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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星風聲音平淡,卻又有種威勢之力,秦天揚抱拳點頭,噌的一聲將莫問插回劍鞘。秋無痕緩步走了過來,死死瞪著秦天揚。曲易容看其神色不善,一叉腰,冷笑道:“怎麼,輸了不服氣麼?”

秋無痕猛地一把將左臂的殘破衣袖扯下,看著秦天揚,忽的冷笑道:“服氣?不過是仗著寶劍鋒利罷了,沒有了兵刃,這野小子是我的對手麼?”秋無痕身為淩雲閣少主,被如此冷嘲,心中大怒,哪裡還管曲星風是否在身側。可以用劍比試原本就是秋無痕說過的,此刻卻是翻臉不認帳,曲易容正欲發作,卻聽秦天揚冷冷道:“你罵我什麼?”

秋無痕哈哈一笑,道:“沒聽清楚麼,我罵你野……”話還沒說完,一把利劍已然刺來,連其成大袖一揮,當即裹住了寶劍,秦天揚運勁向前,也無法刺出,連其成卻礙於曲星風的麵子,也不敢還手。

秋無痕看秦天揚被連其成製住,哈哈笑道:“小子,你找死麼?”秦天揚驀地抬起一腳,踢向秋無痕。眼看就要踢中,二人中間忽的閃現一人,正是曲星風。曲星風淡然道:“你們當我是死的麼?”

最後一字剛剛落下,一股強勁絕倫的氣勢從他身上陡然爆發而出,同時竟然伴隨著金鐵交鳴之聲,如同一把絕世好劍驟然出鞘一般,劍氣淩然而去,橫掃八方,卻不見曲星風如何動作,那秋無痕竟然麵皮生痛,連其成趕忙放下衣袖,擋在秋無痕身前,一抱拳,提氣站穩,沉聲道:“曲宗主,冒犯了,還請看在閣主麵上,萬莫生氣。”

此話一出,劍氣消失,壓力散去。曲星風淡淡道:“連護法說笑了,不過是小輩之間的打鬨罷了。是我門下弟子不對在先。”說到這裡,聲音平淡飄來:“秦天揚,你冒犯了本宗貴客,罰你打掃劍銘樓兩個月。”此話隱隱自有威懾,眾人想要求情也是不能,秦天揚低頭道:“是。”

曲星風道:“秋賢侄,沒有受傷吧?”秋無痕見曲星風如此給自己麵子,心中得意,笑道:“世伯說笑了,還不至於。南麟劍宗的劍法果然厲害,小侄領教了。如若沒有什麼事情,那小侄就先下去休息了。”曲星風道:“請便。”

曲慕白當前領著二人又是走了,秋無痕下台之前,扭頭看了秦天揚一眼,眼神之中卻是有著一絲戲謔的神情。曲易容待幾人離開,當即拉住曲星風的說,撒嬌道:“爺爺,你明明能看出來,都是那什麼少閣主挑釁在先,怎麼還能處罰賊小子呢。打掃劍銘樓就算了吧,劍銘樓那麼大呢。”

曲星風低頭看著這個背著莫問劍的少年,卻不管身邊曲易容的撒嬌,隻是緩緩開口,道:“我這樣罰你,你可願意接受?”

秦天揚道:“願意。”

曲易容一愣,全然沒想到那個能和自己一直鬥嘴的少年,竟然會默默地接受這樣的不甘的懲罰。可是秦天揚也沒有掙紮什麼,隻是說道:“願意。”曲星風點了點頭,道:“那明日,你就去吧。”秦天揚一抱拳,扭身走了。

內家弟子多有為秦天揚打抱不平者,但宗主在場,誰也不敢上前說些什麼。隻有曲易容身份特殊,此刻依舊搖著曲星風的手埋怨:“爺爺,又不是賊小子的錯,你乾嘛要罰他?真的要罰的話,也不用罰兩個月這麼長時間吧,一個月好不好,哦,不不,半個月好不好。”曲星風笑著摸摸曲易容的頭,似是對曲易容,又似自言自語:“這是場磨練啊。”曲易容一時愣神,竟而呆住了。

南麟劍宗之中,除了外室弟子修煉的練武場和居住場地,內門弟子修煉的練武場地之外,還有幾個存在是不準尋常弟子隨意踏入的。這就是麒麟殿,和三閣樓了。麒麟殿是長老以上的人商量大事,接待客人的地方,三閣樓,自然是指先人殿,藏劍閣與劍銘樓了。先人殿是南麟劍宗曆代宗主長老牌位所在之地,這裡長年香火繚繞,可見宗主敬仰之心。藏劍閣之中收藏著這些年來南麟劍宗得到的絕世神兵,每一把都是極好的寶劍,比如秦天揚的莫問劍。還有一個閣樓,便是劍銘樓。

