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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事情經過,文娟輕歎一聲:“也不知道趙興星怎樣了,時間過得好快啊”

  高誌傑轉換話題:“你就那麼討厭賈寶玉嗎?”他可不能讓趙興星陰魂不散,文娟現在是屬於他的,將來也一定會屬於他。

  “當然,難道我故意去嘔賈教授?”文娟想都不用想,張口就答,“賈寶玉是典型的浪蕩公子,遊手好閒,不學無術。薛寶釵怎麼會喜歡他呢?曹雪芹生病糊塗了吧!”

  高誌傑心道:“難怪她以前排斥我,原來她是個女權主義者兼理想主義者。幸好我很有上進心,我以後在她麵前說話做事可要小心點兒。”

  “你在想什麼?”文娟見高誌傑不語,覺得奇怪,他以前話挺多的。

  “哦,沒什麼。”高誌傑思索著說:“我在想怎樣安慰你。你為人處事不合常情,這是你吸引我之處,也很讓我惱火,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

  從前他還以為文娟是因為體育成績好才被特招的,現在才明白是因為文學才華出眾。其實當初知道她就是“霜後草”時就該想到了,不過那時他身邊緊跟著如花似玉的美眉,無暇多想。

  文娟說完了氣也消了,剛才隻不過想找個人宣泄一下罷了。既然高誌傑無話可說,就告辭回宿舍。高誌傑想留她,又怕她拒絕,望著她輕快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蒼茫夜色中,搖頭輕歎:“流水有意戀桃花,桃花無心逐流水。我對她滿懷激情,她對我漫不經心。罷了,罷了,還是不要陷得過深的好!”

  高誌傑回到公寓,點上一支大中華,深深吸入一口,緩緩吐出,一邊過煙癮,一邊閱讀文娟的小說。

  “文人長了爛腦殼”,這話一點不假,遍及天下平凡至極的紅薯,居然可以衍生出一段曲折動人的孽緣,附帶出一個美麗動人的傳說。

  文娟洗漱完畢準備睡覺,園園和天麗賴在她床上不走。

  這一對活寶啊,文娟沒法,隻好問:“兩位大小姐,周末去貼身寶貝購物,我買單咋樣?”

  “不咋樣!”二人異口同聲。

  “你們想怎樣?”文娟不解,哪裡又得罪她倆了。

  楚天麗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老實交待,和大帥哥的關係進展得怎麼樣?”

  “談情說愛吧,還能怎麼樣!”文娟隨口答道。

  “和他上床沒有?”向園園單刀直入。

  “上什麼床!你倆現在就賴我床上。快起來,大菩薩小菩薩各歸原位!”文娟一手拽一人,拖她倆下地。

  楚天麗抱起枕頭反擊,向園園大呼小叫。三更半夜的,文娟怕影響不好,隻得放手,好言相求:“二位大小姐,你們到底要怎樣?明天還上課呢!你們想逃課嗎?”

  “你可以請假,我們也可以啊。難不成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向園園可不管明天上不上課,繼續逼供,“你和高誌傑出去了五六天,郎情妾意,乾柴烈火,激情燃燒沒有?”

  文娟認真地說:“你們把我當作什麼人了,一見鐘情以身相許的故事也許經常發生,但女主角不會是我。”

  “我們相信你,可是懷疑高誌傑,他是出名的浪子;如果換作趙興星,就值得信任。”向園園胸無成府,口無遮攔。楚天麗使勁扯她背後衣服。

  文娟長歎一聲,傷感地說:“趙興星和高誌傑,風馬牛不相及。用褒義詞修飾他,是柳下惠;用貶義詞形容他,是硬木頭。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造化弄人,隻得認命。”

  天麗心中不安,起身下床,拉起園園說:“走吧,人家正在興頭上,偏你提起傷心事,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園園嘟噥道:“是你提議審問她的,現在又怨我,捉鬼放鬼都是你。”

  周六晚上,高誌傑請了文娟班上的同學和李老師吃飯。鬨到半夜,大家散去。高誌傑送文娟等來到女生公寓樓下,園園笑著邀請他上去坐坐。文娟有些難為情,小聲說:“我屋裡亂七八糟的,還沒來得及收拾,要不改天請你。”

  高誌傑想起從來沒去過女生的閨房,好奇心來了,一定要現在就去,文娟沒法,隻好同意了。

  天麗雖有千萬個不甘心,此時也臉麵硬要去文娟臥室當電燈泡,眼看著那倆人摟摟抱抱進了門,“喀嚓”的關門聲鐵錘一樣敲擊著她的心臟。她不理會園園的空話,轉身回屋,打開電腦,搜尋趙興星的消息。

  文娟忙著收拾屋子,高誌傑東看西瞧,拉開床頭上方牆壁上的布簾子,露出一幅一米見方的大油畫:五彩繽紛的玫瑰圍成“心”形,“心”中是一盒巧克力。玫瑰花瓣上的露珠兒閃閃發光。左下方有倆人,男的遞給女的一杯咖啡,杯子上印著字——加奶糖還是果糖?

  高誌傑的目光鎖定落款:趙興星製作,2月14日。那兩排小字像無數的螞蟻,在他的心間爬來爬去。

  文娟正在清理書桌,聽見身後傳來“啪嗒”一聲響,回頭看時,牆上的油畫掉在了地上。她急忙跑過去,推開高誌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拾起,仔細查看,還好,沒什麼損傷。她雙手展開油畫,輕輕地攤在床上,嘴裡還在嗔怪高誌傑:“你在乾什麼呢?毛手毛腳的,怎麼就弄到地上來了?”

  “我在你心中,還不及一幅畫嗎?”高誌傑幽幽問道,他跌坐在床上,手指頭緊緊扣住床頭靠背。

  文娟一怔,這幅畫掛在床頭兩年了,她從來沒想過要把它怎麼樣,就讓它一直掛著,隻是最近很少拉開布簾子呆望了,高誌傑怎麼偏把它翻出來了呢?要落也該掉在床上才對,它卻掉在了地上,隻有一種解釋……“他已經不見了,不過是一幅畫,你何苦呢?”文娟不明白,高誌傑為什麼這樣小心眼兒。

  高誌傑心中懸吊吊的,還是要問個明白才甘心,他開口了:“你心裡還想著他是不是?他拋棄了你,你卻對他念念不忘。不論我如何努力,也無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彆說了!”文娟撲在床上,臉埋進胳膊肘裡,眼淚不由自主滾了出來,心潮澎湃:“明明已經結疤的傷口,硬生生讓人撕裂,高誌傑和油畫,能相提並論嗎?那我為什麼還這樣緊張呢?我到底愛誰?”

  “文娟,文娟你怎麼啦?”高誌傑覺得不對勁兒,扳過文娟肩頭,看見她淚流滿麵,心疼得要命,“寶貝你彆哭,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該把這幅畫弄在地上,我再也不問你我和趙興星誰重要了。你要是喜歡,我拿去請人製作一個畫框。你彆哭了好不好?”手忙腳亂地找了紙巾給她擦眼淚。

  “美好的東西,總是那麼短暫,還來不及品味,便已經銷聲匿跡。失去的人,就讓往事煙消雲散吧。”心念及此,文娟捉住他手,輕輕說道:“那是他送給我的唯一的禮物,在那些苦寒的日子裡,唯有它陪伴著我。你要是不喜歡,我收起來吧。”

  “喜歡,才怪!”高誌傑心說,不過一看見文娟流淚,他的心就亂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每次看見文娟默默地哭泣,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換取她的笑顏。此刻也隻好違心地說:“隻要你喜歡,掛著就掛著吧,剛才是我不好,我不該惹你生氣。明天我拿去給你裝個框子。”

  “不用了,我把它收起來。”文娟仔細地裹起那幅畫,翻箱倒櫃找出一條月白色大方巾,包在畫卷外邊,纏上一條粉紅色絲帶,挽了一個蝴蝶結,然後放進儲物櫃裡。

  高誌傑怎麼就覺得,那個結是趙興星在文娟心中係下的。他強作笑顏,和文娟吻彆,回到臥室,打開電腦,搜索趙興星的情況……

  校園餐廳裡三樓上,雅致的包間,華麗的桌椅,精美的餐具,可口的酒菜,慈祥的校長,這一切讓文娟心花怒放。高校長誇獎她的報告文學寫得好,在某天中午請她大吃一頓。她也不去注重淑女形象,更不去擔心攝入過多脂肪。不吃白不吃啊!

