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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鬨清楚了,豐子傑那一槍並沒有把扁嘴那位環衛工人給打瞎,不過眼楮肯定是不如以前明亮了。即使如此,事情也鬨得不小,畢竟是動了槍了,豐子傑態度又相當惡劣,堅決以為自己是見義勇為呢,最後按“流氓罪”給抓了典型,以人民內部矛盾的解決方式,判處兩年勞教。雪上加霜的是,豐子傑那位樸實的未婚妻堅定不移地和他劃清了界限,不僅不感激他,還說他給她家抹了黑。也是,那時候搞對象講究的是“四個輪子一把刀、革命紅旗兩邊飄”的標準,誰願意把閨女嫁給一個勞教人員?

王向東雖然躲過一劫,後怕三天,又念了無數遍阿彌陀佛,一身晦氣也並沒有消淨,先是被王老成狠狠管教了一頓,單位又給來了個大會念檢查的處分。隻是老劉師傅夠意思,沒把他的行經泄露給陳姑娘,不然他的婚事也難免泡湯。加上全國上下忙著學習三中全會精神,廠裡也不再把這個事當重點,批評教育了幾次就放下了,隻按派出所的交代,讓保衛科的婁、羅二位科長多注意他的動向。

至於秦得利,從派出所門前一彆,就再沒露麵,班也不上了,派出所來找了幾次,廠裡嫌影響不好,就一紙通告給開除了。王向東學得乖了,一時也沒敢去東區找他,整天順毛驢似的在家裡和工廠來回跑,象個改邪歸正的。

唯一叫王向東感覺溫暖的是,林紅霞不僅沒象好多人那樣拿白眼珠子看他,還一個勁地安慰他,說毛主席都說犯錯誤不可怕了,你也甭背包袱,再說你打的那些人也不是好東西。又說,不會打架那還叫男人嗎?又沒做賊養漢,不丟人。

王向東說患難見人心啊,你比你們家那口子強到海南島去了,姓羅的太不是東西,我又沒挖你們家祖墳去,他跟我來什麼勁?想踩著我往上爬怎麼著?

林紅霞說你甭跟他一般見識,他變態,“四人幫”一垮台,他腰桿也沒以前硬了,在廠裡不得煙抽,要不是看他殘了照顧他,廠裡早把他扒拉車間去了。

王向東說︰我也就看你麵子,要不哪天我非收拾收拾他不可,明著不行暗著總行吧?林紅霞說彆呀,你把他給弄癱了,不是給姐姐我找病嗎?我回去也點點他,叫他做事彆那麼絕。

王向東說沒想到你還是個通情達理的,不賴,以前沒看出來。林紅霞就笑,臉色紅潤,象得了小紅花的學生娃娃。

其實林紅霞在王向東他們這件事上是得了實惠的,秦得利一走人,羅副科長就緊著找關係,把林紅霞塞進了庫房,從此天車女郎變成了管家婆。老房見來了位科長夫人,就更不敢多話,工作表現較以前更好。王向東依舊拿庫房當自己的辦公室,進進出出不比以前少,甚至覺得沒了秦得利,能拿林紅霞閒磨牙更有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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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年底了,王向東值夜班,倒騰了一班料,把叉車歸位後,奔夜班休息室走的路上,就聽見裡麵一通混亂的笑鬨聲,一下也來了興致,快趕幾步進去,就見林紅霞正騎住一個瘦子扒他的大棉褲,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幫忙的。瘦子在底下又叫又罵,細脖子憋得紫脹,死活不能翻身得解放。

王向東嗬嗬笑著立在邊上看,工餘時間裡這些玩笑是經常開的,你罵我一句,我捏你一下,都不希奇,做著流氓動作卻不叫下流人,群眾性娛樂活動而已。這個被壓在下麵的瘦子,是個走後門返城的“知青”,平時總說這裡的女工沒有農村那些老娘們開放,那些娘兒們動不動就給漢子們“看瓜”暴光,夏天的時候還往男同胞屁眼裡塞過冰棍呢。看來,今天他算是要見識一下工人姐妹的力量了。

見王向東進來,臉麵通紅的林紅霞立刻興奮地指使道︰“老三,把門後頭那油漆罐兒遞給我!我叫他耍流氓,今天給他變成花家雀!”

王向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教訓教訓他就得了。”說著好話,還是一探腳,把油漆罐劃拉過去——誰怕彆人倒黴啊?

