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瘌痢頭心一橫:“永哥,我們把霧閣做掉以後,不如把李耀本也做掉,他墨香堂可是古堡最大的一條肥豬!”

這邊,年輕人們在劉叔家聽他講建土樓。——“這土樓啊,牆以下先要在實地上挖出大溝,埋進大石頭作為地基,俗稱大腳;然後再用石塊砌成與牆一樣寬的小基,俗稱牆腳;小基上麵才是牆,用紅壤土、瓦礫土和耕地下還沒有翻犁的新土等,把揉合、發酵做熟的泥土拌以石塊或瓦片並埋入杉木、竹枝等竹木,猛夯而成,牆寬一般都達到好幾尺。而且有的土樓甚至采取特殊配方的三合土夯築,所以牆夯得堅固、不縮水不開裂,可以防震抗震!”

張天富瞪大雙眼,好奇的問:“劉叔,什麼三合土?怎麼還有特殊配方?”

劉叔看了看他,慢慢回答道:“三合土,就是把發酵做熟的泥土和砂礫、石灰揉在一起,分為濕夯、乾夯和特殊配方的濕夯三種。濕夯三合土以砂礫為主,石灰其次,第三才是土;乾夯三合土則以土為核心,砂礫和石灰為輔。”他頓了頓,看了看大家,“而特殊配方的三合土就是加入紅糖、蛋清和糯米的三合土。不過,這種三合土,造價很大,我們客家人常說一句話就是:一碗豬肉換一碗三合土!你們可想而知要有多大的財力!”

劉家梁還有疑問:“叔,我們客家人的土樓還有什麼防禦上的優勢呢?”

劉叔像來了精神,滔滔不絕的說:“要講我們客家人的土樓,幾天幾夜也講不完。你就比如說永定縣有一座建於唐朝的馥馨樓,聽說裡麵的住戶想開一個門洞,用鋤頭根本挖不動,最後請來一個外地的石匠鑿,一直鑿了二十多天才鑿成!”

大家幾乎都聽呆了。

“我們的土樓前後隻有兩個門,底層一般不開窗,即使有也隻有一尺來寬,中間往往用粗硬的木條隔開,隻留出兩寸左右的縫隙,劉叔,這也是土樓利於防禦的特點吧?”這是張天強。

劉叔點點頭,眼前一亮,讚許道:“天強啊,你的眼力真是獨到!這可是一般人觀察不到的!”

張天強很高興的看了看他:“劉叔,可是我們客家人是誰第一個蓋起這些土樓的呢?”

“是誰第一個蓋起土樓,誰也不知道。剛才你們說將來蓋起土樓,幾個人要住在一起,這就是我們土樓特彆是圓樓值得一說的地方啊!我們這個圓樓尤其能體現出世世代代家族聚居的特點。因為在圓形的土樓裡麵,大家每天開門都可以容易互相看見,有利於了解,所以不管是家庭之間還是彼此各姓人家之間,都有一種和諧的氛圍,所以古人講的圓通、圓滿、團圓等等,我們客家人的圓樓就能很好的體現出來,還有,你看看,連那些八卦碎石坪都是圓的!”

胡建禮不禁長出一口氣,歎服道:“劉叔,我們客家人的土樓真是太神秘了!等將來我們幾個人蓋起一座土樓的時候,我們一定能夠理解現在您說的這些東西。”

劉叔擺擺手:“嗨,劉叔隻是略懂得一些皮毛而已,等你們將來出人頭地了,蓋一座古堡最大的,哦,客家人最大的大圓樓,如果劉叔還能看到的話,劉叔啊,一定要請你們這些年輕人給我講嘍!”

劉家梁點點頭,認真地說:“叔,你一定可以看到的。”

“是啊劉叔。”張天富也很激動。

張天強跟著哥哥道:“劉叔,我們要儘早把我們四個人的大圓樓蓋起來,到時您也要和我們住在一起!”

