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尚起沒有攔著,照他看來,這些人既然聽說過他們村子才剛遭了瘟疫不久,想來也是沒人願意吃村裡的食物的。小丫頭年紀尚小,她隻知道村裡很多人得了一種要命的病。卻不知道在外人看來,對於這種病,他們畏之尤勝於虎。而那個叫什麼陸漸離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子弟,這樣的人最會惜命,肯定是不會願意過來的。就讓那丫頭自己去碰一鼻子灰也好,省得她老是那麼容易相信人。
這麼想著,白尚起便自顧著端起筷子,開始品嘗曉嬈的手藝來。剛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口中,頓覺一陣鮮嫩爽口,他不由讚道:“彆說,小丫頭這魚的樣子雖然是做得不怎麼樣,可這味道著實有幾分火候了。”
“是嗎,那在下可也得好好品嘗品嘗了。”
忽然有人在外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聽一聲推門,陸陸續續跟著兩三個人走了進來。
當先一個自然是曉嬈那蹦蹦跳跳的丫頭,一進門來就伸手指著白尚起,似是好笑,又像是有些責備地道:“好啊,白尚起哥哥,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就開始偷吃起來了。平常還老說我小饞貓呢,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羞羞羞!”
白尚起不由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想先嘗一下味道如何嘛,省的吃壞了客人怎麼辦。”說著,他站起身對進門來的白尚起、方長遠和徐伯等人點了點頭,又道:“諸位請坐吧,山野小店,也沒什麼好招待諸位的。這些都是曉嬈這丫頭做的,大家姑且嘗嘗。”
話雖這麼說,可是白尚起當真沒有想到陸漸離等人竟會過來,這下他不得不對這些人另眼相看了。
“白尚起兄客氣,承蒙白尚起兄和曉嬈姑娘盛情邀請,如此佳肴美味在前,我等也無需再在屋裡繼續啃那難以下咽的肉膜大餅了,幸甚幸甚!”說著,陸漸離便爽快地落座下來。
接著徐伯和方長遠二人也跟著坐到了一旁,同時方長遠的手上還提了一壇酒,笑道:“有好菜,當然不能少了好酒。白尚起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緣,我等客居貴店,還得小兄弟如此盛情招待。今夜便讓我們把酒言歡一番,也不妄相識一場。”
白尚起看他說話這語氣,知道方長遠是個性情中人,這類人最為豪爽大方,當下也不由笑道:“方長遠兄言重了,這酒可來的正好。其實不瞞諸位,之前我們村子確實是出了一些變故,想必大家也知道。不過今晚的這頓飯菜是沒問題的,大家儘管放心便是。”
雖然陸漸離幾人沒有說明,但白尚起還是先打了一劑預防針。現在他們客棧裡所用的這些食材,都是他大老遠從平州城裡買回來的,白尚起既然要請客吃飯,自然得讓他們吃的放心,省得這一餐下來若是渾無氣氛,那豈不是平白辜負了曉嬈那丫頭的一片好心。
陸漸離等人自然明白他的好意,聽了皆不由點點頭。
要說他們這番接受葉曉嬈的邀請,心中全無顧忌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徐伯,剛才曉嬈一上門來邀請的時候,他就在旁一個勁兒地使眼色,不希望陸漸離以身犯險。隻是不知陸漸離出於什麼考慮,想也不想就一點頭應了下來,竟像是忘了之前剛到這村子裡來時他是怎麼吩咐的了。
相對之下,方長遠則沒有這麼多的顧慮了,瘟疫雖然可怕,但試想陸漸離這麼個富家公子哥都不怕,他一個粗野武人又有何畏懼。於是當即提拎著一壇好酒,便也跟了過來。
待得眾人坐定,曉嬈上去擺好了碗筷,一席人便開始飲酒暢談起來。
雖然白尚起看上去年紀輕輕,誰能想到他的酒量卻是極佳,便是同方長遠在那一碗一碗的對飲,竟也絲毫不落下風。這不禁讓一旁酒量稍遜的陸漸離自愧不如,他才一碗酒下肚,卻已是麵紅耳赤,說話都有些開始打結了。為此還被葉曉嬈打趣了幾句,陸漸離聽了倒也混不在意,依然談笑風聲,頗顯大氣。
後來聊著聊著,便聊到了日間白尚起在後村的舉動,通過白尚起簡單的敘述,眾人才得知了當中的原委。
原來半年前的那一場瘟疫,來勢著實凶猛。區區半月不到,村子裡竟然就死了十來個人。當時還在這村子裡的,除了村裡的本地人,還有一些外來的行腳商旅,加起來怎麼著也有個兩三百號人。待得他們意識到情況不對,很可能是村子裡遭了瘟疫的時候,已經是死了好幾十人了。而葉曉嬈的父親,就是這間客棧的掌櫃,便是在那個時候糟了難。
當時的疫情蔓延得實在太快,村裡花重金從平州請來的名醫也是束手無策。沒多久,那些過路的商人最先跑了,接著村裡的一些有能力的青壯年也開始拖家帶口的離開,整個村子裡就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殘。然而疫情也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人們還是一個相繼一個地死去。白尚起不忍看著昔日那些熟悉的鄉親們就這麼曝屍荒野,畢竟大家鄉裡鄉親的,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人死如燈滅,他雖然沒有能力拯救村民們的性命,但至少,可以為他們死後立下一塊安身之處。
於是每隔幾日,白尚起便開始在村子各處轉一下,將那些病死家中,卻無人知聞的村民們抬到後村埋葬起來。日複一日,直到這個村子裡隻剩下了他和葉曉嬈二人……
聽完了白尚起的敘述,座中頓時沉默了下來,眾人各有所思,空氣中似乎帶著一絲壓抑的氣氛。
這時葉曉嬈忽然說了一句:“我去幫你們燒一壺茶來醒醒酒。”便起身離去。
但是陸漸離卻分明看到,葉曉嬈離座時的側臉滿是哀傷,那明媚的眼角處,早已經是濕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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