林紅霞叫著︰“按住手,按死啦!”一直身,抄起油漆罐,打開了,順手抓塊破抹布就蘸了一下紅油漆出來,生猛地一塞,就糊塗在瘦子的襠裡。旁邊的一對男女活躍地跳起來,跟林紅霞一路暴笑著跑出了休息室。瘦子也狂喊一聲爬起來,裸著尖尖的屁股在襠裡掏,一邊昏天黑地地罵!

王向東樂得轉了個圈兒,說你彆把雞巴抓下來吧,趕緊找汽油洗去。

“哪有汽油?哪有汽油?”瘦子紅了眼地轉悠。王向東說你問我我問誰去?也笑著出去了,剩瘦子一個人在裡麵痛心疾首地叫罵。

上夜班時能抓空休息的,都是管庫房和開叉車、吊車的,王向東到外麵一看,沒了人影,庫房的門半開了條縫,估計都跑那裡幸災樂禍去了,就也溜達過去,卻隻有林紅霞一個人,正拚命地洗著手上的油漆。

“林紅霞你夠缺德的。”王向東一邊靠近爐子烤著手,一邊笑道︰“甭洗了,呆會兒找司機班的要點兒汽油去,胰子不管用。”

林紅霞把手在褲子上好歹抹了兩把,也湊過來烤火。王向東問︰“剛才因過什麼呀?”

林紅霞說那瘦猴是狗尿苔打鹵子不是什麼好蘑菇,看我肚子積肉了,問我是不是揣上了,還跑過來亂摸。王向東順眼看了一下她的肚子,也笑道︰“確實象有了的。”林紅霞說你彆跟著扯臊了。

王向東眨巴下眼,說;“我說姐姐,你也結婚好幾年了,咋還沒孩子呢?是不是姓羅的有病呀?”林紅霞皺了眉道;“老三你閉嘴啊,剛才瘦猴就是為這麼一句才挨治的,你也找呢?”

王向東說就憑你?你那倆搭檔可沒在這。

林紅霞一下轉了話題,詭秘地一笑;“知道那倆紮哪去了?”

“不會紮大爐了吧,關我什麼事?”

林紅霞壓低聲音,繼續笑道︰“黑靜地方親熱去了唄,平時看不出這倆有一腿?”

王向東立刻來了精神,雙眼放光地說︰“在哪呢?我捉奸去,膩歪膩歪他們。”

林紅霞一把拉住他,笑怨道︰“彆缺德了,人家還不恨你一輩子?怎麼,看著眼熱了?有本事你也找一個呀?”王向東說不行咱倆來來?反正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林紅霞紅一下臉,說︰“傻兒子,想勾引我啊,你不是喜歡林黛玉那樣的嗎?”王向東笑,說現在情況緊急,是個姓林的就成啊。

林紅霞先呸了一聲,轉而親熱地說︰“晚上再幫我個幫。記得你還欠我一次嗎?”王向東說你彆嚇唬我啊,我這身子骨可給你盯不下來。林紅霞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跟我裝什麼糊塗?——我家的煤又快燒完了。

亂侃了一通後,林紅霞從原料堆後麵拿出幾個尼龍袋子,帶上王向東,拐到鍋爐房後邊,各裝了小半袋煙煤,拎到排汙口處,從牆頭扔了出去,然後嘎嘎笑著跑了回來。半路上,就著黑影,王向東在林紅霞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林紅霞笑罵一句,也不在意。

天亮了,交接班後,先讓林紅霞請了早點,推上自行車一前一後向廠外走。警衛室那裡,隔窗看見羅副科長正跟一個門衛交代著什麼,王向東心裡動了一下,想到自己正幫他們家做賊,當時有些不忿,覺得自己太虧了。

出了門,一邊跟林紅霞向排汙河那邊騎,一邊就罵,林紅霞還是老話︰你不是衝我麵子嘛,他算老幾啊?王向東禁不起彆人把他當朋友看,一下也不好意思再牢騷。到了河邊,居然主動跑過去,連拽帶抱把幾包煤一起運了過來,踩了兩腳的臭酸泥,被風一吹,冷冰冰的。

林紅霞連說老三夠意思,要真有你這麼一弟弟算積德了。王向東說你彆發騷了,快走吧,一會叫人看見了我可不陪你遊街去。

三拐兩繞到了林紅霞的家,住的是破舊的樓房,三樓。

把贓物都倒騰上來了,王向東一屁股坐在床上,叫道;“林姐姐,給弟弟來口熱水先!”