劍銘樓之中放著南麟劍宗的劍法武學,尋常弟子不得隨意翻看,就是常常去打掃的弟子都是兩人一組,相互監督,不得翻看秘籍。南麟劍宗向來以四麟劍法稱雄武林,四麟劍法已然是南麟劍宗頂尖武學,尋常弟子都是從四大長老那裡學的劍法,這劍銘樓也就不用再來了。而且在這劍銘樓中,還有一人駐守,可謂萬無一失。所以說久而久之,劍銘樓中就很少有人來了。

而今天,劍銘樓之中,卻是來了一個新人,正是秦天揚。

自從那日秦天揚被責罰打掃劍銘樓兩個月後,曲易容求了很多次情,總是得不到同意,無奈之下,曲易容便去找段如水來求情。段如水將秦天揚視為自己門下的最好的弟子,聽說了秦天揚比武後來被責罰的事情,當即暴跳三尺,就要去找宗主理論,但當聽到曲易容說被責罰打掃劍銘樓的時候,段如水卻突然沉默,繼而閉門不去求情了。這讓曲易容也是摸不著頭腦。

所幸秦天揚沒什麼抱怨的,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便來了劍銘樓,開始了自己的打掃工作。

“吱”的一聲,一扇矮小的木門被推開。這裡就是劍銘樓麼?秦天揚探頭進去,陽光剛剛曬了進來,撲麵而來的卻是漫天灰塵。秦天揚搖了搖頭,暗歎一聲,抬腳踏了進去,同時從身後拿出了掃把來。以後的兩個月,這就是自己的武器了,可即便如此,秦天揚身後依舊背著莫問劍。

秦天揚走入劍銘樓,開始仔細打量著這收藏秘籍的地方。劍銘樓中,正放著一排又一排的竹子書架,書架矮小,但上麵卻是疊放著很多秘籍,竹簡或是絲帛。秘籍之上蒙著一層灰,秦天揚在書架之間穿行而過,走了幾步,隨手拿起一本書,拍去灰塵,隻見書上寫著兩個大字:“柔風。”

秦天揚喃喃道:“柔風劍麼?”說著將書又放回了原地。不可隨意翻閱秘籍,這條禁令秦天揚還是知道的。秦天揚環顧一周,這劍銘樓外麵看著似乎很是宏大,裡麵卻樸實無華,不是幾個書架,基本秘籍罷了。隻在後方不遠處,還有一方竹台,置放於角落處。

秦天揚拿起掃把,道:“死角向來是最臟的地方,就先從那裡開始吧。”本就是農家孩子出身,想到即做,秦天揚拿著掃把走向竹台。

“清風,你小子,不是說了不用來打掃了麼,把老夫的話當耳邊風,你是不是找揍啊?”一道聲音突然之間從竹台之後傳來,饒是秦天揚向來大膽也被下了一跳,手中掃把猛地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小子,就是找揍,嗯,嗯。”這聲音斷斷續續,說起來又似乎很費力氣,而且含糊不清,倒像是一個醉鬼在說話。秦天揚心中一驚,伸腳挑開掃把,一手握著莫問,緩步上前,低聲道:“是誰?”

那裡似乎沒聽到秦天揚的話,隻是發出一陣嘟囔嘟囔的聲音,如同夢囈。秦天揚暗道:“我從進了劍銘樓到現在,都沒有發現這裡有人,卻是奇怪。”心中雖然驚奇,但秦天揚卻沒有因此駐足腳步,當下自己一手握著身後的莫問劍,緩步走上前去,探頭看去。

這一看可是把秦天揚給嚇了一跳,敢情那竹台之後竟然窩著一個人。那人身穿灰褐色的長袍,將整個身體都是包裹在了裡麵,隻露出一個腦袋。頭發黑白相間,年歲應該也不清了。正麵對著牆壁,秦天揚看不清臉麵,但大約猜出了年歲,秦天揚便少了戒心,將手從莫問劍之上緩緩放下,同時彎腰拿起了剛才被踢到一邊的掃把。緊接著作揖道:“老人家,晚輩是前來打掃劍銘樓的弟子,不是清風。”