  高檔音箱裡傳出古箏名曲《陽春白雪》,滿桌的山珍海味,隻有她和校長對坐。校長不停地給她挑菜,微笑著看她大快朵頤,隨意地同她說些不著邊際的閒話。文娟想起很久以前和媽媽的相聚,好溫馨啊!真懷疑這是一場夢,夢裡千般好,醒來一場空。

  “你在想什麼呢?”校長給她舀了一勺菠菜魚翅湯,心想要是有這樣一個乖巧伶俐的女兒就好了。

  “說了怕您笑話,我,我想起了小時候……”

  “和媽媽在一起,對吧!”文娟正在斟詞琢句,校長幫她補充完整。她紅著臉低下頭,擔心校長誤會她是個趨炎附勢的學生。

  校長真心實意地說:“把我當成你的媽媽吧,我可是做夢都想有你這樣一個乖巧能乾的女兒。”

  “那我可高攀不上,校長的孩子肯定比我更出色。”文娟趕緊表白,她可不想攀龍附鳳。

  高校長心中一動,試探她:“你說說我的孩子有多出色。”

  文娟微笑著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校長既然這樣優秀,孩子肯定青出於藍勝於藍。老百姓常說‘龍生龍,鳳生鳳’,很有道理的。”

  校長心想:“你父母英年早逝,難道你也活不長嗎?不過無論怎麼看,這丫頭也不像福薄命淺之人。”決定和她開個玩笑,“我介紹兒子和你認識好不好?他心高氣傲,瞧不起人,讓他見識見識咱們中南大的第一才女。”

  文娟趕緊推辭:“校長覺得有這個必要嗎?如果是小孩子,我還可以陪著他玩耍。”

  “做你的男朋友不行嗎?我到哪裡找你這樣優秀的兒媳去?”校長繼續試探她。

  文娟大咳起來,趕緊低頭,差點兒背氣,校長可真會開玩笑,嚇死人不償命嗎?雖說女人不用從一而終,她也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那晚高誌傑在眾目睽睽下帶走她,隻怕連校園裡的花草鳥蟲都知道了。

  校長遞過去麵巾紙,“把你嚇成這樣,我兒子也是名牌大學生,你擔心他配不上你?”

  文娟緩過勁兒,坦言相告:“謝謝校長的厚愛,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還君明珠垂雙淚,恨不相逢未嫁時’。我和高誌傑真心相愛,許下白頭盟約,我隻會一心一意對他,他也全心全意對我。”

  “你們已經談婚論嫁,雙宿雙飛了?”校長直奔主題。大學生租房同居是真實的謊言、公開的秘密,她也不避諱。“戀愛中的男女都是開屏的孔雀,總是向對方展示最好的一麵。可是孔雀不能老是把尾巴支撐著不鬆勁兒。”

  文娟搖頭,“戀人也一樣,生活中哪能事事順心如意,誰都有發脾氣使小性之時,我們還沒有經曆磨合期,我不想過早陷進去。他以前風流成性,我為此困惑,說實話,我對未來沒有把握。我希望我們的感情能經得起考驗。”說出憋在心中的話,她輕鬆多了;校長和藹可親,她說話也沒顧慮。

  校長心中矛盾,是否告訴她真相呢?這麼純真可愛的一個女孩子,不知道高誌傑那混小子幾世修來的福氣。思來想去,校長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孩子翅膀硬了,婚姻大事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下午還有會議,校長本想和文娟多聊一會兒,也隻得作罷。文娟和校長相聚時,為了不被人叨擾,倆人都關掉了手機,文娟怕高誌傑著急,見校長沉默不語,趕緊告辭。

  “陪我這個老太婆不及陪情郎吧,歸心似箭,去吧。”校長揮揮手,繼而打趣,“見到高誌傑代我問好,告訴他不準欺負你,不然我找他算賬。”

  文娟笑著打開門,回頭大聲笑道:“校長放心,我練過跆拳道,他不敢欺負我!問你的少爺好!祝他找個比我更好的意中人!”

  校長心中隱隱不安:“我兒的意中人不就是你嗎?你隨口說出的話會不會成真?有情人難成眷屬的例子多著呢!”

  想到兒子,高美君心中既愧疚又自豪,未能給他一個溫馨的童年,就算現在拿金錢來彌補,也沒有多少作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兒子遺傳了父母的優良基因,肯上進!兒子上大學後對待感情的放縱,一度成為她的心結,現在可好了,優秀的騎師出現了,脫韁的野馬是時候安置上馬籠頭了。

  “當年我也曾年輕過呀!”校長背靠著椅背,手肘支頭,陷入沉思:我剛當上教導主任沒多久,幾個鄉鎮的中小學教師因為待遇太低而集體罷課,愈演愈烈,星星之火,漸成燎原之勢。頭兒們慌了,明裡安撫暗中鎮壓,就是拖著不兌現老師們的陽光工資。

  “刁民都是貪官逼迫出來的”,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某縣委書記橫屍夜總會,事情鬨大了,老師們的血汗錢也到手了。

  我們學校雖是鄉鎮中學的一員,但是老師們素來膽小,當官的麵子工程做得好,沒出什麼亂子,校長得到表揚,其中也有我的功勞。不過“事業是國家的,榮譽是單位的,成績是領導的,錯誤是自己的”,隻要我和他心中有數就行了。

  一年後,他進城了,我順理成章接了他的班,同事們雖然詫異,可是我平常和他們相處很好,上邊又結識了新的靠山,他們也頂多背後議論議論罷了。反正領導嘛,誰當都是一樣,總得有人當吧。

  “叮鈴鈴……”手機響了,校長一看,市委秘書處的,苦笑著按鍵……她固執的拒絕彩鈴服務,也許想守住心靈的最後一點念想吧。

  校長按鈴喚來服務生,簽了單子,去洗手間略微補妝,然後打電話叫司機在南校門旁邊等候。

  初夏時節,校園裡花團錦簇,蜂飛蝶舞,綠樹婆娑,鳥雀爭鳴;調皮的太陽,透過密密層層的枝葉,灑下星星點點的金光。高美君漫步林蔭道中,思考著會場上發言的措辭。午覺是沒法睡了,先在校園裡安步當車,還可以消耗脂肪,避免腰圍處長出“遊泳圈”。女人啊,總會有那麼點愛美之心的,叱詫風雲的鐵娘子也不例外。

  又要和那個人見麵了,高美君心海裡泛起一絲漣漪:當年,你拿愛情換取了利益,現在,還指望用利益換回愛情嗎?香煙愛上火柴,注定被傷害。我無法恨你,畢竟那麼深愛過;可是我也無法再愛你,因為曾經被你傷害過。窮困潦倒時,我沒來糾纏你;春風得意時,更不會來討好你……微風過處,幾絲花瓣兒姍姍落下,高美君仰起頭,今年的黃桷蘭開得特彆好,一簇一簇,在陽光下爭寵。幽幽的香氣,喚醒她沉睡的記憶。遠處,木棉樹高高聳立,紅豔豔的花朵輕舞飛揚,肆意燃燒著青春的美麗。

  古樸典雅的側校門旁,轎車來了,高美君坐進奔馳裡,司機調好溫度,開了音響,婉轉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緩緩流淌。高美君微眯著眼,想起了女詩人舒婷的《致橡樹》:“我如果愛你——絕不學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當年,和那個負心人在一起時,不是常常念叨這首詩嗎?我現在終於出人頭地了,那又怎麼樣呢?再見麵形同陌路,我不會和他重溫舊夢了,我覺得惡心。高美君揉揉太陽穴,努力地不去想那些難堪的往事。

  41、那才是人生的一大智慧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高誌傑快馬加鞭地趕來找文娟,如果不是文娟堅持學業第一的觀點,他根本就不想坐在教室裡,《政治經濟學》本是他喜歡的科目,可惜現在他沒心思聽老頭子引經據典,東拉西扯。

  吃過晚飯,高誌傑本想開車出去,文娟嫌麻煩,晚上還得趕回來上自習,來來去去吸入肺中的全是汙濁空氣,再說多一輛車子行使,就多一分大氣汙染。高誌傑隻好讓步,他現在對文娟除了言聽計從,就是無可奈何。

  倆人手牽著手來到學校裡的休閒花園,青鬆翠柏,芳草鮮花,水池假山,點綴著青石圓桌,散落著木製長椅,很有桃花源的味道。二人並肩坐在椅子上,周圍都是成雙成對的俊男靚女。文娟偎依著高誌傑,打開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高誌傑東張西望,不樂意了:“我說丫頭,你每天在教室裡還沒看夠啊?現在,你應該看我!”伸手奪了她的書合上。

  文娟雙手捧住他臉,左看看,右瞧瞧,笑道:“嗯,不錯,貌若潘安,是個美男子。就是不知道才華是否比得上子鍵!”

