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山正在迷惑不已之際,突然看見了那個放地契的大紅木箱。他猛然感到了什麼,立即走上前去,一把把上麵的東西搬開。
經過一陣翻弄,他取出一個包了幾層紅布的小布包,急匆匆地打開,果然發現裡麵是空的。張萬山把小布包往裡一扔,氣衝衝地關上了木箱。
……
黃昏也來到了墨香堂,伸進了書坊賬房
賬房裡,李耀本仍然背著手,瘌痢頭站立一旁。“魯兄弟怎麼沒來啊?”李耀本詢問道
“永哥手臂有傷,所以就不來了。”
李耀本看了他一眼,不解的問:“你們那天晚上怎麼會中了埋伏呢?是走漏了消息?”
“我懷疑是那個蛤蟆張搞的鬼!”
“蛤蟆張?誰是蛤蟆張?”李耀本慢慢坐下,看著瘌痢頭。
“我也是聽說的,半天崠的紙槽工人都把張天強叫做蛤蟆張。”瘌痢頭回答。
“他怎麼就成了蛤蟆張了?”李耀本笑道。
“聽說他喜歡霧閣的那個江愛真,大家就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瘌痢頭欠身道。
李耀本點點頭,恍然道:“……噢。不過,他怎麼搞得鬼,讓你們中了埋伏?他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行動?”
“我碰見他幾次。在瓦子街上,他還跟著我,我想一定是他發現了我們的行蹤。”
李耀本小聲問:“你去霧閣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彆人注意你?”
“似乎沒有啊!”瘌痢頭想了想回答
“這次你們在外麵動手。江繁遠的行蹤都知道嗎?”
“有兄弟們在跟著他。”
李耀本斜了他一眼:“動手吧。這回不要再出意外了!把霧閣的贖錢拿到後,人就地處理了吧。”
李耀本說完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站起來遞給瘌痢頭。
瘌痢頭滿臉堆笑:“李老板,這回一定沒問題,你放心。”
……
張天強和張天富回到家,在門口看見父親的獨輪車,上麵的東西沒有下卸下來。張天強便走進屋裡,看見父親張萬山黑著臉,哥倆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爹,你回來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張萬山悶頭生氣,沒有搭理張天強。
張天強還是沒搞懂:“爹,你先上屋裡躺一下。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突然,張萬山猛地站了起來,嚇了張天強一跳,厲聲道:“你給我跪下!”
張天強嚇得下意識地跪下了,張天富聽見聲音趕緊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張萬山指著兒子的鼻子:“你翅膀硬了,長本事了,嗯?!你給我說說,你拿什麼盤下鐘家的紙槽?”
張天強一聽這話,知道父親發現了地契的事情,不敢抬頭看父親的眼睛。
接著,張萬山怒氣衝衝地進屋取出那個小紅布包,劈頭蓋臉扔在張天強的頭上:“你膽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地契,那是我們家的命根子啊!你現在就去鐘家,趕快把地契要回來!”
看見張天強跪在地下不動,張萬山氣衝衝地從門口拿了一根竹枝,“刷刷”地往張天強背後抽打起來。張天富立即上前勸父親,但是盛怒之下的張萬山一把推開他,繼續抽打。張天富趕緊跑出去找母親。
張萬山邊打邊問:“你給我現在就去鐘家,嗯?”
張天強任憑父親抽打,就是不吭一聲。
看他無動於衷,張萬山越加怒火中燒,他喝道:“你馬上去鐘家,給我要回來!去不去?”
張天強搖了搖頭。張萬山被激怒了,繼續抽打,還怒喝道:“怪不得你膽子大,我忘了你小時候是喝過豺奶的!”
從父親口中聽見這話,淚水立即溢出了張天強的眼眶。但他還是默默地承受著,不肯鬆口。
正在張萬山還在暴怒的時候,張天富帶著母親匆匆趕來。張氏一進家門,立即就上前奪下丈夫的竹枝——張氏低頭看兒子的後背是一道道的血痕,而且眼中全是淚水,不由得心疼,責怪道:“我說老頭子,你也真下得了手!孩子打成這樣!”
