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日月如梭,眨眼間又是十年過去了。
這一年,文嫣十六歲。
“小姐,小姐。”當年的小丫頭秋綠也長成了大姑娘,這會兒氣喘籲籲的跑進來。撩起珠簾,卻見屋裡的人斜倚著美人塌,正拿著一本不知道什麼書看的津津有味,聞言隻稍稍抬了下眉毛。文嫣的姿勢,近可看書遠可觀窗外綠竹,實在是地理位置絕佳,這不,她都懶得挪動一下了。
“小姐。”秋綠無奈的走上前,見旁邊丟著一副半成品的帕子,拿起來一看,唔,技術有進步,起碼比前幾幅好多了,這幅起碼針線不歪歪扭扭了,雖然離好看兩字還差了十萬八千裡。秋綠知道,他們家小姐什麼都厲害,就是這針線活,實在是一點不同,確切的說,應該是小姐沒放在心上,故爾怎麼也學不會。
記得她曾經很困惑的問過文嫣這個問題,為什麼其它的,像畫啊書啊琴啊棋啊的這些文嫣都一點就通,獨獨這個女子最該擅長的針線活一竅不通。當時文嫣一笑:“人哪有完人,其它的我懂一些不過是興趣。我興趣不在針線上頭,自然也就學不會。”秋綠困惑道:“小姐為何不喜歡針線?”其時西宋女子以擅針線為美為賢,如文嫣這般一點不會的,實在是世家小姐裡的例外。文嫣淡然道:“世人皆會的,少我一個又有何關係?”秋綠啞然,似乎真的是這樣,小姐總是會有自己的一番道理,連慣常上老爺都說不過她,偏她說的還非常有理,讓人聽著都信服。雖然有些理,她一時接受不了,時間久了,似乎慢慢的習慣了,似乎自己家的小姐,天生就該與眾不同,就該異於常人。京城不是盛傳小姐半歲就會開口吟詩了嗎?當然了,她因為好奇正是過了,根本就沒有的事,不過半歲說話倒是真事。可見世人對這些天賦異稟的事情總是抱著極大的興趣。
“小姐,餘大小姐來了。”秋綠有這些無奈的道。
文嫣淡淡的哦了一聲,好像看到書裡什麼內容,唇角微微勾起,半響好像才意識到秋綠剛剛在跟她說話,挑了挑眉毛道:“綠兒,你剛剛說什麼?對了,你慌慌張張的進來有什麼事嗎?”
秋綠:“……”
文嫣無辜的看著她。
秋綠想,指望她自己發現應該是不太可能的,她認命的道:“餘大將軍家的千金大小姐餘小魚又來了!”千金大小姐那幾個字她咬的格外重。
“她來了你慌什麼?”
“她是來找碴的。”
文嫣一臉駭笑:“你又知道了?”秋綠一臉不開心的道:“每次她來都沒好事,看她那樣子就知道沒好事。一個大小姐,一點臉麵也不要。”
文嫣頭疼,這丫頭真是,雖然那餘小魚,確實任性了點,她這厭惡也表現的太明顯了點。她放下手裡的書,站起來:“我去見見她吧,嗯,給我把那件淡青色羅衫拿出來。”秋綠自去找衣衫。
“小姐,你真要去見她啊!”秋綠一邊給文嫣穿衣裳一邊不高興的道。
“來即是客,為什麼不見?”
文嫣心裡對這餘小姐也是極不感冒,不過現在她爹和餘大將軍走的極近,怎麼說,也得給她爹幾分麵子不是。
“上官公子也來了。”
文嫣的手一頓,平靜的道:“哦,可有人招待?”
“公子在前廳。”
文嫣詫異:“哥哥回來了?”文寒這幾年在餘威手下做事,經常往軍營裡跑,倒是很少有時間在家了。今兒居然回來了。
“公子剛回來,在門口就碰到他們了。”秋綠嘟著嘴道。
文嫣不再說話。轉身往前廳走。邊走邊回頭道:“你不要過來了,看著點香,快完了你添點上去,記得是上次張夫人送來的那種。”
秋綠應了聲,文嫣已經轉出院子,不見了身影。
文嫣一路走一路想,這算怎麼回事啊,三天兩頭的跑過來。不過哥哥好幾天沒見了,想著能見到他,文嫣還是很開心的。
前廳安安靜靜的並不想有人的樣子,文嫣很是疑惑,莫非,都走了?抓了一個小丫頭,問:“剛剛這裡的人呢?”
