靠在沙發上，連和他爭吵的力氣都沒了，側過頭怔怔的盯著向修遠。

他是怎麼以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如此的大言不慚，甚至臉不紅心不跳。要不是見過和他小號頭像長得一模一樣的江晚漁，她恐怕都信以為真，開始為誤會他而慚愧了。

陸綿累了，她釋然一笑：“逗你的，你怎麼可能呢？”

向修遠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麵上卻變本加厲，倏地站起身來，指責陸綿：“這種事情可以開玩笑？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消耗我的真心！”

消耗真心？虧他編的出來。陸綿微微一笑，口不對心：“抱歉。”她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她卻懶得張嘴了，連敷衍都感覺多餘。

向修遠也在等陸綿的後話，他轉過身背對她，做出一副賭氣的模樣。可是良久，身後的女人都沒再吐出一個字。

挺直的身軀變得遲疑，向修遠這回是真覺得火大：“你怎麼不說話？”

他沒有回頭，僵持了一會，等來的卻是一陣手機鈴聲。

向修遠不用看都知道是誰，心中強壓下去的慌張如海潮般湧了上來，他驚慌中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空曠的客廳裡隻餘下係統自帶的手機鈴聲，似乎在嘲笑男人的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