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我住的地兒就變成了以前村裡的牛棚。

因為村裡那個姓呂的養牛的人得了癆病死了，牛棚沒人打理，破破爛爛幾年下來村裡的人都不願意要，這塊地兒就空了下來，順其自然的，就成了我這個無依無靠，孤家寡人的喪門星落腳住的地方。

我十六七歲，村裡的人想把我當小孩罵都不成了，明明我吃的少，人卻長的人高馬大的，我不信邪，也不怕鬼，整整一個月下來村裡人都緊閉門戶，我見怪不怪，卻打心底兒的笑話他們欺軟怕硬，怕死鬼。

我好幾天晚上都睡得清閒，有一天滿月當頭，人人都收拾完東西回家避著了，我來了興致，爬上了牛棚。

牛鵬蓋的結實，我躺在牛棚頂上的柴草垛上麵，翹著二郎腿看月亮呢，赫然聽見一陣嘹亮的小孩啼哭聲，把我嚇了一跳。

因為有月亮照著，跟開了半截子的瓦燈似的，我的眼神又好，所以村裡寬敞的地兒，我的視線所及的地方，我看的一清二楚。

隨著哭聲望去，我看見一個小孩兒站在那兒，似乎已經被嚇傻了，而我剛剛聽見的那陣叫聲就跟沒發生過似的。

我定睛一瞧，嗨，這不是後屋殺豬的屠戶劉大狀家的小兒子嗎？

我突然想起早上起來還碰到過劉大狀，他大著嗓門說要去省城。

劉大壯的媳婦兒好幾年前去世了，他也沒在另外續弦，如今，隻有一個小兒子。

劉大狀是個粗人，看孩子也不細致，之前都是把孩子自己鎖在屋裡，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讓那個傻傻的小孩兒一個人跑出來了。

我本來不太想管這種事兒的，因為農村的皮孩子太野了，我尋思著讓這種小娃娃一個人在外麵長長記性。

我仿若無聞，置若無物的轉頭繼續看月亮，月亮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今天的月亮挺大挺圓的，還挺亮堂，我翹著二郎腿吹了幾聲口哨，突然就想起來小的時候，我也有過自己在漆黑的夜裡麵被嚇哭的經曆，但不一樣的是，這小孩兒還有家人，而我，就算哭到第二天早上，淩晨，恐怕都不會有人來看我一眼。

但是這會兒不一樣，猛然間，我的視線中發現了點兒詭異的事情。

我猛然低下頭看去，我突然發現，這小孩子周圍，竟然一左一右有倆綠眼睛的動物。

加上村裡最近的傳言，說後山有吃人的動物出沒？

我的頭皮一麻。

頭一會兒見著綠眼狼，我還是有點膽怯。

但是劉大壯的小兒子，卻好像哭過之後就不害怕似的，手裡頭拿著根竹竿，咿咿呀呀，還想上前呢。

四周的兩頭野狼也隨著他的聲音，嗷嗚嗷嗚的叫著，緩慢地向前行步。

這時候，村裡靜悄悄的，但是有幾戶人家的燈，已經點著了。

大膽一點的，這時候窗戶邊上都有點動靜了。

我都能感覺到他們，感覺到他們扯著眼睛往外看，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的。

尤其是距離小孩近的那幾間房子的主人，平日裡跟小孩兒的爹家長裡短的，現在卻跟空無一人似的。

我嗤笑著，這些人真的睡著了嗎？

牛棚的主人曾經留下過幾把砍肉用的刀，不過已經生鏽了，但是對付人的話就夠用，我平常就用這個傍身。

那兩頭野狼快要靠近小孩兒了。

我笑著自言自語道。

這些肌腸轆轆的餓狼，一個小孩怎麼夠分的呢？

本來真不願意出頭的，但那天心情好，看在屠戶平常對我不錯的份上，我摸著黑悄默聲的跳下牛棚去，偷偷的溜到我平常睡覺的地兒放方，抄起被我磨的最利的那把砍刀，扛在了肩膀上。

小孩兒這會兒知道怕了，可能是因為看清了眼前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收斂，哇的一聲從村頭響徹村尾。

兩頭野狼剛開始受到驚嚇，後退了幾步。

隻不過小孩虛張聲勢，一頭狼反應過來嗷嗷嚎了幾聲，猛地向小孩方向撲去，於是另一隻也跟著嚎了，不甘示弱。

我一驚，趕緊往前跑了幾步，距離實在太近了。

媽的，老天爺都讓我來救你啊臭小子！

剛剛野狼的哀嚎大概是呼朋引伴，我的餘光中又出現了兩頭狼，黑夜中其實很難發現她們的身體，不過它們的眼睛泛著綠光，這實在很難忽視。

小孩被撲倒我卻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臭小子皮實靈活，隻是被野狼一口咬在了胳膊上。

我大喊一聲：臭小子，快躲過來！

那天夜裡的事可能過去很多年了吧，反正對我來說是件小事，不過村裡的大人們好像記得清楚，現在還記得。

自從看見我拿著大砍刀砍過剁過好幾頭野狼的頭，然後第二天吃了肉之後，就連平常碰見我就罵罵咧咧的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人也開始閉門閉窗躲著我走了。

我笑話他們膽子像老鼠似的。

逼急了我是會殺畜牲，但不至於連老弱病殘都不放過。

小孩兒被救了下來，然後嚇退了幾頭狼，這還是我第一會兒當著彆人麵這麼凶殘，我提著小孩兒的褲腿給人扔進屋裡鎖上門後拍拍屁股就走人。

第二天邀功的都是村裡人，撿著好話說，不過是因為我們葛家村的屠戶劉大狀提溜著好幾斤羊肉在找恩人呢。

真是令人作嘔，表裡不一。

對此我連話都懶得講，但我也不想讓他們就這麼舒服的活著，當天我就坐在村口磨了一天的刀。

嗬，他們也不怕我記仇，半夜去報複。

果然是，我心裡罵罵咧咧的，我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死過一次惜命了？

梓潼碰到了老周以後，我怎麼活的娘們兒唧唧的。

以前連死都不怕，現在還怕這個怕那個的，碰見個白臉狐媚子還被嚇出一身冷汗，要是依照我以前的性子，這時候早破門而出了。

我的心裡想是這樣想的，嘴上說是這麼說，但真要是遇到那股子邪氣真是讓我動彈不得，渾身難受啊。

我罵罵咧咧的想老周說過的話：“臭小子，你這輩子是注定跟鬼打交道的，要是想改命，就得先活命”

去他媽的先活命！

我在次鼓足的勇氣轉眼看向窗邊的時候，剛剛那詭異的一幕已經消失不見了。

媽的，我在心裡想著，這到底是人是鬼？

我聚精會神的看，卻正當什麼都看不見，我再一次放鬆的時候。

咚咚，咚咚。

大門口出現了敲門的聲音。

這真是嚇的我一哆嗦。

那聲音，由小及近，由遠及大。

外麵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隻有呼呼的風聲。

我納悶著呢，回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起風呢。

緊接著，伴隨著熟悉中的老周詭譎的輕呼聲，外麵的門板再一次晃動起來：“孩子，快給我開開門，好孩子，快來給我開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