小丫頭道:“小姐不知道嗎,在那邊花廳裡。”
文嫣信步走過去,老遠就聽到餘小魚的聲音:“我不管我不管,你那天一定要來。”
她推門進去,屋子裡四個人一起抬頭看她,餘小魚這時正一手抓著上官明洄的手臂,上官明洄卻沒看她,和陸蕪不知道說著什麼,看到文嫣進來,眼睛一亮,不動聲色的掙脫的餘小魚的手,迎上來道:“文嫣。”文嫣客氣的笑道:“上官公子。”上官明洄愣了一下,笑道:“何必見外,叫我明洄就是。” 文嫣笑一笑,每次來他們都要就這個問題探討一番,文嫣不知道這樣有何意義。上官明洄一臉落寞。這幾年他在徐府也算是常客了,三天兩頭的跑,其意已經很明白。文嫣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一直客客氣氣。
文嫣轉眼看到文寒,臉上笑容擴大:“哥哥!”文寒這時起身走過來,摸了摸文嫣的頭,滿眼的寵溺:“嫣兒這幾天還好?”
文嫣笑道:“很好,就是想哥哥。”文寒已經長成身高挺拔的青年,眉眼輪廓英氣無比,聞言曬黑了一些的臉上慢慢的都是笑意。他們家隻有兩兄妹,文寒又自小寵這妹妹,兩人感情比一般兄妹要好太多。
“哥哥什麼時候又走?”
“明天早上。”
文嫣點點頭,看向這時在一直帶笑的陸蕪,笑道:“陸大哥。”陸蕪也已經長大,眉眼不輸文寒,他笑道:“小妹,幾日不見,越發出挑了,怪不得一幫的京城哥兒天天想著。” 文嫣紅了臉,轉過頭道:“我還叫你一聲哥呢,看你這話是哥哥對妹妹說的嗎?”陸蕪哈哈一笑:“小妹害羞了。”
文嫣坦然道:”是啊,你要哄哄我,不然我就哭了。“
“小妹隻管說,陸大哥有的,絕不吝嗇。”
文嫣笑吟吟:”如此,可就說定了,我暫時沒有想要的,等想到了再跟你說。“
陸蕪看著文寒道:”莫名其妙就欠了債了。“
文寒笑罵道:“去你的,你有什麼好東西可稀罕的。我妹子還看不上呢。”
“好好好,這債看來是不用還了。”
文嫣道:“那可不成,陸大哥,你可不許耍賴!”
餘小魚在一旁實在忍不住了,這時笑道:“文嫣,好久不見!”
文嫣轉過頭去看她:“小魚!這兩日都沒見,是家裡有什麼事嗎?”
餘小魚嘟著嘴道:“沒什麼,父親不讓出來,我好不容易跑出來的。” 文嫣擔憂道:“你今日是偷跑出來的?”
說道這個,餘小魚可得意了:“才不是,我用了個法子,你猜猜是什麼?”
文嫣搖頭道:“我猜不出。”
“你猜嘛你猜嘛!”
文嫣覺得自己忍不住想打人了,最後一點理智提醒她不要這麼做。她配合的猜了幾個,都沒猜對,最後她搖頭道:“我猜不出。”
餘小魚這才得意的道:“ 我說我要出來見上官大哥,我爹爹就放我出來了。”
“哦,原來上官公子還有這個作用啊!” 文嫣似笑非笑的看了上官明洄一眼,她倒沒想到上官明洄還能這麼用。上官明洄給她看的發窘,不自然的咳了一下,似乎想說點什麼,不過還沒出口,話題又被餘小魚搶去了。
“文嫣,如果是你,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文嫣直接無語了,她都有些想不明白餘小魚這樣做是為什麼了,要不要這麼明顯啊。
“我不知道。”她淡淡的道。心裡卻想,我沒有那個美國時間跟你一樣閒。
“你不是號稱京城第一才女嗎,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啦,還是說,我餘小魚不配聆聽啊?”這話可是赤裸裸的挑釁了,看來餘小魚也沒打算再繞彎子了。
文嫣聽得哭笑不得,她搖頭道:“什麼京城第一才女,我從來沒聽說過。”
其餘幾個人都有些納悶,怎麼著兩人看著有些不太對勁啊 。文寒是不想讓妹妹受委屈的 ,當即便向岔開話題,笑話,在自家怎麼可能讓寶貝妹妹不開心。他才說了個字:“那……”餘小魚又在那裡說了:“文若就不要 謙虛了,京城裡都這麼傳呢?”
