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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巨輪輾碎了夢。

打自那無寐之夜,我從夢中醒來,又墮進另一個夢。這場怪夢徹底的改造了我的人生。

這天,我又失眠了。

輾轉難眠。

唉。

隻好想想辦法去睡覺了。

數綿羊絕對不行,我不明白數數有什麼作用,腦海中早就被那些複雜的公式填滿了。一想起那個討人厭的填鴨式教育製度,以及一群教育高官討厭的嘴臉,愈想愈煩人,更是靈槐。

既然睡不著,開電腦玩一玩也好。人們常說歡樂時光最容易過,準沒錯的。

呀,又過關了,應該耗掉不少的時間吧。

我抬頭望了望牆上掛著的古鐘,指針殘酷的指著三時。

才三時。

感覺好像參加歌唱比賽時被罵得體無完膚似的。既無奈,又失落。

我曾聽說過有些人玩網絡遊戲時失敗了,一時想不通就跑去自殺。為什麼他們會突然想自殺呢?

開始受不了這些遊戲。隻是一堆死板的程式罷了,為什麼現在的青少年對它們如癡如醉?

可能他們都很空虛吧。

就連娛樂都不行,看來要用後著了。

看書。看文學。越枯燥無味越好。

我打開左邊的橡木書櫃,一堆塵埃撲鼻而來,躲避不及,鼻子受了刺激,連打幾個噴嚏,口沫橫飛。

原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打開書櫃,書櫃受到歲月的摧殘,破破爛爛的,好幾個地方都有明顯被蟲蛀蝕的痕跡,櫃中的書都東倒西歪,看來要花一點功夫去收拾一下。

書排列得整齊,櫃中一塵不染,可是卻沒有一點睡意。

唉,終究還是要以看書來催眠自己。

催眠……自己嗎?吃安眠藥倒是方便的。不,這種藥是給有病的人吃的,我該不會有精神病吧。唉,還是彆想了,看書這方法更為直截了當。

我隨手掀開了書的一頁,一幀照片滑了下來。我彎腰拾起它,照片中有一對夫妻,和一個活潑可愛的男孩,無邪的笑著。

細看之下,這不就是我嗎?我曾經是這樣一無掛慮的嗎?

我在憂慮什麼?

我到底在為何事而思慮?

對了。是親情的牽絆。

沒有人管,原來是很難受的。想起了爸爸媽媽,在近年來都為工作而忙,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麵。他們在外國生活好嗎?但願他們工作順利。沒有爸爸的教訓,媽媽的羅唆,總好像少了點東西似的。

可是以前的我不是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無人管束的生活嗎?

不過現在的我,卻是活在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裡,生不如死。就像被打進冷宮的嬪妃,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的人生,和囚犯分彆不大。

對了,我可以致電給他們嘛。我著實笨得可以。

我急不及待的拿起電話筒,來不及按任何數字,電話已傳出了一把既標準又溫柔的女聲︰“您尚未繳交本月的電話費,本公司將暫停您的電話服務。”

灰暗的人生。

終於有點睡意,眼皮開始敵不過疲倦,漸漸落下。

“鈴……鈴……”

原來這家夥又衝著我叫了。

“可惡的鬨鐘!敬酒不喝喝罰酒嗎?”我以“莫須有”的罪名加在鬨鐘身上。

“呯!”

一陣淒厲的叫聲若有若無的傳來。

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

我實在累得不行了,就乾脆躺在書桌上,倒頭便睡。

這就是我,布盧默,一個失眠人的晚上。

“布盧默同學……”孟新立老師像輸入了特定指令的機器人般重覆叫著。

“唉!那家夥準是玩到走火入魔,”一個俊俏的男生輕佻的笑著。

那人在班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此話一出,就像炸彈的引子一樣,原本一片靜謐的班房,一下子變得熱鬨起來。

“談宏才,靜一點!”老師甚是嚴肅的注視著全班,那位帶頭的同學了解這老師的脾性,也隻好暫時收斂一下。

“布盧默他又缺席了,難道遇上什麼麻煩?還是先聯絡上他。”老師顯得十分著急,眼看已經九時多了──

“我有急事要辦,請大家自修。”