  高誌傑聽出挖苦之意來了,放下書,捉住她雙手,威脅道:“好你個丫頭片子,竟敢譏諷你相公我,認打還是認罰?”

  文娟扭動著身子,嬌笑道:“相公饒恕小女子吧,下次不敢了。”

  “那你親我一下!”高誌傑耍賴。

  文娟看看周圍,沒人留意他倆,湊過嘴去,蜻蜓點水一般,在他額頭上接觸了一下。

  高誌傑鬆開手,拿起書看看名字,《客舍青青柳色新》,還以為是言情小說,文娟說是描寫晚清名臣左宗棠的。高誌傑很吃驚,這丫頭的閱讀麵真廣呢。左宗棠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高誌傑忍不住翻開書看起來——窮困潦倒之時,不被人欺負;飛黃騰達之日,不招人嫉妒。這就是那才是人生的一大智慧。說的真好啊,不愧是功勳彪炳千古的人物。他一頁一頁往後翻,完全忘了文娟的存在。

  文娟拿出手機打遊戲,想起高誌傑扔她手機的事,順帶想起了趙興星,關了手機,背靠著高誌傑,雙腳踏在椅子上,曲起膝蓋支撐雙肘,雙掌托腮,陷入沉思:“貧窮困頓,並不可怕……成就人的,是超然灑脫的智慧。要是趙興星能早些看到這本書,也許他就不會離鄉背井了。人生啊,小小的一個變數,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我做夢也沒想到,如今會和高誌傑走到一起,我們之間有結果嗎……”

  天色漸漸暗下來,疲倦的鳥兒煽動著翅膀,撲棱棱地回歸林中的鳥巢,唧唧喳喳的鳴叫聲此起彼伏,花園裡越來越熱鬨。

  鬨鈴響了,該回教室上自習了,文娟轉過身子,拍拍高誌傑肩頭。高誌傑吃驚,抬頭發現暮色蒼茫,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喧賓奪主,還冷落了你,請你吃夜宵哦。寫得太精彩了!”

  文娟笑道:“你拿回去慢慢看吧,我得去教室了。看完還給我啊,彆弄丟了。”

  高誌傑摟住她肩頭問:“下自習我來接你啊,周末去我家好不好?”

  “太快了,我心虛,還是在等等吧!”文娟覺得還沒準備好呢。

  “你這麼好的姑娘打著燈籠火把也難找到,我的父母一定滿意,外婆肯定高興得合不攏嘴。”高誌傑給心上人打氣,“再說了,是我要娶你,難道他們還會棒打鴛鴦、導演梁山泊與祝英台的悲劇嗎?”

  “那好吧,我聽你的。”文娟順從地回答。

  相處了這麼久,高誌傑終於聽到一句滿意的話。那一整夜,他的夢裡都是文娟會見長輩的場景。

  第二天下午,劉主任主持學生會的乾事開會,宣布在大一到大三的各班之間開展辯論賽,臨時抽取正方反方,“二選一”的淘汰方式,大浪淘沙,優化組合,在全校範圍內選出四名學生代表,參加市委宣傳部和山城電視台聯合舉辦的辯論賽。但是要先選八名同學組隊訓練。題目是《優秀畢業生是否考研》。

  大學生滿街都是,碩士博士多如過江之鯽,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企業界卻需要有一技之長的“藍領”,打著燈籠火把也難找到。教育專家也很頭疼,乾脆讓大學生們自己來解決這個難題。

  散會時高誌傑問文娟:“咱們會成為對手嗎?”

  “不會的,隻要你選擇棄權好了。”文娟俏皮的回答逗得同學們哈哈大笑。

  “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辯論場上見吧!”高誌傑豪情萬丈。周末媳婦見公婆的事,隻好推遲了。

  “鬥智鬥勇,各顯神通。同學們,機遇屬於努力拚搏的人。”劉主任補充了一句,拍拍高誌傑的肩膀,語意雙關地叮囑:“小夥子,好好珍惜吧!”高誌傑是她看著長大的,她曾經是他媽媽的老師。

  班與班初賽,級與級複賽,係與係決賽,過五關斬六將,文學係與行管係狹路相逢,法律係同師範係短兵相接,在這兩場競賽中,將挑選出八名同學組隊訓練,高校長親臨現場,她絕不放過任何一次宣傳學校的機會。

  文學係的領班是大三的一位男宣傳委員,隊員有汪文娟,楚天麗和華大偉。行管係以高誌傑為首,隊員有倆男一女。法律係的隊長是大二的白誌國,師範係的頭兒是大三的趙曉光。

  文學係抽取到正方辨題,文娟叫苦不迭,她一直讚成大學生一畢業就去工作,麵對行管係的咄咄逼人,違心駁斥,力不從心。

  文學係缺了汪文娟的伶牙俐齒,首輪就敗下陣來。

  楚天麗氣得要命,又不好發作。“為什麼每次有汪文娟摻和,我做事就特不順利?”她覺得可真窩囊!

  高誌傑舒口長氣,他一直擔憂文娟寸土必爭,和那丫頭在賽場上唇槍舌劍可沒意思。

  法律係勝出,白誌國的表現最出色。

  校長說,時間緊迫,讓高誌傑和白誌國各自招兵買馬,組隊進行摹擬賽。

  兩家都來拉攏汪文娟,文娟冷靜地分析:“我不適合參賽,最後一次的表現大家也看到了,我隻喜歡按照自己的意願發言。如果正式決賽時抽到反方辨題,我自會嘴吐蓮花、舌戰群雄;要是抽到正方呢,我可太痛苦了,中南大的榮辱太沉重,我背負不起。這樣吧,我始終幫助反方,對你們代表全校參賽總有好處。”

  文娟也沒閒著,她給表哥打電話,問他“周末飯店”能不能給參賽選手提供讚助。

  周末對表妹的請求素來是有求必應,姑父姑母去世得早,爺爺奶奶也過世了,他是文娟唯一可依靠的親人,文娟有事還能找誰呢?父親懼內,想關照外甥女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立刻回答:“好啊,一日三餐由我們包了,來餐廳也行,送外賣也可以。讓你們的組織部長和我的秘書聯係具體細節,你有空過來玩,這個周末我會去分店視察。”

  文娟一高興,答應去他的分店瞧瞧。突然想起一事,她漫不經心地問:“哥哥,你在哪兒和我通電話?”

  “臭丫頭,才想起關心你老哥我!我在新加坡大本營裡,我正和你表嫂一起吃晚飯呢。我告訴你吧,我們吃的燭光晚餐呢,可有趣了。”周末一直喜歡表妹,隻是天生孝順,在母親的軟硬兼施下完成了“商業聯姻”,碩士畢業後娶了李氏集團的千金為妻。

  文娟驚呼:“哎喲,我給你打的是國際長途,你要賠我電話費!”