文嫣淡淡接道:“是嗎,文嫣不愛出去,這些話倒是沒聽說過。”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說你一個千金大小姐天天的拋頭露麵在外麵,不成體統嗎。氣氛當即又僵下來。文嫣心裡想的是你既然這樣,我又何苦再給你麵子,因此說話也毫不留情了,句句帶刺。憑著多活了二十多年的經驗,十個餘小魚也不是對手。在此之前,其實在餘小魚的印象裡,文嫣雖然各方麵都比她好很多,隻是她去而從來沒有在心裡服過,這個文嫣溫溫軟軟的,也看不出什麼過人之處嗎。其實她哪裡知道,文嫣的性格天生還真是溫溫軟軟,她之所以這樣,不過是性格裡冷漠,對不在乎的人根本就不關心,才沒有什麼心情去認真對人,而對待親人,文嫣不用說,是極好的,隻不過,餘小魚不知道這些,在她眼裡,就隻知道,文嫣是搶她風頭不說,還勾引上官明洄的人。是的,餘小魚一直都這麼認為。她以為,上官明洄喜歡文嫣,不過隻是以為一時被蒙蔽了,他終歸會是喜歡自己的。
“那,”餘小魚眼珠子轉了轉:“不如我們比試一下。”
文嫣愣了愣,:“怎麼比?”
餘小魚笑得開心:“過幾日京城有一個比賽,不如我們一並去參加。”
這話一出,其餘幾個人皆愣了一下,五天後的比賽他們都知道。那個比賽叫風雅會,最早是京城世家子弟發起來的,每三年一次,似乎成了京城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來參加的人起初是都是一些世家公子,後來越來越擴大,有參加考試的學子,有貧民子弟,有逗留在京城的外鄉人。比賽設琴棋書畫四項基本的內容,還有作詩。彼時,西宋流行古體詩,學子們 中間也大肆盛行。比賽結束會選出四個各方麵都好的人,封為四大才子。而上一屆的四大才子既可以參加, 也可以不參加,不過如果選出新的四大才子,他們的名號是要讓出來的。他們頭上頂的隻能是前四大才子的頭銜。話說這京城的四大才子還是挺有分量的,據說,十幾年前,那時文若還小,哦不,其實她隻是人很小,其實人的年齡和思想都已近是一個成年人了。那時候,有一個才子,據說曾被當今皇上召見過。對世家子弟來說,這個或許沒什麼,他們並不靠這個來揚名立萬,可對於寒門學子來說,這個就已經是天上掉餡餅了。因此,風雅會的名聲就越發大了。在場幾個都是京城裡豪門出身,家事顯赫的,對於這個風雅會並不陌生,甚至上官明洄還曾去參加過一次。他那次很遺憾 ,隻得了個第五名,沒有排進四大才子之列,不過也不差了。
文嫣知道這個風雅會,不過她一向對於這種東西沒有興趣,而且還是在一個並不喜歡的人挑釁的情況下提出來的,她就更不會去了,因此,她當下隻是笑笑說:“文嫣才疏學淺,慚愧,是在是不敢去出醜。”
“你不敢去嗎?”
文嫣淡淡道:“無所謂敢不敢,不過是不喜歡 。”她特彆強調了不喜歡三個字,意思是並不是怕了你餘小魚,而是,我不喜歡,不想去。
其他幾人都有些楞,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成這樣,陸蕪突然笑道:“餘妹妹也想去得個才女嗎,不過據我所知,這風雅會並不要請女子。”
餘小魚笑道:“陸大哥,你忘了嗎,今年這一屆可是我大哥做東的呢。”陸蕪摸摸下巴,原來如此,小妮子答得這個主意。
文寒的臉色有點冷了,他朗聲道:“我徐文寒的妹妹,豈看中那些個虛名。我們徐家,也曆來不會參加什麼風雅會。餘小姐,隻怕要讓你失望了。”
上官明洄也道:“小魚,不要鬨了,風雅會自來沒有女子參加的例。”
餘小魚看到他們一個二個都向著文嫣,心裡早抖了一肚子酸醋,麵上笑的就有點難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怎麼你們這些大男人,竟一個個不知道變通。”
說的幾個人臉上都有點掛不住。
文寒心裡早怒了,他這些年很不在家,因此也不大於他們碰麵,沒想到竟然天天來家裡麵的是這些人嗎,他剛要開口送客,文嫣突然淡淡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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