“你說他膽子有多大?他背著我們,拿了家裡的地契,盤下了鐘家的紙槽!”張萬山看著老伴。
“什麼?!孩子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趕緊去把地契要回來吧。”張氏吃驚道。
張天強低頭穩了穩情緒:“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紙槽掙錢,到時一定會把地契要回來。”
“拿走地契你怎麼不和家裡商量?”母親問。
“我說了也就拿不走……”
張萬山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你盤紙槽做什麼?現在雕版印刷的生意不好,紙槽也不好過,鐘永利自己都不做了,怎麼還敢去盤他的紙槽呢?”
“我們也可以把紙槽做好,而且我還想……報仇!”
張氏和張萬山一愣,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
“什麼?報仇?”
“報什麼仇?”張萬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親生父母……”張天強強調說。
張萬山和張氏聽到他這麼說,也沒了辦法,麵麵相覷。一旁的張天富則沉默轉身。
張天強向父母解釋說:“隻要有人要玉扣紙,紙槽就可以做下去。我把地契已經抵押給墨香堂,拿不回來了。”
“你……”
“你這孩子啊……”父母相互看看,有些無奈。
張天富連忙上來勸說:爹,娘,我們也可以試試的,我看紙槽的困難期隻要過去就不怕了。“
夫婦倆相對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
這天,張天強、劉家梁、張天富正走到紙槽外。張天強想到自己即將要第一次坐在紙槽的管槽位置上,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劉家梁兩人隨之也停住了腳步。
劉家梁慢慢說:“要好好想想。現在清兵和明軍的兵亂,弄得古堡的雕版書籍都運不出去,紙槽現在也很難,你有什麼打算?”
張天強則沉默思考道:“現在我看隻有熬過去。”
他又馬上搖著頭,推翻自己的想法:“不,不能隻靠熬,等待不是辦法。”又沉思,“紙槽是給書坊提供玉扣紙的,聽說霧閣現在堆積的書比較多,如果能夠幫助霧閣的把書賣出去,然後讓霧閣隻要我們紙槽的紙……”
“墨香堂的用量很大,地契已經壓給他了,不如也和李耀本談一談?”
劉家梁知道張天強的意思,他不僅是為紙槽想辦法,而且也是為有機會接觸江愛真,連忙接上話題:“天富,我們這個紙槽的玉扣紙一向是霧閣的進量最大。地契抵押給了墨香堂,又和他們做生意,很容易受製於人。”
“如果可以幫忙霧閣走出困境,也就讓我們的紙槽走出了困境。”
……
這邊,霧閣因為追討欠款的江繁遠和江雲鶴都沒有回來。因為缺乏資金,工人的工錢也發不出來,一下陷入危機,加上兵亂臨近的消息,引起了騷動。
一些工人找到江愛真和江母,黃少芳看來是攔也攔不住。
“大家不要著急,老板回來,工錢就一定沒問題。”黃少芳擋在大門口說。
“現在兵亂越來越近,工錢還不發,這仗萬一越打越厲害,該怎麼辦?”某工人甲。
“就是,你說話算數嗎?”某工人乙。
這些人推開黃少芳,往裡找江母和江愛真。他們一進內堂就看見走出來的母女兩人。
江母立刻安慰大家:“大家不要著急,欠大家的工錢一定會發給大家。”
“那什麼時候發啊?”某工人丙。
“要給我們一個日子啊。現在外麵這麼亂,誰知道仗會打到什麼時候啊!”某工人丁。
“不管兵亂還是什麼,霧閣一定不會欠大家的錢。”
“但是我們現在家裡都等著用錢哩!”