  “好好好,我賠給你,你自己那麼有錢,還像隻鐵公雞,就存著錢辦嫁妝吧!”周末笑了,“說吧,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我要吃你們店裡的招牌菜,還要打包!”文娟一點兒也不客氣。

  “好吧!想吃多少都有!”他爽快地答應道,語氣裡滿是愛憐,“我回來時給你打電話。”

  老婆在身旁拉拉扯扯,周末關掉手機,沉聲問道:“你乾什麼?名門淑女要有風度!我接打電話的自由應該有吧?”

  “所謂上流社會,就是丈夫偷情歸來、妻子笑臉相迎嗎?我做不到!”大少奶奶咬牙切齒,她恨汪文娟陰魂不散,更恨老公餘情未了。老公對她敬而遠之,客客氣氣,可是一說到小表妹就眉飛色舞,喜笑顏開。

  難得和老公相聚,李盈盈苦心經營的溫馨氣氛又讓汪文娟那臭丫頭攪散了。她能不鬱悶嗎?

  “我需要的是情調,可是你用有趣來形容給表妹聽,我在你心目中算什麼呢?”心念及此,杏眼圓睜、銀牙緊咬,恨不能把那小美人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就在這兒杞人憂天吧。”周末偏來火上澆油,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話,放下碗筷上樓去。

  人生最痛苦的事,可能就是和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共度餘生了吧。一念之差,終生遺恨呀!

  李家大小姐從來都是給彆人氣受,幾時受過彆人的氣?摔碗扔盤不解氣,哭哭啼啼地打電話回娘家。

  42、她要參加那茅盾文學獎

  李董事長明白事理,勸慰女兒對待丈夫要溫柔體貼;李夫人聽說寶貝女兒受了委屈,立刻打電話給親家母討說法。

  周末躺在書房裡的沙發上輾轉反側,心亂如麻,思緒萬千:我童年時在爺爺奶奶身邊生活,與表妹兩小無猜,情投意合,那些日子在表妹銀鈴一般的笑聲中溜走了。姑父姑母遭遇空難後,父親強行接我回國,母親軟硬兼施,送我去劍橋大學深造。不知道長輩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和爺爺奶奶表妹一度失去了聯係,等我學成歸來,才知道爺爺奶奶駕鶴西歸。想起表妹孤苦伶仃,我心急如焚,買好機票準備飛往山城,周氏企業卻陷入困境。

  父母力挽狂瀾,我成了替罪羔羊——周李兩家世交,我知道李大小姐對我心儀已久,可是我的心中隻有表妹,她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已經填滿了我的心空,沒有餘地容納彆的女人。周氏企業的命運捆綁在我的婚姻上,迎娶李盈盈是企業生存的唯一轉機。我習慣了寶馬香車揮金如土的生活,“王子變乞丐”的遭遇太殘忍了,打掉牙齒和血吞,我隻得認命,娶了我不愛的女人。

  其實奶奶也不好,姑姑和姑父留下那麼大一筆撫恤金,她若是同意暫借給父親作為流動資金,我就不會娶了一個“河東獅子”了。要是我和表妹雙宿雙飛,那該有多好啊。我們成了夫妻,她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當然也是她的……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周太太來到兒子書房,看見兒子仰臥沙發,雙手抱頭,滿臉沮喪,長歎一聲,緩緩說道:“有什麼委屈對媽媽說吧,都是做父母的無能,拖累了你。李家擁有周氏65%的股份,我和你爸爸已經老了,你要是想離婚,也得先替自己闖出一片天下。你陪盈盈去歐洲旅行一趟吧,山城的飯店暫時交給你爸爸好了。家和萬事興,等你到了媽媽這個年紀,就懂了。”

  兒子的心思當母親的自然明白,可是周太太嫌棄汪文娟命硬,克死父母、拖累長輩,當機立斷送兒子出國,見縫插針勸兒子娶妻,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嬌生慣養的兒媳刁蠻任性,外柔內剛的兒子餘情未了,小兩口總是鬨彆捏,捎帶著雙方親人不得安寧。周末心如死灰,腦海裡糾結著一個問題:“為了彆人眼裡的風光,付出一生的最愛,我為什麼把日子過成這樣呀?”明知道沒有答案,他還是苦苦追尋。

  中南大校園裡,那個讓趙興星心心念念的女孩,那個令周末欲罷不能的女孩,自以為找到了幸福。下了晚自習,高誌傑陪著文娟去校園餐廳吃夜宵。因為忙於辯論賽,沒來得及帶她去見家人,不過現在經常共進午餐和晚餐。

  校園餐廳特意布置了許多普通小包廂,專門給情侶們提供方便。高誌傑本想訂下一個豪華包廂,文娟認為太奢侈,隻好作罷。文娟堅持實行“AA製”,高誌傑無計可施,勉強同意。他不明白,這丫頭腦袋裡裝的是什麼。他的戀愛履曆也算是五彩繽紛吧,可就是拿她沒辦法。

  為了顧全高誌傑的顏麵,文娟把自己每周的生活費劃到他的飯卡上。高誌傑哭笑不得,傳出去他還有何麵目在道上混呢?大概隻有趙興星那傻蛋會認同她的做法吧。

  諾貝爾說:“追求幸福生活是人類的權利和天性。”文娟隻是個平凡的小女人,她一心想要快快樂樂過日子。儘管,被憐愛過也被傷害過,可是,她依然相信美好的愛情總會來臨。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痕,文娟已經忘記了趙興星和周末的存在,她不知道他們對她的思念在與日俱增。

  由山城啤酒集團讚助的“山城”杯大學生辯論賽開始了,高誌傑、白誌國、趙曉光、楚天麗代表中南大出征。汪文娟作為特彆助理,自始至終地陪著他們。高誌傑和隊友們所向披靡,最後和西師代表隊逐鹿中原。

  長江後浪推前浪,裁判們經過激烈討論、舉手表決,高誌傑和隊友們凱旋而歸。中南大勝出了,四名隊友忘情擁抱,文娟看著楚天麗投進高誌傑懷抱,心中湧出一絲不安。難道自己這樣小心眼兒麼?她捫心自問,無法釋懷。

  星期六晚上,“美味飯店”古樸的店門外車水馬龍,飯店的董事長親自設宴,款待中南大學決賽時的選手和工作人員。

  文娟東看西瞅,不見周末的影子,她找個機會悄悄問舅父:“表哥去哪兒了?”

  周董意味深長地說:“他已經成家立室,有了新的生活方式和社交圈子,他的行蹤自有老婆關心,我也沒留意了。”

  文娟聽出弦外之意,看在隊友們興高采烈的份上,勉強留下,早知道自己出錢請他們吃幾頓好了,何必受他人閒氣。舅父舅母對她,遠不及表哥對她好,文娟從小就明白。她隻是不懂自己哪兒做錯了,讓舅父舅母討厭她。

  美酒佳肴,杯盞交錯;俊男靚女,歡聲笑語。文娟強忍著心中的不快,冷眼旁觀高誌傑和楚天麗“打情罵俏”。學生們載譽而歸,高校長推掉約會,和得意門生同樂。她告訴文娟明天上午九點去校辦室,文娟興味索然地答應一聲,推說精神不濟,自罰三杯離席。

  白誌國眼看文娟出門,想要跟出去,又見高誌傑去了,心說:“人家名花有主,我冒充哪門子護花使者呢?”端起酒杯,提著啤酒瓶子,四處找人拚酒。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高誌傑追出去拉著她手,“去看醫生吧!”

  “心中難受,出來透透氣。”文娟直截了當地說。

  “誰招惹你了?”高誌傑雙手撐住她肩頭,目光注視著她的眼睛。

  “要是我給白誌國他們敬酒,和他們摟摟抱抱,你很高興,是不是?”文娟低頭避開他火辣辣來的目光。

  “你吃醋了?大家辛苦一個多月,勝利來之不易,慶祝一下嘛。”高誌傑覺得好笑,攬她入懷,“我和楚天麗也沒什麼,那麼多雙眼睛看見的。好了,彆生氣了,咱們回吧。”

  文娟討厭高誌傑的嬉皮笑臉,掙脫他的懷抱,快步走下樓去。

  高誌傑“哎”了一聲,隻得返回酒席上,對眾人陪著笑解釋。

  校長心想:“汪文娟這孩子太高傲了,從來沒有學生會在我麵前中途離席。高誌傑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緊張過女孩子。他們倆會善終嗎?楚天麗倒是大方得體,善解人意。”

  高誌傑牽掛著文娟,又惱怒她的任性,喝得酩酊大醉。

  楚天麗送他回到公寓,高誌傑酒醉心明白,拖上白誌國一起走,進屋後堅持讓楚天麗先回去,請白誌國送她。楚天麗對他的情誼,他怎麼會不明白,他也想把她當作紅顏知己,可是文娟絕不會容忍他的齊人之福,要是他酒後亂性,文娟豈能饒恕他!