眾人哈哈一笑。在笑聲中淡出。巨大的天籟,無邊的黑夜。

……

小土匪提著包好的藥上山,魯大和瘌痢頭走出大門,魯大滿臉橫肉,左臂上卻還包紮著傷口,邊走邊對瘌痢頭大發脾氣:“你是怎麼搞的?!情況一點也沒摸清,居然讓弟兄們吃了這麼大的虧!”

瘌痢頭不敢抬頭,卻想起了什麼——

某天,他碰見了張天強,那張天強怎麼看他那“瘌痢頭”,都感覺不太對勁,因此就跟了上來。

走著走著,他似乎對張天強有了些覺察,七拐八繞就不見了。

張天強——他立刻又想起了這次遭伏擊過程中,張天強狀如瘋子衝殺的情景,點點頭,狡辯道:“永哥……雖然他們有人身手不錯,但這次中埋伏肯定和古堡那個詭計多端、外號‘蛤蟆張’的張天強有關。”

魯永望著他:“蛤蟆張?張天強?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這人?目光冷酷直盯瘌痢頭:“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昨天晚上的行動?嗯?”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人詭計多端,據說他喜歡霧閣書坊老板江繁遠的漂亮女兒江愛真。”

“江愛真?那可是李耀本喜歡的女人……”轉而沉吟,“這次霧閣這單砸了,李耀本那筆錢更是有理由拖欠甚至不給了。”

瘌痢頭眼前一亮,毒計上心來:“永哥,這次我們把江繁遠綁來,再弄他一筆,然後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李耀本的墨香堂也一起端掉!”

魯永看了看山景:“墨香堂的圓樓易守難攻,可不比其他的方樓……”但突然又轉身:“這次墨香堂的事情你來辦!”

魯大冷森森的目光直視瘌痢頭,瘌痢頭心中打鼓,又不得不接口——

“永哥……這個墨香堂,我不是很熟悉,你讓我再去幾次摸清情況……”

魯永不買他的帳:“要把墨香堂做掉,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上次李耀本要你找什麼雕版,狗蛋說李耀本單獨找過你一趟,你怎麼沒有和他們說起?!”

瘌痢頭額上冒汗,說話結結巴巴:“永哥……我,這……”

魯永冷笑著盯著他:“你不要自作聰明!要不是我看在十幾年弟兄的情分上,哼!這次你給我把江繁遠綁來,再把李耀本的墨香堂也給我端了,不然叫我和手下的兄弟怎麼相信你?”

魯大說著甩手而去,突然又回頭,指指戳戳說:“想辦法把那個江愛真也給我弄來!”

瘌痢頭呆呆地站立。幾隻飛鳥啊啊叫著,低低掠過。

……

李耀本書房外,張玉浦小心翼翼的敲門。

“進來!

張玉浦應聲推門進去,看見李耀本仍然站立在窗前,慢慢說道:“回來了。”

張玉浦點點頭:“是。老爺,江繁遠和江雲鶴是催債去了,看來霧閣的資金可能緊張了!”

李耀本得意的指指地麵:“玉浦啊,你記得我告訴過你蛇有多大,窿就有多大!現在他江繁遠到了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時候了。哈哈哈。”

張玉浦哈哈腰:“原來老爺早就預料到了。”頓了一頓,慢慢說,“老爺,昨天霧閣……”

李耀本早有所料,他冷哼著:“霧閣今天仍然安然無恙!……總有鈍刀,沒有硬柴!打鐵先得自身硬,光靠這些土匪不行,我們要想個彆的辦法。”

李耀本說著踱起步來。張玉浦的眼光跟著李耀本。突然,李耀本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眼裡一閃:“現在有個方法,可以試一試。他江繁遠不是去催款嗎?墨香堂可以讓點利給那些書商,十成就收他們九成的款,但條件是不能給霧閣還款,到時你帶著瘌痢頭的那幾個人一起去,諒他們不敢不聽。”

張玉浦一笑:“是,老爺!”

……

張玉浦離開後,李耀本也慢慢踱步出了門,向另一個方向的一個房間望了望。

原來,他在墨香堂圓樓三層上。他看了看樓下天井,喊道:“慶全,你在下麵嗎?”

