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昂山,天翼居,天罡殿。
這天翼居在宣昂山主峰天翼峰的山頂,乃是天玄門的長門所在。那天罡殿乃是這天翼居的主殿建的頗為宏偉高大,青琉璃瓦鋪設的屋脊高聳入雲,而那四角飛簷在山嵐雲霧中看去,更是如飛鳥雙翅一般,有翼然而飛之勢。
寬敞的天罡殿內,陳設卻並不華麗。地麵上鋪了一層青石方磚,四周的梁柱也隻是裹了一層朱漆。在大殿內的正堂上,書了一個異常大的墨色“道”字,幾乎占據了那正堂的大半個牆壁,想來這天玄門以道家自居,如此也是在情理之中。在“道”字下首的正中位置處置了一張紫檀木椅,在那椅子左右又分彆各放了兩張紫檀木椅。在那每兩個椅子的中間分彆又置了一張精致的小小木桌,一看便知此處乃是眾人時常議事的地方。
此刻寬敞的天罡殿內卻隻站了兩個人,正是燕一逍和斷陽真人。
斷陽真人左手拂須,右手拿著一個似鐵非鐵、似石非石的月牙形的小小物件,正仔細端詳。那東西看似普普通通,實則觸手極寒,仿佛是千年寒冰鑄成一般。斷陽真人皺眉冥思片刻,終於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東西著實奇怪,我卻也不曾見過,也看不出什麼玄機來。”
燕一逍頗為失望的笑了笑,卻沒有什麼言語,習慣性的伸手去拿腰間的那個酒葫蘆,想呷上一口,但手伸到一半,終於還是忍住了。斷陽真人踱步走到他的近前,淡淡道:“你是懷疑那個叫做林羽其的孩子便是被這東西所傷,體內才有了那道詭異的寒氣吧。”
燕一逍點了點頭道:“我救他時,在他身畔不遠處發現了這個東西,當時正值深夜,這東西卻發著幽幽寒芒,我一時覺得奇怪,所以就帶了回來。”
“依你看,會是什麼人對那些無辜村民下得如此毒手呢?”斷陽真人凝眉問道。
燕一逍沉思了片刻,方才說道:“依我看,極有可能是那些魔教妖人所為,因為那裡明顯驅用靈力打鬥的痕跡。”如此說完,他又頓了一頓,續道:“等過兩天那孩子的心緒平複下來了,我再向他問問當時的詳細情況。”
“你與我所想,卻是到了一處。前些日子,有人密報於我,說魔教已有再入中原之勢,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來了。”斷陽真人悠悠歎了口氣,又道:“這天下又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燕一逍複又點了點頭,伸手取下酒葫蘆,長飲了一口。斷陽真人看了,隻是一笑置之,他伸手把那月牙形的奇物遞給了燕一逍,肅然道:“燕師弟,這東西你可要收好了,不管怎樣,以後它也是個物證。”燕一逍應了一聲,將那東西收入到了懷中。
過了片刻,斷陽真人淡然道:“那孩子現在在你歸雲居吧,他遭此突變,想來心中也是極其悲苦的,我們修道之人,理應施以援手。你不如就收他為徒,將他留在你歸雲居中。”燕一逍微微笑道:“掌門師兄說得極是,我已經收他為徒了。”
斷陽真人點了點頭,頷首笑道:“你這番出去遊曆,已有五年了吧。五年來終於又見你收徒弟了。”繼而笑容笑容漸漸淡去,目光一點一點的悠遠起來:“還記得十數年前的那場正魔之戰吧,我天玄門元氣大傷,當時我力排眾議,在這宣昂山的各處又分彆建了寧玄、絳羽、賢月、歸雲四居,目的就是要廣收良才,以壯我天玄之威。他們寧玄、絳羽、賢月三居,已有弟子多大百人之數,唯你這歸雲居,加上今日這個,卻也隻有四人,未免也太少了點吧。”語氣中不乏親切之意,但似乎也帶了三分的責備。
燕一逍淡然一笑,複又呷了口酒,方才說道:“師弟道法本就低微,又喜好遊曆天下,常年也不居於山中,隻怕收了弟子,卻又誤人子弟,故不敢多收,孰不料卻是壞了掌門師兄的大計,慚愧、慚愧啊。”
斷陽真人聽了這話,卻並未生氣,反而朗聲笑道:“燕師弟,這麼多年了,你這老脾氣還是沒改,我隻說了一句,你卻擺出這麼多道理來。罷了,罷了,我也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況且如今門中弟子已愈千人也不會因你收了幾個弟子就折了什麼威勢的。隻是你說你道法低微,這未免就有點過了吧,你方才進殿之時我觀你步法輕靈,想來修為在這五年內已趨清元四重了吧,隻怕如今這天玄門中,除了我以外,再也無人是你的對手了。”
關於這天玄道法,相傳乃是天玄祖師自上古無名古卷之中參悟而出,乃是奪天地之造化精髓的無上道法,因此天玄一門藉此才得以雄踞正道之首數百餘年。而這天玄道法又分三境,乃是混元境、清元境和玉元境,每境之中又分五重,以此類推,愈上愈佳。據說凡人修道數十年也不過能得混元境五重修為,資質絕好者方能窺破清元之境,而要達到那遙不可及的玉元境,也隻有那些千年一見的絕世人物了。
“掌門師兄,這話你就過獎了。其實我天玄門中至少還有一人,是我如何也敵不過的。”燕一逍將那酒葫蘆垂到腰際,緩步走到了斷陽真人的麵前,斷陽真人此時卻是定定的看著他,微微笑道:“我天玄門中還有此類奇人?”
“對。”燕一逍側過了臉,目光看向遠處的某個不知名處,方才那副不羈的神情,此刻早已是蕩然無存。
“誰?”
燕一逍倏地轉過臉來,定定的看向斷陽真人的雙眼,口中緩緩說道:“古師兄。”
斷陽真人臉色一寒,眼中倏地閃過一絲冷光,他轉過身子,背對著燕一逍,看著天罡殿正堂之上的那個大大的,墨色“道”字,默然不語。
“掌門師兄,事情都過了十幾年了,你難道還放不下嗎?”燕一逍把目光從斷陽真人的身上移了開去,看向彆處。
“燕師弟,師兄弟中你我關係最是要好,怎麼連你也不懂我的心思。”斷陽真人背對著燕一逍,緩緩的閉上了眼,似乎不想再回憶以前的那段往事了。
“好了,不說我了,還是說說你吧。你這五年來當真隻是遊山玩水、去感悟天地造化嗎?恐怕沒那麼簡單吧。”聲音是那麼的平淡,沒有一絲的逼問或者責備,可燕一逍卻是微微的怔了一怔,那酒葫蘆正待送到嘴邊,也是不覺間僵在了那裡。
斷陽真人緩緩轉過身子,看著怔在原地的燕一逍,接著說道:“你是在一個人吧,在趙能解開我和他之間的心結的那個人。”
燕一逍沉默了片刻,繼而點了點頭,仰天長飲了一口。
“其實你這又何必呢,一晃都過去十幾年了,他若還在人世的話,恐怕早就回來了。”斷陽真人徐徐的歎了口氣,仰頭看向大點門外的那一片遙遠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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