“這兩天我們會抓緊時間給大家準備一些錢,請大家容我們幾天。”江母連忙分辯。
“請大家一定體諒我們一下,霧閣是不會欠大家錢的。”江愛真點著頭。
工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也沒有什麼辦法,隻好暫且退下。
……
古堡外,瘌痢頭手上又提著一些吃的東西,從廟宇下麵的路走到了廟宇。
黃鼠狼、野豬頭看見瘌痢頭回來,而且提著東西,連忙高興地跑過來。瘌痢頭把東西遞給他們,徑直走進了廟裡。
“土哥總是想著我們,哈哈。”這是野豬頭。
“是啊,土哥真會做人。”這是黃鼠狼。
瘌痢頭抬手敲了一下魯大的門。
“進來!魯大在裡麵回應。
瘌痢頭小心地推開門,稍頓了頓才走進去。魯大這回卻背對他。
“永哥,我回來了。”瘌痢頭小心的說。
魯大這才慢慢轉過身來,慢慢的問:“李耀本這回怎麼說?”
“他說讓永哥受傷和兄弟們受傷,感到過意不去。這回江繁遠在外麵催債,而且我們有兄弟在跟著他,把他弄回山上,我們可以讓霧閣吐出一筆錢。”
魯永轉過頭,笑道:“哼,他李耀本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不過把江繁遠綁來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瘌痢頭繼續小心的問:“永哥,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始終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李耀本從霧閣把胡家那個胡丙辰挖到墨香堂,後來就算不和他李耀本合作了,那也用不著把人家一把火都燒死了啊?”
“李耀本和胡丙辰合作刻的什麼微型書,好像惹下什麼事情了,害怕官府追究起來墨香堂會受牽連。這一燒,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嗎?”魯永看了看他。
“如果這樣倒還可以理解。不過,李耀本對霧閣也為什麼開始下狠手?”
“他李耀本跟霧閣,那更是水火難容了!”
瘌痢頭還是不解:“永哥,我一直沒問過,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吧?如果隻是生意上的對手,李耀本怎麼會下手這麼狠?”
“商場上,他們是生意上的對手;還有情場上,這江繁遠的老婆,年輕的時候是李耀本看上的人。李耀本憋了這麼多年的窩囊氣,現在都有機會一起出在江繁遠身上了。”魯永在屋裡邊踱邊說。
瘌痢頭點著頭,心悅誠服:“啊,原來有這麼多糾葛!”
……
張玉浦在墨香堂後廳喝著水,慢慢喘著氣,他剛風塵仆仆從外麵進來。這時李耀本緩步來到後廳。張玉浦看見後,連忙畢恭畢敬站了起來。李耀本揮揮手,示意他坐下。
“還順利吧。”李耀本慢慢走近。
“老爺,非常順利,大家都很給墨香堂麵子。”
李耀本點頭道:“很好。江繁遠他們有收回款項嗎?
張玉浦還在擦汗:“老爺,據我後來了解,他江繁遠這趟幾乎要空手回來,有幾筆那也是杯水車薪,派不上用場。”
“今天你再辛苦一下,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李耀本湊近張玉浦交待什麼,張玉浦連連點頭。
……
霧閣書坊的門外,工人甲急匆匆趕來,看見門外的工人乙、工人丙、工人丁等人,連忙說起來。
工人甲小聲說:“我剛才在茶坊聽說,霧閣並不是沒有錢給我們發工資,而是把錢用在高價收購原木和玉扣紙上麵。”
工人乙恍然大悟:“我說現在不發工錢,原來是這樣,眼看這兵亂越來越厲害了,書都沒有賣出去,這工錢再不發我們怕是就拿不到了。”
“你聽誰說的啊?”這是工人丙
“我是親耳聽見墨香堂的管家張玉浦說的。”
“他怎麼那麼清楚霧閣的事情?”
工人丁則比較激奮:“那還用說,大家都是搞雕版印刷的,能不清楚嗎?”
“就是啊。”
“我們現在就要工錢去!”
“走!”
“走!”工人乙和工人丁也吆喝著
於是,大家招呼了另外幾個人,便朝內堂而去。
內堂裡,正在和黃少芳說事情的江愛真,看見大家呼啦啦地湧進來,連忙上前。
“大家有什麼事情嗎?”