  回到男生公寓,白誌國悄悄給向園園打電話,問她文娟的情況,托付她好好照顧文娟。

  園園搶白他:“人家對男朋友使小性子,用得著你狗拿耗子嗎?”白誌國剛要解釋,園園一下子關掉手機。

  白誌國黯然神傷、心潮澎湃:“文娟已經和高誌傑雙宿雙飛了,為什麼我還要做白日夢呢?高誌傑那廝的風流本性一得意就展現,文娟可有苦頭吃了。我現在去追求文娟,是英雄救美還是橫刀奪愛?”

  園園去敲文娟的房門,等了一會兒,聽見文娟懶洋洋地說:“我睡了,有事明天說吧。”園園心想:“我成了什麼人呢?隨他們去鬨吧。吃飽了撐得慌,真是的!”

  園園覺得沒意思,正要回房睡覺,看見天麗陰沉著臉走進客廳,直接回了臥室。“哼,一個二個當我是透明人!俊男靚女配對,天造地設成雙,應該很幸福啊,搞不懂他們……”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文娟準時出現在校長麵前。校長很滿意文娟為人處事的一絲不苟,微笑著問她:“願意角逐茅盾文學獎嗎?”

  文娟說:“如果是魯迅文學獎,我一定全力以赴。”

  “這丫頭好大的口氣!”校長暗中感歎,耐心地勸說:“來日方長,茅盾文學獎也是全國性的,我們學校隻有一個參賽名額,非你莫屬,我也不想興師動眾,先在全校海選;學校常務委員會也一致同意把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使命交給你。希望你能眾望所歸,隻要你能得個提名獎,我就特批你畢業。”

  文娟考慮片刻,下定決心,笑道:“隻要英語免試,我還是正正規規考試畢業好了,我是您特招進來的,又讓您特批畢業,問心有愧,您當初允許我以正取生的身份進校讀書,已經令我感激不儘了。我儘力而為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否得獎,那就是評委的事了。”

  校長拍拍她肩頭,親切地說:“你辦事,我放心。預祝你馬到成功。”

  文娟頓時想起“士為知己者死”,好在她頭腦清醒,沒有誇下海口。

  看著文娟大步流星、英姿颯爽的背影漸漸消失,校長情不自禁回首前塵往事,那時她也和文娟一般年輕。低吟偉人之言“曾記否,浪遏飛舟,到中流擊水。”心中無限感慨:“歲月若刻刀,雕出眼角多少皺紋啊!”

  吃午飯時,文娟給高誌傑打電話,關機了。她心中空蕩蕩的,隨意地點了幾個菜,胡亂吃了半碗飯,又覺得胸口堵得慌。

  天氣悶熱,知了拚命叫嚷,可能會有雷陣雨。文娟懶洋洋地回到宿舍,看見園園正坐在客廳裡整理課堂筆記,天麗不知跑哪兒去了。

  43、那隻是一個紅顏知已呀

  參加辯論賽的五位學生這次期末測評時所修課程一律得“優”,天麗高興慘了,每天隻知道瘋玩。

  園園沒功夫去吃飯,啃著一個硬麵包,正口渴,看見文娟回來,叫拿盒凍牛奶給她,她羨慕死了文娟和天麗,好運氣從來落不到她頭上。

  “我暈,趕考也不至於廢寢忘食吧。”文娟拉開冰箱冷藏室的門,從園園的那個儲物盒裡掏出一盒牛奶,又把自己的方便麵拿了一桶出來,放在園園麵前。不打擾園園用功,文娟回到臥室,悶悶不樂的躺在床上,想起古人“白首為功名”,自己卻是“辛苦為報恩”。

  “剛喘過氣來,校長又把千斤重擔壓在我肩上。茅盾文學獎豈是唾手可得的?我也有些羨慕天麗的逍遙悠閒了。周末也沒心情玩耍,這是過的什麼日子呀?真是苦命!當初,我也可以選擇讀其他班級,為何一定要進文?三班呢?人啊人,為何要有理想呢?飽食終日不好嗎?若果我拒絕校長……”文娟腦海裡天馬行空,翻來覆去,終於睡著了,夢見自己在建築工地上抬水泥,被壓得佝腰駝背,仿佛快要死了。急得不行,手機鈴聲響了,她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高誌傑宿醉醒來,第二天下午三點多了,匆忙沐浴更衣,打電話約文娟,文娟推說沒空。高誌傑奇怪地問:“又不用忙著應付期末測試,你哪來那麼多事?還在生我的氣嗎?”文娟覺得電話裡說不清楚,答應晚上一起吃飯。

  離吃飯時間還還早著呢,文娟梳洗完畢,信步來到公寓樓旁邊的花園裡。雨過天晴,斜暉脈脈水悠悠,文娟坐在水池邊的青石條凳上,柔柳隨風飄拂,高誌傑虜獲她的芳心,就是“明月夜”牽著她手坐在這青石凳上吧。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文娟還未吟完,身後傳來鼓掌聲,扭頭一看,一個帥氣陽光的男子出現在眼前:濃黑的頭發剃成了“板寸”,根根直立,金邊眼鏡顯示出他的成熟儒雅,粉紅和乳白相間的短袖格子襯衫,銀灰色領帶,深藍色西褲,黑色皮鞋,腋下夾著一個公文包。典型的成功商人裝扮,怎麼會是從前那個樸素的孔學中呢?她急忙起身,張開嘴卻無話可說。

  孔學中微笑著說:“相請不如偶遇,見麵即是緣分,能榮幸地邀請你共進晚餐嗎?”

  文娟猶豫不決,約了高誌傑吃晚飯呢。

  “我很快又要回國了,你願意我帶著遺憾離去嗎?我返校後一直想來找你,又怕打擾你的生活。此時既然碰麵了,喝杯咖啡總可以吧。”東洋人請求道。

  文娟給高誌傑發短信,告訴他偶遇故人,7點鐘過後給他打電話,讓他先吃晚飯。

  貝多芬的《月光曲》從鋼琴大師輕快的指尖下流瀉,彌漫典雅的咖啡屋。孔學中領著文娟走進雅間,文娟點了“煙雨朦朧”,孔學中對侍者說要同樣的。他請文娟關掉手機,給他一段完整的時光。

  “我先前約了人吃晚飯,隻能陪你一個小時。”文娟不忍心拒絕他的請求,卻堅定地表明自己的心跡。

  咖啡的芳香飄滿小屋,溫馨的氣息令孔學中迷醉。

  “你是真心喜歡高誌傑這個人嗎?”他問文娟,特意強調“人”的讀音。

  文娟點點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深褐色的無糖咖啡。就算加滿蜂蜜,她此時也喝不出甜味兒。

  “要是你喜歡,我也可以開寶馬車,讓你每天穿巴黎時裝。”孔學中抱著最後的幻想,“我想知道,我是怎樣被淘汰出局的。”

  文娟摩挲著精致乖巧的咖啡杯,低著頭說:“平安夜一彆,你杳無音訊,他卻對我緊追不舍,我隻是滾滾紅塵中的一粒塵埃,又怎能免俗呢?”

  “高誌傑好比大明朝的唐伯虎,你怎麼會喜歡他呢?他換女朋友就像換衣服似的,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孔學中不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拋開金錢門第,他英俊瀟灑,溫柔體貼,確實算得上女性的夢中情人。我雖然外表強悍精明,骨子裡還是個小女人,我需要男人的關懷與嗬護。”文娟感歎,“大庭廣眾下,我咬了他一口,又害他摔破嘴唇,可是他仍然對我窮追不舍,我還能怎麼樣呢?我孤苦伶仃一個人,還有誰比他對我更好呢?”