老師說畢,緩緩的走出班房。不一會,三甲班班房便回複常態︰有的在放言高論,有的在呼呼大睡,甚或有些膽大一點的,更直接拿出電話使用。所謂的精英班的學生,實在是言過其實,充其量是一群冷血的讀書機器,表麵乖巧內裡乖張的生物。

這個叫談宏才的,正和幾位男生,高聲的談論著剛才發生的事。

“這家夥一定是遇上麻煩。”他把頭微微抬高,鼻子對著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而他一群豬朋狗友,宛如一群忠實的聽眾,睜大他們的眼睛,十二分專注的聽著他所講的“偉論”,恐怕會錯過什麼。

“我肯定這頭豬又是鬨情緒了。”他的口吻像政客一樣。

“真猜不透這怪胎的腦是怎樣構造的,”他故意提高嗓子,引起彆人注意。他接著說︰“先是在科學實驗室將鹼水喝下,又引起小型火災,令全校的人都要疏散……真是為禍不淺……學校之恥……”

他如數家珍,將布盧默的軼事一一抖出。“對了,還有一次更爽的事呢!上年的校長就職典禮時,他竟然當眾將校長的褲子扯下來!哈哈!”

“哈啾!”我打了個噴嚏。難道有人想念我嗎?

糟了!今天是要上學的!我抬頭望望牆上的鐘,不禁呆了。

原來快十時了。這下可糟透了,曠課可是會記缺點的,更何況我是訓導處的常客,不消說,訓導主任那個“老姑婆”肯定會好好的“款待”我的。

呀!這不是談後果的時候,先回到學校,其他的事以後再作打算吧。

我無暇顧及地上鬨鐘的“屍骸”,匆匆忙忙的穿上不太合身的衣服,口中含著快發黴的麵包,一枝箭似的衝出門口。

“咦?布盧默的電話怎麼打不通的?難道遇上了意外?”老師提著電話,不斷在胡亂的揣測著。“他不太可能沒交電話費吧……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逃學……難道……”

老師稍為思考一下,便決定前往布盧默的家。

我在半路上奔跑著。

可能沒有多運動的關係,不消一會,雙腿酥軟,喘氣不止。

我隻好靠著牆歇息一會,容身子回複過來,再想辦法。

我以極快的速度掃視著四周,看看有沒有快捷的方法,去完成餘下的路程。

往前一看,前方那個人似曾相識。

濃眉大眼,渾圓的大鼻,還有一對潤腸般的厚唇──不就是鄒德水大叔嗎?手中還推著一輛單車,真是天助我也!

我望著表。十時十五分了!要儘快行動了!

“儉財大叔!”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先是一怔,看見我,突然板起臉來。

是他心情不好,還是知道來者不善?

他開口便罵︰“渾小子,你叫我作什麼?”

他又叉起雙手,一副威嚴的模樣。

我連忙改口︰“鄒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頂撞大哥您的。”

他的臉倏地轉為紅潤。

“我聽彆人說,‘大哥’代表至高無上的威嚴,我看是大哥您我才敢叫的呀。”雖然我是胡謅,但他仍感到飄飄然,臉上流露出一副自我陶醉的表情。

機不可失,我接著說︰“大哥,我有事相求。”

“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吧!”他依然沉醉在讚美的說話當中。

成功了!我立刻說︰“我走至半路,發覺自己身無分文,沒錢乘車,想回家拿,路途又很是遙遠,恰巧遇上大哥你,我想……”

話還沒說好,他便打斷話頭︰“錢可不行。”

唉,果然是“儉財”大叔,人如其名,吝嗇得很。

“鄒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想借你的單車一用。”

“這……”他露出不太情願的樣子。

我露出若有所求的樣子,說︰“鄒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如果他日大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定當歇儘所能,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可能他良心發現,或是深受我這一番話而感動,他說︰“算我倒黴了,單車我借給你,你要給我好好保管,若然你刮破了車身……”

沒等他將話說好,我就奪去他的單車,飛馳而去。

鄒德水呆呆的望著布盧默的身影,當其身影漸漸變成了芝麻般大小時,才猛然想起︰“呀!忘了告訴他剎車裝置壞了!”。

“嘿嘿,這麼……可以狠狠的敲他一筆了。”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邊廂,老師乘上一輛米黃色的計程車。

熱血得視學生的出席率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何老師心亂如麻,說︰“司機,我有急事,可以開快一點嗎?”

