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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蘇曉蓓達成協議,今天去郊遊。

冬日的午後,無風,晴。天如海一般的藍,純淨的就像新生嬰兒的臉龐。儘管太陽無私的奉獻著它的熱量,寒冷依舊無孔不入。

天氣好,我們的心情更勝一籌。

我騎著電動車,後麵坐著打扮的像隻大熊貓般的蘇曉蓓。

蘇曉蓓穿了一件毛茸茸的淺紅色外套,白色的帽子,帽子兩邊還分彆掛著一個垂下來的小毛球。她緊貼著我,兩手努力地前伸,捂住我的耳朵。在彆人的眼中,這動作一定超級滑稽。

對我來說,已經顧不上考慮滑稽的問題了。

坐在自行車後座的人都知道,每當刹車或者加速的瞬間,為保持身體平衡不被甩下車座,會用力抓住旁邊的物體。

於是,我的耳朵順便成了蘇曉蓓的抓手。

隨著車子又一次的啟動,我疼得齜牙咧嘴,倒抽冷氣。

“額,抱歉啊,不是故意的。誰讓你不戴帽子來著,把耳朵凍壞了怎麼辦?”蘇曉蓓依舊把手貼在我臉邊。

還好,郊區的路上人稀車少,否則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我一定先去醫院掛外科。

小時候一直認為人體是最堅韌的,特彆是老媽無論怎麼擰都擰不下來的耳朵。直到上課講話被抓的小學同桌的耳朵被老師撕裂時,我才明白還是媽最疼我。

到了,我停下車。

蘇曉蓓從車座上跳下來,跑到前麵的土丘上,用手搭成涼棚眺望著四周。

“大師兄,找到師傅沒有?”我在下麵大聲衝她喊。

蘇曉蓓白了我一眼。

冬天風景的主題是荒涼。

在郊外的斷壁殘垣裡,荒涼反而是一種淒美。

一對新人在這個荒涼淒美的世界拍婚紗照。絢麗的婚紗、專注的眼神、乾枯的草地、斷牆上的塗鴉組成了一幅抽象派的油畫,名為幸福。

我跟蘇曉蓓在附近選了一塊乾淨的長石並排坐著,看著新郎被攝影師擺布的無可奈何。脾氣火爆的攝影師跟這對新人似乎是相熟的朋友。

“左一點,右一點,王坤你能不能把你那兩隻死魚眼再睜大一點!好的,看著亞楠,不是看胸,是看眼睛!你個白癡!重來,重來!”

蘇曉蓓用手托著臉,一臉羨慕的說:“他們真幸福!”

“有嗎?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女人都癡迷於拍婚紗照這種既無意義又不實惠的事情。據說拍一套要一萬多快錢呢,一萬多啊,親,買多少個大饅頭?!”我掰著手指頭算。

“傻子,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不就是結婚的那一刻嗎?誰不想把這種精彩留下來。”她依舊一臉的花癡。

“額,那個……到時候咱可以少精彩兩張嗎?”我小心翼翼的問。一想到那昂貴到跳樓的價格,我忍不住有種把天下影樓都燒掉的衝動。

蘇曉蓓不屑的看著我說:“你想的美!”稍一停頓,又補充道:“我是說我才不跟你拍呢。”

正你推我搡的逗笑著,攝影師放下手中的相機衝著我們跑過來。

“可不可以麻煩二位給幫個忙?”攝影師是個帶著茶色眼鏡的年輕小夥子,有著陽光般的笑容,正滿臉期待的看著我們。

我拍拍屁股站起來,伸手去拉蘇曉蓓:“走了走了,彆在這打擾人家怕——”話未說完,被彈了一個暴栗。

蘇曉蓓撅著嘴嬌嗔道:“傻子,人家是要咱們幫忙,又不是趕咱們走!”

滿臉黑線的攝影師在一旁一個勁的點頭。

攝影師叫郭溪,邊走邊解釋。由於今天沒風,新娘衣袂飄飛的效果隻能靠人工製作,而攝影師一個人孤掌難鳴,這時剛好看到我們在附近。

“你不會是一個人開的店吧?”環顧四周,隻有一輛麵包車和攝影器材,蘇曉蓓說出了我欲說卻未來得及出口的疑問。

郭溪無奈的聳聳肩,指著新人說:“那倆就是我的全部員工。”

我和蘇曉蓓聽了忍不住爆笑,原來是兔子吃了窩邊草。

郭溪講,三個人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合夥開了家影樓。結果還沒接幾單生意,自己的陣地先淪陷了,隻好硬著頭皮兩個人擺姿勢一個人拍。

折騰了半天,終於幫這對新人搞定了。

郭溪最後提出要幫我們免費拍張寫真作為謝禮。

拍照姿勢無須刻意推敲。45度角,西北偏北,夕陽清晰的描繪出那張清純臉龐的側影,我感受著蘇曉蓓手心的溫度,注視著那對無邪的能照出我靈魂的瞳仁,心裡默默念著:“對不起了,茗丫頭,我想我已經愛上彆人了。”