樓下沒有回答,李耀本朝剛才張望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到一個房間前,他敲了敲門。

“來了。誰呀!

房門一開,李慶全白白胖胖的臉露了出來。

“爹!”

見兒子在這裡,李耀本責問道:“沒去工房?大白天的你躲在房裡乾什麼?!”

“爹!我正要找你哩!慶秀來信了。”

李慶全說著返身進屋,取出一封信遞給了父親。。

李耀本並不接,而是問道:“慶秀都說什麼了?”

“慶秀來信說江浙一帶的雕版印刷市場不錯,但現在兵亂好像越來越厲害,汀州府與那邊的交通有些不暢,雕版書籍銷路很不暢。”

李耀本盯了他一眼:“哼,早讓你多關心生意,你都做什麼了?”複又歎氣,“真是剛出泥皮的樹,做唔得頂梁柱!”

李慶全不高興的反駁:“爹,我做什麼,會讓你看到的!”

李耀本看了看他:“哦?那是不是要我等到閉眼的時候?”

李慶全有些不樂,嘟噥著:“爹……蛇有蛇路,鱉還有鱉路呢!”

李耀本已經轉身離去。

……

霧閣書坊裡,江愛真在打著算盤,眉頭逐漸驟了起來。黃少芳走過來,看著她的表情,感覺奇怪。江母看見她倆的神情,便也隨在黃少芳身後走了過來。

“喲,這樣皺眉可是要起皺紋的哩。”黃少芳逗江愛真。

江愛真卻不理他,自顧不暇:“現在資金已經不夠了!我爹和鶴叔怎麼還不回來?”

江母聽見,立即走了上來:“資金已經不夠了?你爹怎麼還不回來?聽說兵亂越來越厲害,哎呀,真是讓人擔心!”

……

鐘永利紙槽的熱氣騰騰,歡聲笑語。張天強走進的時候,大家還在講著昨夜裡伏擊土匪的事情——

“再來那麼一次,管教土匪屁滾尿流”、“就是”。

張天強認真一看,原來正是泄氣牯,在那裡唾沫橫飛,津津有味地反芻。一群小夥子圍著他,也津津有味的聆聽。

張天強得意的叫他:“泄氣牯,準備好你的一文銅錢沒有?!”

泄氣牯回頭,笑道:“喲,蛤蟆張,書呢?”

張天強得意洋洋地拿出那本書,慢慢遞給泄氣牯。泄氣牯一把抓過,急不可待地看了起來。扛頭牯等幾個人圍著看了起來。

扛尾牯驚道:“呀,真是江愛真的私章哩!”

扛頭牯也很驚訝:“還真是蓋在‘霧閣書坊版權所有,翻印必究’上麵哩。”

張天強這下可得意了:“這可是江愛真親自蓋的章!泄氣牯,趕緊準備拿錢吧。”

這邊,一個算盤正劈劈啪啪被撥動的,旁邊是鐘永利的臉,隻見他搖了搖頭,皺了皺眉。

張天強走了過來,看見了鐘永利搖頭,笑著問:“該搖頭的是我們,你搖什麼頭啊?”

鐘永利不理他,繼續搖頭:“我不該搖頭啊?這紙槽真是乾不下去了。”

“你哭什麼窮啊?不是乾的好好的嗎?”

“好好的?你要,我盤給你!你要嗎?”鐘永利認真看著他。

張天強聽到這話一愣,知道他是認真的,但還是疑惑的問:“你真要盤?怎麼了?”

“有人要,我就盤,有什麼假的?!現在兵亂又開始厲害起來,交通不暢,雕版書的銷路也不暢,你看紙槽還有幾家書坊來要紙?看這情形,這清軍和明軍是乾上了。我想到潮州去做彆的生意,紙槽有人要,我巴不得早點盤哩。”

張天強聽到這裡,忽然動了一下心思,想了想,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他敲敲桌子,笑著說:“盤給我吧!”

鐘永利一驚,算盤嘩啦一下掉落在地上,然後猛地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圓溜,好像站在麵前的張天強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物——

“什麼?你?”鐘永利感覺不可思議。他上前摸了摸張天強的頭。

“沒有發燒啊!”