司機似懂非懂的回答:“那我抄小路了。”

他詭異的笑著,又不時從倒後鏡回望老師,老師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司機依然不斷打量著他,老師隻好側著麵,避開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我風馳電掣的朝學校狂奔。

雖然是以單車代步,可小腿酸痛得很,雙腳不由自主的停下來,一時平衡不了身體,重重的摔下。

身體雖沒什麼大礙,卻苦了我的屁股,火辣辣的。

還是不要在這裡檢查傷勢好了,否則被人誤會我有某種特殊癖好……

想及此,我隻好狼狽的扶起單車,繼續進發。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抄小路成了唯一選擇。

前方不遠處是個大斜坡,可借力走下去,雙腳終於有休息的借故。下斜坡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小心為上。

我放慢了單車的速度,先深呼吸,放鬆自己,便一口氣衝了下去。

起初速度不快,但在一瞬間,單車宛若脫疆野馬,飆發電舉的衝下去,離心力快要把我的五臟六腑拋出來。

單車衝得太快,我意識下大力按著剎車掣,它卻不聽使喚──

我立刻用隻腳磨擦地麵,儘量去減低衝力。

事與願違,我連人帶車跌倒在地,左腳被單車卡著,動彈不得。

我小心翼翼的把單車和腿分開。

“司機,你瘋了嗎?前麵有人呀!”老師衝著他大叫。

司機笑了笑,沒有停下來的意欲,反而用力踏著油門。

我正在著急的時候,卻遇上了更大的麻煩。

前方不遠處,一輛米黃色的計程車直衝過來。

腦裡除了浮現出“逃走”的自我行動指令外,一片空白。

我拖帶著單車逃走──

“呯!”隨著一聲震天的巨響,我和單車一並撞飛。單車立時變成了一堆廢鐵,連我的眼鏡也飛脫了,眼睛失去聚焦的權利……

憑著感覺,左腳傷得最重……四周環境漸漸被蓋上黑布……

“你,你撞到人了!”老師回過神來。“是布盧默!你殺了他!”

老師喪失了理智,拋下一切思想,拚命打開被鎖上的車門。

“彆吵了!”司機掏出了手槍,用槍柄一擊打去老師的頭。

老師冷不勝防的吃了一記,立刻倒下了。

司機走出去,發覺布盧默全無呼吸。

“還是保險一點好。”他扣下板機,朝著布盧默的頭射下去。

忽然,司機的手無故的顫抖著,接下來連他手臂的肌肉也不斷扭曲,不受控製的恣意擺動,手彷彿不屬於他的。同時,司機的手指像凍僵了般,槍掉在地上。

“不可能的!”他大叫,又嘗試以另一隻手拾起槍。結果還是一樣,另一隻手也落得同樣收場,痛苦入侵他身體每一角落,弄得他麵容扭曲,痛不欲生。

他以雙手吃力的撿起槍。回到車上,痛苦卻無端消失了。

為免重蹈覆轍,他打消了殺布盧默的念頭。

“難道……在‘這裡’不能殺人嗎?”他反複的思量了好一會。

他又望了望昏倒的老師。

“如果他醒過來,那麼……”他想。“先用‘移夢法’進入他的身體吧……但是我的力量……還不夠……”

他瞟了窗外的布盧默一眼,就帶同老師,乘車飛馳而去。

“果然有富蘭克林的氣息……計劃進行得極之遂意……”,照方才情況而言,我給那天殺的計乘車撞飛一旁,理應昏死過去。

但很奇怪的,我依然保持著意識……不,應該說,我還可在腦際間冷靜思考。

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現在的我像個植物人,除了“想”之外,摒絕外界一切的信息……連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究竟是誰想殺死我呢?還隻是一個意外?目前仍是謎團。

也許,這是個夢吧,是個惡夢。但是,何時會結束?

一切,都變得份外迷糊。

儘管腦子費上極大的勁企圖再次占領身體,身體還是沒有一絲反應。

我隻是一團會思考的肉塊。除思考外,我沒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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