那老者卻不說話,隻是臥在那裡,秦天揚細細聽了過去,呼嚕嚕,呼嚕嚕的聲音這才辨認的清楚,原來那老者竟然在這裡睡覺了。而且看情況,應該睡得十分香甜。秦天揚苦笑一聲,心中忽的想到:“這老者看來應該是在這裡睡了很長時間了,可是我從剛才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發現這裡有人,甚至是呼嚕聲都沒有發現。可見這位老者的武功造詣已然很高。”

秦天揚兩年來在南麟劍宗學劍,雖然學的是南麟劍宗的劍法心法,但謝言天給他傳授的沐春風心法他卻從未間斷過。沐春風心法迥異於其他內功真氣的修煉,但也是以真氣運行,呼吸為主的。呼吸向來是內功真氣的門戶,秦天揚此刻才聽到這老者的呼吸之聲,可見這老者內功之高。

秦天揚心中暗道南麟劍宗的高手如雲,同時又是喚了幾聲老人家,卻隻見那老者隻是摸摸臉又是沉沉睡去。秦天揚無奈,隻得放棄。劍銘樓之中共有六層,秦天揚拿過掃把工具,開始從第一層打掃起來。

劍銘樓外圍巍峨高聳,六層塔樓之中,每一層都是四四方方的牆壁,同時每層牆壁之上都洞穿了多個小孔,用來順暢空氣的流通,防止劍銘樓之中的書籍竹簡腐爛壞掉。打掃了幾個時辰,秦天揚才將第一層樓給打掃乾淨,這劍銘樓內部看著不大,打掃起來卻著實費勁。

此刻豔陽高照,陽光透過孔洞射了進來,照在地上,現出斑斑點點的痕跡,秦天揚正彎腰擦著一個竹架子,四周灰塵飛舞,很是臟亂,秦天揚趴在地上,將莫問劍擱在竹架子上,正摸索擦洗之間,背後一緊,整個人忽的懸空,竟是被人提了起來。

要知道秦天揚自來了南麟劍宗以來,修煉可謂刻苦異常,不論弱水劍還是沐春風心法,都是小有所成,此刻竟被人無聲無息接近自身,同時將自己提了起來自己都沒有發覺。這事匪夷所思,秦天揚心中一愣,緩過神來,低頭看去,這才看到,麵前是一中年男子,身穿灰褐色長袍,麵上帶須,正提著秦天揚轉了過來,雙目怒睜,看著秦天揚。這中年男子發間殘差白色,比一般中年人老了很多,竟是剛才還在睡覺,被秦天揚誤以為是老者的人。

“小子,是你在打掃,掃了老夫一身灰塵麼?”那中年男子厲聲喝道。秦天揚隻覺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四周書籍翻飛,都是被這男子一喝之力震出的。秦天揚衣服被抓,想要動彈卻使不上力,心中駭然,當即叫道:“前輩,晚輩是南麟劍宗弟子,奉命前來打掃,沒想到驚擾了前輩,還望恕罪。”

秦天揚這話說的不卑不亢,那中年男子雙目有神,盯著秦天揚的雙眼,冷聲道:“怎麼是你?我沒見過你。以前來打掃的清風呢?”秦天揚苦笑一聲,道:“清風師兄麼,以後兩個月他都不會來了。我受了責罰,要打掃劍銘樓兩個月。”說到這裡,秦天揚語氣一頓,忽道:“卻不知道前輩大名,為何在這劍銘樓之中。”

那男子嘿笑一聲,道:“想知道我名字?還是算了吧。這裡也不用打掃,你大可以偷偷懶,像清風一樣,三兩個月都不來一次。”這裡本該天天打掃的,可竹架子之上都是灰塵,可見之前打掃的南麟劍宗弟子都是偷懶之輩了。不過聽這男子的話,似乎偷懶是被認可的。

男子手一鬆,秦天揚落在地上,隨即聽到那男子懶懶道:“你不用打掃了,走吧,彆打擾老子睡覺。”說這話便要轉身到角落裡去。秦天揚看著男子走過竹架子,抱拳道:“請恕弟子難以從命。”說罷扭身拿起身邊的莫問劍,正要係好,忽覺狂風襲麵,秦天揚想也不想,抬頭便是伸出莫問劍格擋。隻聽鏜的一聲,一隻大手已然抓住了莫問劍劍鞘。

秦天揚驚詫莫名,那男子竟然一瞬之間到了眼前,封住了自己的動作,更恐怖的是那男子以手碰劍,居然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男子喝道:“老子的話你聽不懂麼?我叫你不要再來……”話還未完,男子忽的目露奇光,盯著秦天揚手上的長劍,劈手奪過,伸手一拉,莫問劍清亮而出,鋒芒現世。