  “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心意。聖誕節那天,我本想約你去滑雪,可是東京傳來急電,祖父病危,我隻好立刻坐飛機趕回去。我們野藤家族也算家大業大吧,遺產分配真是費儘周折,祖父把轎車集團30%的股份單獨遺留給我,我唯有打起十二分精神捍衛自己的財產。”想起敬愛的祖父,孔學中神色黯然。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澀的粘稠的液體,平息一下內心的波瀾,緩緩說道:“等我回到學校,興致勃勃來找你,竟然獲得你陪高誌傑度假的消息,這對我來說是晴天霹靂。這次返校,表麵上是參加碩士論文答辯,實際上是要向你求婚。”

  “哦,原來你此次回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可是我不是你的青山綠水。”文娟暗歎。

  “我長相普通,你迷戀我的哪一點呢?我脾氣倔強,怎麼能適應大家族的生活呢?我也不會說日語,更不喜歡出國生活。”四目相對,她輕聲說道,“比我好的姑娘多著呢,你一定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如果我給你帶來困惑,很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的言談舉止很有個性,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你清澈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他對你好嗎?”孔學中語無倫次,“我媽媽也是中國人,我們家族的人都可以說漢語,日常交流沒問題,你想出門,可以帶上外語翻譯器,語言上的障礙輕易就解決了。你不喜歡大家族的生活,我可以把產業轉移到山城來,我們在你的家鄉安居樂業。”說到動情處,他不由自主握著文娟雙手,仿佛文娟能回心轉意,和他雙宿雙飛。文娟是他見識過的最獨特的女孩子,他童年的夢想就是娶個像母親一樣能乾漂亮的老婆。

  “聖誕夜時怎麼不說這些話?”文娟覺得現在聽見這些,已經沒意義了。有些人總是等待彆人,有些人總是被彆人等待。她不想總是做前者,孔學中不辭而彆,她還以為第二個趙興星又來了。

  “那時爺爺健在,我還是個窮學生,半工半讀過日子。”孔學中歎息,“一個男人,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過上好日子,算什麼英雄好漢呢?”

  文娟抽出手來,低聲哀怨:“錦衣玉食揮金如土就叫好日子嗎?父母留給我的遺產足夠我豐衣足食了,我自己也能掙錢。你們男人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揣摩女人的心思。”

  想起趙興星,她心口隱隱作痛。他應該算她的初戀情人吧,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留給她滿腹相思幾許閒愁。多少憂傷多少心痛,長夜難眠的寂寞和孤獨,有誰能夠感同身受呢?高誌傑的過去是有汙點,可是他懂得關心她嗬護她。

  男人的甜言蜜語真是一副藥呀,讓戀愛中的女人蠢得不可救藥。人生無處不賭博,文娟把愛情的籌碼押在高誌傑身上,勝算幾何,她的心中也犯嘀咕。相對無言,文娟率先打破沉默:“說點高興的事吧,難得相聚,我喜歡快快樂樂過日子。我希望能給你留下美好愉快的回憶。”

  孔學中見她心意已決,七上八下的心徹底墜入深淵。他索性大大方方的,和文娟說起他的過去——野藤家族是東京的名門望族,孔學中原名野藤太郎,聰穎好學,深得祖父器重,去西雅圖攻讀了商學院碩士,家族希望他回去效力,但是他自幼受母親影響,崇拜華夏文化,一意孤行來山城留學,這兒是母親的故土,也是他兒時的夢幻樂土。祖父一氣之下斬斷他的經濟來源,父母雖說通情達理,也不敢違背董事長的命令。孔學中寒窗苦讀,獲得了公費留學名額,到中南大學後一邊攻讀文學碩士,一邊打工掙取生活費。

  他們以前偶爾也會閒聊幾句,但從沒過問對方的私人生活。文娟對他有好感,但是經過吳老師和趙興星的教訓,她隻會把愛意深深埋藏。

  “你們的老祖宗說失之東隅複得桑榆,我的情況恰好相反。我覺得你會等著我歸來的。也隻能怪我自己,要是我臨走時給你打個電話就好了。”野藤太郎深深歎息,“我回東京後每天處理很多事,有時想起來要給你打電話,因為時差,又擔心打擾你。對了,我給你發送了幾條短信,為什麼一條也沒回複?”

  “什麼時候?”文娟很驚訝,天底下有這麼湊巧的事嗎?

  “春節那天中午啊,我知道你放假後喜歡睡懶覺,希望你睜開眼就能看到我的祝福。後來還發了三條,你一條也沒回,打了四次電話,總是關機。你寒假裡去哪兒了?難道這是天意嗎?”野藤先生不明白。

  文娟為了躲避吳老師和高誌傑才關掉了手機,可沒想到孔學中會聯絡她。她掩飾說:“我把手機掉進水池裡了,過了一段時間才開通的,我這人素來馬虎隨意,手機是身外之物就,沒把它當成一回事了。”

  “哎,倒黴的事怎麼總是讓我碰上呢?既然今天讓我遇見了你,說明我們緣分未儘,你和高誌傑男未婚女未嫁,彼此都有選擇的權利,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高誌傑趁我歸國時捷足先登,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孔學中不甘心放棄,論才貌人品、學識家境,他哪一點弱於高誌傑呢?

  “今生你能做我的紅顏知己嗎?”孔學中問,他明白中國有句古話叫“慧劍斬情絲”,可是說著容易施行難啊!

  “啊,不要!”文娟搖頭,“實在是愧不敢當,我隻是個平凡的小女子,向往普通人的寧靜生活。你的深情,我承受不起。”

  “高誌傑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孔學中不甘心,“你有什麼要求說出來,我儘量滿足你!”

  “你以為愛情是商品交易嗎?我討厭腳踏兩隻船的行為,戀愛中的雙方有什麼意見,可以交流協商,也可以分手,但是不能吃著碗裡望著鍋裡。彆人是什麼態度我管不著,我決不允許戀人背著我約會第三者,當人我也絕不會背著他去和第三者約會。”文娟覺得語氣太尖銳了,溫柔地說,“我一直把你當做好朋友,此刻把話挑明了,以後相見,就像普通朋友一樣,打個招呼,點頭笑笑,僅此而已。”

  長痛不如短痛,她認為現在徹底斷了他的念頭,才是真心為他著想。些美好的相聚,都是那麼的短暫,轉眼就銷聲匿跡,真的發生過麼?這近在咫尺的美麗,名花有主了。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孔學中反而有了如釋重負的輕鬆。人相對無言,各自把玩著青花瓷咖啡杯和乖巧的鍍銀小勺。

  手機上的鬨鈴響了,文娟站起身說:“我得走了,衷心祝福你能找到夢中情人,咱們山城美女如雲,大學城裡佳麗雲集,總會有適合你的。”

  “謝謝你的祝福,結婚請柬要空運給我哦。”孔學中表現出紳士風度,掏出一張名片給她,“明天我就回國了,我父母家的座機電話和地址是不會變的,有空常聯係。你現在去哪兒,我開車送送你吧。”

  一路無語,來到校園側門旁邊,文娟下車,孔學中跟著下來,喊住她問:“我們就這樣告彆嗎?明天你也不會來送我去機場吧,此時此地你能給我留下點紀念嗎?”