有句話這麼說,靈魂或者身體,總要有一個在路上。

我是一個酷愛旅遊的人,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

大二的夏天,我們經曆了一次短暫的分離後,決定去旅遊散散心。

目的地就選在五嶽之首的泰山。我去過兩次,對其印象簡單概括,隻有一個字:累。

當周茗滿臉期待的看著我,眼裡全是亮晶晶的光芒時,我隻好把改去雲台山的提議咽回肚裡。

在彆人眼裡,陪周茗長途旅行是一件讓人抓狂的事情。她暈車暈的非常厲害,一上車就開始一吐千裡直到抵達目的地,以至於整個行程中不得不全神貫注的時刻照顧她。

不過,我心甘情願。

“這就是泰山嗎?”一路上嘰嘰喳喳除了吃零食以外沒有片刻休息的王丹看著車窗外連綿的山脈,一臉向往的大聲說道。

我皺著眉頭示意她小聲點,低頭瞥瞥依偎在肩頭的周茗,把蓋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沒好氣的說:“大驚小怪。”

本來是我們兩個人的蜜月之旅,周茗的舍友王丹非要堅持來給我們當這個光耀無比的大電燈泡,攔都攔不住。

周茗還是被吵醒了,剛睜開眼又是一陣痛苦的彎腰乾嘔。我輕拍著她的後背。她勉強擠出笑容,隨即往窗外望去。

窮極目光,藍天白雲的襯托下,唯有滿眼的碧青色,不知是誰碰倒了天上畫神的顏料桶,翠綠像瀑布般從山頂上流瀉,排山倒海的撲麵而來。

我指點著巍峨的山頂上點點青磚紅牆的廟宇回廊:“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玉皇頂。”

“這麼高啊?”周茗憔悴的臉上掩不住的神采奕奕無限向往。

簡單休整之後,我們踏上了登山的石徑。

我輕車熟路的牽著周茗的手,邊走邊指點著沿途的景點。

王丹興致勃勃的跑在前麵,不時停下來拉著周茗對著相機狠拍一番,連呼不虛此行。

我心裡不由冷笑,等你累得半死時,就該為死皮賴臉跟我們一起來而後悔了!

爬過泰山的人路上最關心的問題一定是還有多久才能到頂。

同樣,這個問題無數次從周茗的嘴裡問出來,我的姿勢也從牽著她的手換成了挽著她的胳膊。抵達十八盤時,已經完全變成了我拖著周茗移動,而她機械的一步步挪動著,嘴裡還不情不願的嘟囔著胡話:“上不去了,我上不去了。”

至於王丹,管她呢。

足足爬了7個小時,到達玉皇頂時已經晚上8點了。

山巔上肆虐的寒風差點讓我們忘記現在正值盛夏。身著單衣的我們在風中瑟瑟發抖,幸好附近小店裡還有軍大衣可以租。

但是,還有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住宿。

旅遊勝地裡最搶手的永遠都是旅館,尤其是在山頂這種資源嚴重稀缺的地方。

最後,被數家旅館拒之門外的我們隻能睡廉價的帳篷,三個人蓋著臭哄哄的軍大衣蜷縮在窄小的帳篷裡。

周茗委屈的幾乎要掉下淚來。我卻暗自為能與周茗共度良宵而興奮不已。

她終於在我溫柔的安慰話語中沉沉睡去。側身看著她可人的臉龐,我伸手捋著她額前整齊的劉海兒,心情愈發的愉悅起來。

周茗特彆喜歡讓我這麼撫摸著她的頭發。

她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那表情極像是個天真的孩子。

我盤算著如何才能畢業之後立馬結婚。想到以後天天夜裡能如此靜謐溫馨的入睡,我幸福的就像隻掉進蜜罐的老鼠。

誰說幻想隻是小女生的專利。

也不知道在蜜罐裡沉浸了多久,我被一陣喧鬨聲吵醒。旅店老板挨著帳篷叫醒客人前去看日出。

在泰山之巔觀日出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且不論是否恰好能趕上晴天,光是選擇觀日出的地點也是一件非常有技術含量的事情。

還好,每個旅店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日出之前,老板都會帶著客人穿過小道抵達他口中最佳的觀日出位置。

黎明之前的黑暗,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靜靜的耐心等待。

我把大衣解開,把周茗包裹起來,臉貼臉,輕輕的呼吸著她耳畔的風。

日出的過程就不多贅述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詳見小學語文課本,自己再去翻看一下,回味一下童年時學習這篇課文的情形。

隻記得日出之後,周茗興奮地在我懷裡又跳又叫,轉頭就給了我輕輕一吻。

這一吻,足以抵消我半生沉浮。

三年後,冬日溫暖的黃昏中,在沙灘上擱淺的我再次被蘇曉蓓的體香包圍,同樣的我也再度淪陷。

猛然發現,這味道跟周茗的氣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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