“莫問,莫問。”陌生男子一手抽出莫問劍,低頭喃喃。秦天揚好生奇怪,卻不知道說什麼。那男子看著如水寶劍,忽道:“你是誰,為何到此,又為何受到責罰?”這話卻是對秦天揚說的。秦天揚微微一愣,報了姓名,同時也將受罰之事說了。

“那這把劍,你如何得到的。”聽完秦天揚的講述,陌生男子緩緩開口,秦天揚便將當初段如水帶自己去藏劍閣挑選寶劍,自己投機取巧,拿到這把劍的經過說了。講述的過程之中,陌生男子都是麵無表情,隻是盯著手中的莫問劍。直到最後,陌生男子忽的一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莫問劍居然這樣出世了。曲星風該也沒想到你小子會用這樣的方法成為他莫問劍的主人吧?”

秦天揚一驚,失聲道:“這把劍竟然是宗主的?”男子淡然道:“怎麼,曲星風沒和你說麼?”秦天揚搖搖頭,忽的大驚失色,喝道:“你,你,你怎麼敢直呼宗主大名?”從剛才到現在,這男子竟然都是直呼南麟劍宗宗主大名,秦天揚隻顧著莫問劍的來曆,此刻才聽出不對勁,登時眉頭緊鎖。

“怎麼,名字不是用來叫的?”那男子懶懶回答,同時手上一拋,將莫問劍扔了過來,秦天揚伸手接住,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那陌生男子就那麼懶懶的靠著竹架子,逆著透孔而入的陽光,看著秦天揚,秦天揚心中惶惑,張口道:“前輩……”“我有那麼老麼?”陌生男子忽的一隻手扶著架子,開口道:“你一進來一口一個前輩,或者是老人家的瞎叫著,我有那麼老了麼?”這男子看麵相不過中年,比曲慕白要年長幾歲罷了,但還不至於稱為老人家。可是他頭發之間黑發殘次,看著混亂不堪,一眼望過去,卻是比段如水還要老弱幾分。怪不得秦天揚會剛開始叫錯了。

秦天揚張口欲言,卻又沒說話。那男子伸出一隻手,忽的拔下一根鬢邊白發,伸到眼前晃晃,笑了一聲:“果然啊,老了很多。我問你,我比曲慕白還要老麼?”這話說的卻讓人感覺甚是寥落。

秦天揚暗想:“他與曲大叔是相識的麼?”但既然說到這裡,秦天揚無奈,隻得點點頭。那男子嘿笑一聲,卻全然沒有生氣,隻是坐在那裡,眼神望著門外,良久不動。過了半刻,男子忽的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叫薛一容。”

秦天揚點點頭,抱拳道:“原來是薛前輩,小子秦天揚,拜見了。”秦天揚心中默念:“薛一容麼?這個名字好奇怪,但好像在哪裡聽過。”秦天揚抱拳作揖,抬頭看著麵前的男子,眼神炯炯,如同有兩團火在燃燒一般。秦天揚心頭忽的閃過一道靈光,竟而脫口而出:“薛一容?雷劍使薛一容?”話一出口,就連秦天揚也驚駭莫名。

南麟劍宗武功最高者,除了宗主曲星風,便要算是四大劍使了。水火風雷四大劍使,威名名動江湖已久,劍法之高,武功之強,世人皆知。南麟劍宗四麟劍法,四大劍使雖各修一劍,但正所謂“專一而精”,四人都是在各自劍法上浸淫已久,縱是曲慕白天資高絕,獨修雙劍,也無法勝過四大劍使。

秦天揚來南麟劍宗已然兩年有餘,師從水劍使段如水,但對四大劍使的事情自然知道。但雷劍使很少收弟子,隻有一個薛城為其弟子。秦天揚自己苦修劍法,從不去打聽這些事,自然不知道雷劍使長年看守劍銘樓的事情,更不知道麵前的男子竟然就是雷劍使。

心中驚訝異常,愣了好半天神,才結結巴巴道:“雷,雷劍使,不是不是,薛長老,小子冒犯了。”薛一容淡然道:“你是段如水的弟子?”秦天揚點點頭,薛一容起身而轉,走向角落,忽的又是蜷起睡覺,聲音飄來:“今日就算了,明日再來打掃吧。”語氣平淡,卻有種不可冒犯抵抗的壓力。秦天揚拱手拜彆,拿好莫問劍,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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