  文娟心軟,問他想怎麼樣。

  孔學中說:“西方人見麵互相擁抱,我們是東方人,離彆時擁抱一下,也不算非分之想吧。”

  文娟覺得難為情,可是女孩子總是喜歡自己被人愛慕,何況自己對他曾經也動過心。

  孔學中的目光中滿含期待,文娟紅著臉說:“你把眼睛閉上。”

  孔學中知道她怕羞,依言閉眼,隻覺得滿懷溫香軟玉,左臉頰上被一個溫熱柔潤的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文娟已掙脫他緊緊的摟抱。

  “好一對狗男女,偷情也不怕人瞧見!”高誌傑氣急敗壞跑來,開口無好話。

  孔學中本想和文娟開玩笑說“今夜我要失眠了”,硬是給高誌傑憋住了沒說出口。

  44、在為他的衝動向她道歉

  文娟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消磨時光,李老師打電話告訴她,高誌傑開車超速,被警察請去喝茶了。

  文娟心急如焚——孔學中呢,難道受傷了?來不及在電話裡多問,文娟慌忙趕到交警大隊。還好,高誌傑和孔學中都在,等著她來保釋呢。

  司機違章駕駛,不僅被罰款,還得找信譽良好的公民擔保,才能保住駕駛執照。當然這是在沒傷著第三者的情況下。交通要道上遍布電子眼,十字路口還有仿真機器人交警坐鎮指揮,交通事故已經成為世界範圍內最猛烈的“人禍”,各國政府痛下決心,嚴厲打擊違章駕駛行為,一旦違規,嚴懲不貸。

  文娟先詢問兩人傷勢,一個擦傷手,一個磕破腿,都是皮外傷,已經包紮好了。

  “沒有一盞省油的燈!”文娟暗歎,詢問警察怎樣辦理手續。

  警官檢查了她的學生證後問:“你準備保釋哪一個?他們的罰款已經交了,如果沒人擔保,就得扣押駕照三個月。”

  “兩個一起可以嗎?”文娟滿臉堆笑,緊接著補充一句,“我還有作家證。”

  “不行,隻能給一個人擔保。”中年警官笑著說。男人們爭風吃醋的事他見得多了,麵對警察勇於承擔責任的還很少見到,高誌傑和孔學中可算得上鳳毛麟角了。

  汪文娟鎮定自若、不偏不倚,兩位公子哥兒不吵不鬨、靜觀其變,都讓他嘖嘖稱奇。他有心放他們一馬,可惜製度是鐵定的,他身為執法人員,得按規矩辦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總不能丟下孔學中不管吧?文娟不知道該保釋誰。

  “你再找個具備誠信記錄的同學來吧。”警官給汪文娟指點迷津。文娟給園園打完電話,讓孔學中先走,她留下來陪著高誌傑等園園。

  園園看出二人神色不對,給高誌傑擔保後知趣地離開了。她心中感歎:“衝冠一怒為紅顏啊!要是有男人肯為我爭風吃醋,我一定感動極啦。”

  文娟獨自前行,高誌傑追上來拽著她說:“給我一個機會吧,看在我受傷的份上。”

  文娟瞅瞅他纏著雪白繃帶的胳膊,擔心地問:“還能開車嗎?”

  “能,當然能,這點小傷……”高誌傑忙不迭回答,看見文娟滿臉寒霜,慌忙住口。

  高誌傑載著她先去餐廳吃晚飯。一路上文娟陰沉著臉,沉默寡言。

  高誌傑叫了最愛吃的紅燒魚丸、爆炒腰花和三鮮湯,又點了文娟喜歡的魚香肉絲、涼拌黃瓜。酒意未消,隻要了兩杯椰汁。他可真是餓了,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三五幾下就解決了一頓。

  文娟懶洋洋的,挑三揀四,難以下箸。高誌傑打個飽嗝,伸伸懶腰,見文娟蜻蜓點水搬淺嘗輒止,知道她還沒消氣。文娟乾脆放下筷子,輕歎一聲。

  高誌傑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環腰抱著她,摩挲著她雙手,溫柔的問:“還生我的氣呢?我向你賠禮道歉好不好?隨你怎麼處罰,行了吧?因為我太愛你了,有些疑神疑鬼,原諒我這次吧!”在警局裡,孔學中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他追悔莫及。

  “對我胡亂猜疑,自己處處留情;樹欲靜而風不止,我真的懷疑自己所托非人;你對我缺少起碼的信任和尊重,又讓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頓就當作我們最後的晚餐吧!”說到後來,語氣幽咽,文娟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一點點碎掉。

  “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要我和你分手,除非我命赴黃泉。”高誌傑信誓旦旦。他大吃一驚,事態的嚴重超出他的想象,這個倔丫頭呀,可真讓他頭疼加心痛。怎麼能輕言分手呢?他不明白自己給文娟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有這麼嚴重嗎?想做你紅顏知己的女郎排著隊等候呢!”文娟掰開他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高誌傑蹲在她身邊,拉著她手,揚起頭可憐兮兮地問。

  “為什麼猜忌我?我在你心目中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嗎?文娟隻覺得心口處堵得慌,“這是你第二次出言侮辱我了。君子斷交,不出惡言,你太讓我傷心了。”

  “我錯了,我向你認錯還不行嗎?那你說要我怎樣,隻要不分手,什麼都聽你的,這樣還不行嗎?”高誌傑自知理虧,唯有好言相求,“我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一個女孩子,我害怕,我害怕你也會——像我以前的學習委員,飄洋過海,扔下我孤零零一個人。”

  一個從小在恐懼中長大的男人,怎麼會懂得如何疼惜心愛的女孩呢?高誌傑不是不愛,而是不明白如何去愛。

  文娟歎氣,“我隻要你對我的尊重和信任,要是你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和我在一起也顯得你沒品味。”

  “好了,我以後一定尊重你信任你,也隻對你一個人說笑,可以了吧?生氣容易變老,來,笑一個,乖!咱們放暑假去哪兒玩?你說了算!”高誌傑不愧是情場老手,文娟的神色變化難逃他法眼,他趕緊轉移話題,總算是躲過一劫。

  “我正在發愁呢!哪有心情和時間?”文娟愁眉苦臉,說了校長的厚望。真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高誌傑生氣地說:“校長她太過分了,咱不要茅盾文學獎,我以後掙錢養活你。我去找她!”

  文娟苦勸,高誌傑一意孤行,闖入校長辦公室。

  高校長吃驚地問:“你怎麼來了?你的手怎麼了?”親手泡茶,端給高誌傑。

  文娟緊跟著來到辦公室,氣喘籲籲地說:“校長……對不起……打擾您了,高誌傑,我們走吧!”

  高誌傑握著她手問校長:“你是要‘茅盾’還是要兒媳?”

  文娟迷惑不解。

  校長慈祥而又難為情地解釋:“他是我的兒子。你如果覺得困難,就讓彆人去吧。”

  高誌傑緊繃著的臉皮鬆弛下來,笑道:“您老人家這個決定最英明。茅盾文學獎不知有多少人得過,您的兒媳婦卻隻有一個!”

  校長心想:“你小子彆高興得太早,她還沒表態呢!”

  文娟思考片刻,斬釘截鐵地說:“春耕秋獲,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不會放棄的。”

  高誌傑摸她額頭,“沒發燒吧,丫頭,怎麼說胡話呢?”

  校長微笑不語,她了解汪文娟的個性,如果退縮,就不是汪文娟了。

  文娟意味深長地說:“你是參天大樹,我隻想做一支自由的小鳥,而不是依附於你的藤蘿。我不能處處依賴你,將來你大展宏圖時,我還想做你的賢內助呢。”

  校長由衷誇讚:“我兒真有眼光,大海撈針,撈到滄海遺珠啊。”她暗地裡卻認為文娟哪是小鳥,分明是搏擊長空的雄鷹。

  高誌傑深怕母親揭他老底,拉著文娟趕緊走了。

  文娟責怪高誌傑隱瞞真相,高誌傑看看四周,小聲請求:“咱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話。這兒人多嘴雜,我不想讓彆人知道我母親是誰。”

  二人來到初次相約的茶樓裡,進了同一間包廂,高誌傑笑道:“還記得那次嗎,你把茶水噴了一地。”

  “那時你春風得意、美人在懷,怎麼會想起我來?”文娟有些好奇。

  高誌傑不快,“以後彆提我以前的事,好不好?我隻後悔沒有早一點認識你。我知道你內心裡瞧不起我,懷疑我對你的誠意,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今晚我陪你久一點,好不好?”文娟軟語溫存。

  “那咱們去郊區小屋,反正不用考試。”高誌傑趁熱打鐵。

  “那好吧,我打電話給李老師請假。”文娟隨口補充了一句,“聽說他在下學期就升德育處副主任了。劉主任遞交了辭呈,準備回家帶孫子,享受天倫之樂呢。”

  高誌傑心想:“要是我有了孩子,我媽媽多半不肯給我帶,她是個工作狂。我爸爸倒是有可能退休回家抱孫子,他喜歡平淡的生活。”

  六月的鄉下溢金流彩,水田裡的禾苗綠油油的,抽出的稻穗開始飽滿;山坡上的玉米和高粱爭著向人們展示各自的風騷。

  “將來咱們老了,在鄉下買兩畝田土,過一下陶淵明的生活,那該有多幸福啊!”文娟喜笑顏開,滿懷憧憬。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嗯,不錯!”高誌傑隨聲附和,“不用等到老了,過幾年我掙了錢,給你買一座彆墅,你每天在花園裡想種啥就種啥,晚上我回到家裡,還能吃上你親手種的菜,多好啊!”