工人甲大喊:“我們要工錢!今天不給我們,我們就不乾了。”
工人乙也跟著喊:“對!今天拿不到工錢,我們就在這裡不走了!”
“對,拿不到就不走了。”工人丙和工人丁也附和。
說著大家擺出了不走的架勢,坐的坐蹲的蹲——江母聽見動靜也出來了,卻看見,門外聽到傳言的各個工房的工人這時也紛紛來到內堂。
“不是說請大家等幾天嗎?我正在想辦法。”江愛真有點應付不了。
江母趕忙上前補充:“是啊。我們一定不會拖欠工錢不給的,大家也知道霧閣從來都是講信譽的,隻是現在兵亂弄得這幾天有些周轉不開,但是大家的工錢我們會儘快想辦法。”
工人甲坐在地上舉手:“不管什麼原因,我們現在是要拿到工錢。”
“對!”
後麵立即有人附和,內堂頓時一片聲音。
有聲音說:“外麵都說,霧閣的欠款都要不回來。”
有聲音說:“那我們再這麼乾,工錢什麼時候才拿到?”
江愛真看見著一片亂哄哄的聲音,也覺得沒了主意。黃少芳隻好站出來,解釋道:“大家要不先回工房吧。江老板一回來,我們的工錢很快就可以發下來的。”
“你說了也不算啊,現在兵亂這麼厲害,誰不想早點拿到工錢啊。”
“大家先回去吧,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把錢儘快發給大家。”江母儘力招呼著。
就在大家鬨哄哄的時候,這時一個外村的閒漢忽然走了進來,全場立刻靜下來,大家看著他:“有人叫我來送一封信。”
江愛真上前:“什麼信?”
閒漢將信遞給了江愛真。江愛真打開一看,登時臉色大變,轉向母親,驚恐說:“娘!爹他……”
江母拿過信一看,先是整個人呆住了,接著身體一軟,倒了下去。江愛真和黃少芳慌忙去扶——
“娘!娘!你怎麼了?!”
……
故事轉回墨香堂雕版工房,這時可見丘雅娟還在認真刻雕版。
李耀本正在和李慶全小聲說著什麼,這時張玉浦匆匆走來。
“老爺!”
李耀本轉向他:“有事?”
張玉浦點了點頭。李耀本衝李慶全一揮手。李慶全狐疑地看了一眼兩人,轉身離去。李耀本則跟著張玉浦走到離工人較遠的一角。
張玉浦低聲說:“老爺,魯大他們已經得手了。聽說江繁遠的……夫人,聽到消息當場就暈了過去。”
李耀本聽了之後,背著手往前走,沒有說話。有頃才開口。
“哼,跟著江繁遠自己找罪受!”
張玉浦聽了之後,不敢接口。
李耀本看了看他:“你說說看,魯大管霧閣要錢贖人,江家會怎麼辦?”
張玉浦想了想,又看了看李耀本,似乎在揣測李耀本的意思。
“老爺,我想……江家還是會想儘辦法湊足贖錢救人的。”
李耀本頷首道:“嗯。他們要湊足這筆巨款不太容易,到時你要替我跑一趟霧閣。”
“跑一趟霧閣?”張玉浦不解的看著他。
李耀本靠近他耳朵,小聲說:“你就說,我李耀本可以幫助他們,出錢贖出江繁遠,但是要把江愛真那丫頭許給我做填房。如果願意,我還可以設法幫助霧閣追討欠款,幫他霧閣渡過難關。”
……
太陽曬進霧閣書坊內堂,江愛真、黃少芳正和頭上綁著個毛巾的江母商量著什麼。
“嬸,放寬心來。這些土匪必遭報應!”這是黃少芳。
江愛真安慰母親說:“娘,我們等鶴叔回來一起想個辦法吧。”
江母撫著她的手歎氣:“嗨……你鶴叔回來也一樣難……這麼一大筆錢!”
網頁閱讀不過癮?點擊此處下載APP後繼續永久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