張天強也疑惑不解:“我發什麼燒啊?”

“你剛才說不是要盤我的紙槽嗎?”鐘永利看著他。

“是說啦。”他們互相看著

“你拿什麼來盤?訂金明天能給我嗎?”鐘永利可是認真的。

張天強被他問得也是一愣。他剛才衝口而出,也似乎是一種下意識。

鐘永利確實一本正經:“天強佬,你要真想盤我的紙槽,拿出訂金,我可以盤給你。”

張天強撓撓頭:“……我……回去想想。

太陽又一次掛在古堡的天空,照得人懶洋洋的。早上,張玉浦走在峰市一個商鋪林立的街巷,而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跟著瘌痢頭、野豬頭幾個土匪。

轉過幾條小巷,張玉浦朝一家商鋪走了進去,瘌痢頭等人要跟進,張玉浦揮手阻止了他們。

一個夥計走了出來,張玉浦上前問:“請問賴老板在家嗎?”

夥計看了看他的穿著,忙不迭點頭:“在在,您請進!”

張玉浦回頭,衝瘌痢頭幾個人做了一下手勢,幾個人魚貫而入。

這邊,張天強也在同一個太陽、同一條街道裡走。不過他是往家走——回到家,發現家裡正好沒人在。他定了定神,在家裡呆呆地走來走去,走了幾圈,東看看西看看,他似乎還是毫無頭緒。

他又走到裡屋,念念叨叨地,開始翻箱倒櫃。

少頃,他看見一個大紅木箱——他眼睛一亮,立即上前,把雜物搬開,打開木箱找了起來。

不久,張天強從箱底終於找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小紅布包,他看了看,急不可待地打開,一層層的紅布解開,出現了一張契約一樣的東西,他放在眼前看了看,大喜過望,立即塞進了懷裡,然後仍然將東西歸回原處。

……

賴老板是一個肥碩的商人,他站在正堂裡,靠近門擋住陽光,揮手讓下人給張玉浦等人泡茶完畢,看看張玉浦帶著的瘌痢頭等幾個麵目不善的人,青紅色的臉上臉色有異。

張玉浦看著賴老板的臉色有異,知道目的達到,便揮手讓瘌痢頭等幾個人先退出去,轉頭一笑——

“賴老板,我這次來是給你送好消息來啦。”

賴老板無動於衷:“哦?不知道墨香堂要給我送什麼好消息哩?”

張玉浦又一笑:“聽說我們古堡鎮的霧閣書坊老板江繁遠已經來拜訪過賴老板了?”

賴老板厭煩地擺擺手:“什麼拜訪?!是江繁遠那個書呆子自己催款來了!”

張玉浦小聲試探地問:“那麼,賴老板把款項給他了?”

賴老板耍出無賴的表情,看了看屋外小林子:“彆人都沒給,我著什麼急啊。”

張玉浦站起身,拱手道:“賴老板,我也是替墨香堂來要款項的,但是我們墨香堂會李老爺說,生意一起做,有飯大家吃,墨香堂要給大家讓利,隻要賴老板把款項給墨香堂,我們可以隻要九成的款項。”

賴老板聽到有利可圖,立即轉過身:“哦?”

張玉浦小聲道:“賴老板,你看這是不是好消息哩?”

賴老板高興的點頭:“當然是當然是!你們墨香堂李老板這次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哈哈哈……”

張玉浦看著賴老板那有利可圖、毫無掩飾的嘴臉,有些彆扭——

“賴老板,我們老爺有個條件。”

賴老板探頭問:“什麼條件?”

“賴老板的款項給我們墨香堂以後,霧閣的款項就給他拖著,不能給。這一條,賴老板會做得到吧。”

賴老板愣了愣,先是對這個不算條件的條件有些意外,但看了看他,馬上就反應過來,笑道:“哈哈哈,這個,你回去轉告李老板,請他儘管放心好了!霧閣的錢,我是一厘也不會給他的。”

張玉浦拱手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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