  “望穿秋水,不見君歸。我可不想呆在家裡苦苦等候,我寧可出去上班。”文娟搖搖頭,“有時你在家,有時我在家,小彆勝新婚,你就會永遠珍惜我,田園生活還是留著年老體衰時再說吧。”

  高誌傑不明白,為什麼文娟那麼喜歡上進,難道和他母親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聖人語“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現在的女子,一個比一個多才多藝。他寧可文娟安於現狀,可是他深知令自己迷醉的,也正是她的才氣和獨特。從前的女友不乏小鳥依人的,很快就失去吸引力。他覺得自己快得“矛盾”病了。

  第二天上午,倆人去街道上閒逛,剛出鍋的嫩玉米真香啊,文娟吃得津津有味,就像過去逃荒的難民一樣,幾天沒吃過東西似的。

  高誌傑抽出紙巾,愛憐地擦去她嘴角的殘渣,這個單純的丫頭,此時多像個灰姑娘啊。他喜歡看文娟吃東西,儘情享受食物帶給她的樂趣,自然大方。他小時得過胃病,不敢亂吃東西,隻好看著文娟吃了。

  文娟一氣吃了三個,賣玉米的老大媽笑嘻嘻的說:“姑娘,你從沒來過鄉下吧,咱們這兒的玉米是自然成熟的,比起溫室裡的玉米,那味道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但是你今天可彆再吃了,吃多了會脹氣。明天又來吧,大媽給你留兩個最好的。”

  “哎,你怎麼不吃?”文娟見高誌傑傻傻的瞧著她,有些難為情。

  高誌傑笑道:“看你吃我就飽了,秀色可餐呀。”

  “對不起,我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不懂得照顧人。”文娟不安地絞弄著手指。高誌傑拍拍她肩頭,拉起她的一隻手,輕輕晃動。

  老大媽誇讚文娟:“小夥子,你女朋友是個好姑娘,你真有福氣。”

  “您怎麼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而不是老婆?而且是個姑娘?”高誌傑很好奇。

  “我老人家今年69歲了,人生70古來稀,什麼人和事沒見過?”老大媽自豪的回答,“我以前當過老師,兒子媳婦要接我進城,空氣不好,我寧可和老頭子呆在小鎮上賣玉米。我的眼光呀,雖比不上孫大聖的火眼金睛,看人也準著呢!”

  文娟真心讚歎:“老人家真會享受生活!老夫老妻居住在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塞過神仙眷侶。”

  老人家語重心長地說:“鄉下是我們這些老人頤養天年的地方,年輕人嘛,總要出去闖蕩一番,才沒有白活一場。咱那孫女啊,做夢都想去美國,見見世麵也好。”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年輕人嘛,總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等到跑不動了,落葉歸根還來得及。”高誌傑安慰老人。

  文娟看了高誌傑一眼,她可不想出國,笑著對老人說:“咱們山城這幾年變化大著呢,高樓大廈的外牆壁上基本上遍布綠色植被,能為市民提供足夠的氧氣。科學家正在試驗,怎樣讓車篷上也種植苔蘚,到時大街小巷中奔馳的就是流動氧氣罐了。您老閒著沒事,在解放碑的步行街上擺個小攤賣玉米,保您攤位前排起倆長龍的人等玉米吃。”

  “姑娘真會開玩笑,步行街那是寸金寸土,我到哪兒去擺攤?”老人家風趣地說,“到時來個城管的,把我請去學習學習!”

  “您老若有心,門市的問題我來解決,我留個電話號碼給您。我在那兒有兩門市……”

  “你說什麼?”高誌傑和老人異口同聲。

  “我父母給我留下一筆撫恤金,外婆未雨綢繆,賣了我家的住房,加上他們的積蓄,在解放碑的步行街上給我買了一樓一底的倆門市,租金供我一切花銷。”文娟解釋。

  老人笑眯眯的說:“好吧,等我想進城了,我給你打電話。姑娘的心眼真好,觀音菩薩轉世一般。”

  回到小屋,高誌傑迷惑不解地問:“你完全可以做生意,日進鬥金,何必這麼辛苦求學?”

  “我對生意不感興趣,我喜歡寫作,我想掙很多稿費,買座有花園水池的樓房。再說外婆怕我遇人不賢,誤嫁中山狼,公證處立下遺囑:‘隻能出租,將來由我的孩子繼承’,還規定了許多細節。外婆為了我,可真是煞費苦心。”回想往事,文娟無限感慨。

  高誌傑心中嘀咕:“你外婆可把我害苦了,讓我對你束手無策;不過也得感謝你外婆,把一個完整的你保留到我出現之時。塞翁失馬,禍福相依。我可要好好把握機會,牢牢抓住你。”

  “你在想什麼?”文娟撫摸著他臉問。

  “我在想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那麼你就不會孤苦無依”高誌傑握緊她手,“以後你再也不會孤獨了,我會陪伴你的,直到我生命的終結。”

  “持子之手,與子偕老;滄海桑田,癡情不改。”文娟信誓旦旦。

  二人在度假村過著卿卿我我、自在快樂的隱居生活,他倆心中明白,暑假來臨,將會長時間分開,一個要報答校長的知遇之恩,一個要替將來的錦繡前程鋪路。

  45、了解到她前男友的情況

  高誌傑協助文娟明確寫作思路,擬定好寫作計劃,既然決定了,就要儘力而為,這是他做事的原則。此刻他忘了最初的“愛情遊戲”計劃,隻覺得文娟就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孩子。

  高誌傑閒著沒事,在網上溜達,無意中聯係上了趙興星。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文娟趙興星的情況。

  在大洋彼岸,法國南部的加隆河附近的一座古樸教堂裡,趙興星正在和一位身患絕症的女孩子舉行婚禮。他覺得把自己的靈魂出賣了:妹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為了籌措給妹妹的手術費,我賣掉了文娟送的電腦,還借了高利貸。為了還債,我作為勞工到南非去采掘寶石,偶然幫助了一個女孩子,沒想到她對我一見鐘情。

  那女子是一位富翁的幼女,身患絕症,愛情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某一天,富翁找到我說:“給你一百萬歐元現款,外加法國戶籍、彆墅名車,條件是當我的女婿,給我女兒送終後你就自由了。”

  我已經辜負了心愛的女孩,又債務纏身,權衡利弊,咬牙答應先交往一段時間。沒有麵包的日子裡,愛情猶如海市蜃樓。我退學後就下決心忘記校園中的一切,可是汪文娟已在我心中生根發芽,我曾打過一次電話,可是還沒說上話,就莫名其妙斷線了。

  文梅蘭對我一往情深,我怎麼忍心辜負她呢?可是我對文娟,依然藕斷絲連,那是我最美好最青澀的初戀啊。是不是該向文梅蘭求婚呢?我猶豫不決。偶然的機會裡,我在網上得知她和高誌傑好上了,心中五味俱全。看來一切都是天意,我徹底死心了。

  “請新郎和新娘互換結婚戒指!”牧師的話把趙興星從往事中喚醒。他覺得自己不是人,而是受人操縱的機器。

  新娘中文名叫文梅蘭,父係是華裔,母係是當地貴族。她有倆哥哥,親身母親在她三歲那年去世,因為她長得像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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