林紅霞加了催化劑似的,紅光滿麵地跑動著,說老三你塌實住了,把鞋脫了烤烤,再用熱水泡泡腳。一邊把水啦煙啦的遞上來。王向東有功在身,也不客氣,一一收了,用得理直氣壯。

一會兒林紅霞洗淨了臉回來,頭發梳得溜光,也挨床坐了,看著王向東笑眯眯。王向東皺皺眉頭︰“你抹的什麼雞巴化妝品,咋臘八醋味呢?”

林紅霞失落地收了笑,馬上又不甘心地往前湊了湊︰“狗鼻子啊!你再聞聞!”

王向東把濕漉漉的腳丫子直接提床上坐了,舉杯喝了一大口水,心裡還是忽悠亂蕩。林紅霞雖然壯碩,化妝品又臘八醋味兒,靠得近了,還是感覺到一股暖流洶湧過來,鼓蕩得周身麻漲,一口唾沫乾咽下去,咕嚕一聲響,驚動得林紅霞輕笑道︰“老三,琢磨啥呢?”

王向東橫一橫心,破口道︰“琢磨你呢!”把煙朝洗腳盆裡一拽,空出手來就摟上了旁邊的女人。林紅霞立刻水珠子吸進海綿裡似的膠著上來,一折身子把王向東帶倒在床上,嘴裡還責怪說︰“老三你個混蛋!”王向東說︰你不就等我混蛋呢嗎?

一時動作急迫,四五下扒光了,兩三下結束了。

趴在一砣子肉上,王向東喘氣道︰“你哭個啥?”

林紅霞長出一口氣,說︰“一會兒再說。”

消停住了,林紅霞才恨恨地說了實話。原來羅副科長打“四人幫”一倒台身子就不頂氣了,以前的威風全掃光,鑽進被臥除了亂掐亂擰就沒旁的能耐了,快兩年了,這樣的鬼日子熬了快兩年了。

王向東感慨道︰“怪不得。”

怪不得啥?

怪不得好多事啊。王向東嘿嘿笑了起來,心裡很解氣。

林紅霞咬他一口,威脅道︰“以後得跟我相好。”

行。王向東說︰反正我也不吃虧,不過你要想賴上我可不成。

林紅霞說你個沒良心的!一時恨起,又得隴望蜀地糾纏著親熱,這一次浪蕩得滿足,完了事,光眼子趴在床上直望著王向東傻笑。

王向東喘勻了氣,直起身說︰不能再呆了,叫人堵被窩裡就崴泥了。說著就穿褲子,林紅霞拉了一把沒拉住,也陪著穿了衣服。王向東說;“再抽根完事煙我就走人了。”

林紅霞說這事彆告訴彆人啊。王向東說我弱智啊?其實這事兒他心裡明白著呢,彆說叫兩旁世人知道了不好,要是萬一被老爺子聽見信兒,非把他閹了不可,老爺子那脾氣,應該是寧肯絕後也要保全麵子的。老爺子常說人爭一口氣,王向東也覺得沒錯,可就是具體的技術問題倆人搞不到一起去,究竟怎麼叫爭氣?——爺兒倆的想法幾乎從來沒統一過,所以,往往是王向東覺得特光榮的事,到了王老成的秤桿子上就成了混帳王八蛋,更彆說這種他自己都沒有自豪感的糗事啦。

抽著煙,王向東問;“你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

林紅霞笑,說以前光是看你順溜,挺實在的,可靠,從你一打架吧,就開始覺得你可愛了,象個男人,一看見你就心癢癢。

王向東笑道︰“你他媽有毛病吧。”

看王向東穿了鞋要走,林紅霞又不舍,上來抱著一通啃,膩了半晌才放開,王向東就著鏡子理了理頭發,抱怨道︰“寧可筋骨斷,頭型不能亂。”

下了樓,王向東看看左右,才騎上車,抬一下頭,看見林紅霞正衝他揮手,王向東咧嘴笑了笑,幾下拐出了樓檔子,衝上馬路去了。一路騎,他一路美︰這趟煤送的,值!姓羅的,我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以後看你還跟我牛逼?

遠處有零星的鞭炮響,帶出幾絲年味兒來,一聽就是窮人家孩子自己解心寬呢。王向東把車子加了速,嘴裡唱起歌來,雖然有些頂風,卻隻覺得陽光燦爛,想一想,今年這個年一定過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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