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知道這事時，已經到了第二日。前一日的相見讓黎光高興的整夜都沒睡好。

第二日進宮當值時，正巧碰到了劉篌。劉篌看向黎光，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黎大人這是昨夜與哪位美人相會了，這眼圈黑的不知道還以為被人打了。”

一聽這話，黎光神色微微怔了一下，想起姬衡葉臉上竟浮出一絲絲紅暈。“呦，看來老弟有好事啊，給哥哥說說。”

劉篌靠近黎光用肩撞了撞，挑著眉一臉的求索樣子。黎光往旁看了一眼，連忙動了動臉上的表情。

朝劉篌道：“劉首領說什麼笑呢，我不過昨夜沒睡好。”

“劉首領先忙著，我這還要前去鳳嘉宮當值呢。”

“還當什麼值？”劉篌咂了咂嘴。

“這是什麼意思？”

劉篌像他投了個疑惑的表情，“你不知道？”

黎光被問了個懵，昨天到職他便回家了，難道……難道衡兒出事了？

黎光越想越急，想趕緊問劉篌但又想著他如今的身份。捏了捏衣服，“兄弟還真不知道，難道鳳嘉宮出了什麼事？”黎光雖按捺著急切，但明眼人一眼就知道。

劉篌好似並沒發現黎光有什麼不一樣，一臉討厭又無奈的表情看也沒看黎光，而是投向瀾淵宮的方向。

“那位夫人不知道怎麼惹了王上，昨晚讓太醫院忙了大半夜，我聽說有個太醫還被王上打斷了腿。真是個禍水，不知好歹。”

黎光攥緊了手，強忍著不把劉篌打一頓的衝動。衡兒，衡兒一定出事了。黎光咬著牙走到劉篌身側，陰陰的說了句“劉大人可彆忘了這是哪？”說完疾步離開了。

看著黎光離開，響起黎光剛才那句話和那語氣，劉篌莫名的覺得背後有些涼嗖嗖的，抬起手往自己嘴上打了幾下。

瀾淵宮內殿裡，楚子冥站著床邊一眼未移的看著躺著的人。纖細白皙的脖子印著紅痕，看著有些淒慘。

楚子冥揉揉太陽穴，昨夜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想掐死這個女人，但最後還是有些不忍。這個女人真有能力讓他竟然那樣爆厲。

“王上，黎大人求見。”

寺人仝前來稟報，楚子冥垂下手背在身後，說道：“去外殿。”

“是，王上。”

黎光侯在殿外心急如焚，此刻真不知道該保持著什麼態度和心情，如果有可能他當然想直接跑去姬衡葉的床前。

“黎大人，請進吧。”

黎光進去時楚子冥正站在殿內，背著身子不知是什麼心情。

“王上。”

聽見聲音，楚子冥轉過身抬了抬手，黎光起身站在他的對麵。

“耀之，坐吧。”楚子冥的聲音帶著些疲憊之意，黎光隨著坐在楚子冥身側。

他們如今朋友算不得朋友，隻有君臣這一個關係。黎光看向他跟隨了好幾年的男人，他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看見些不一樣的東西。

黎光思慮了許久，還是先開口了：“王上，屬下聽聞昨夜瀾淵宮出事了？”

楚子冥應了一聲，沒再說其他的。

黎光控製住急切的心，不停攥著腰間的盔甲，鐵質的盔甲竟都被捏出點兒細淺的坑。“子冥，到底出什麼事？”

聽見這兩個字，楚子冥明顯身體僵硬了一會兒。停了許久，楚子冥轉向黎光，“耀之，昨夜我真的想掐死她，真的想掐死她。”

“什麼？你……”黎光一下躍起，雙手捏住楚子冥的肩膀，詢問之意非常明顯。

楚子冥看向眼前的人，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耀之……”

黎光恍然過來，連忙收了手跪在地上，“屬下失禮了，請王上責罰。”是他急了，他們如今的身份不同。

楚子冥動了動肩膀，“坐吧，你我不需如此。”

在黎光謝禮坐下的時候，楚子冥抬手捏捏疼痛的肩膀，帶著疑問的意味看向黎光，但看著黎光似乎也沒有什麼異樣，心裡的尋味慢慢的降了下來。

“耀之，我昨天看見一副極美的場景。我努力了這麼多年到底為什麼呢？嘉兒她不會回來了，嘉兒她不會回來了……”

黎光從這個跟了很多年的男人的眼中看見了淚光，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楚子冥流淚。自小的情意在，若是其他人，那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告訴他鳳嘉還在。可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對鳳嘉的深情，即使隻是因為幼時的婚約和寥寥幾麵，這個男人對鳳嘉早已成魔。

如果他告訴楚子冥鳳嘉就是他差點掐死的那個人，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黎光的心揪在一起，一方是自幼的朋友，一方是自幼的所戀，他該怎麼做。

“唉……”黎光長長的歎了聲，輕輕拍了拍楚子冥。“子冥，鳳嘉殿下已經不在了。至於夫人，她雖說敵人的女兒但畢竟那些事都與她無關。如果你不願意她在王宮，那就放她走吧。”

放她走？楚子冥猛的抬頭看向黎光，眼裡求索的意思非常，他……到底有什麼想法。

“王上。”黎光躲過楚子冥的眼光，拍拍楚子冥的肩頭退了後去。

黎光的眼神一點兒也沒發現什麼異樣的，楚子冥漸漸轉開了眼睛。“你下去吧。”

“是，王上。”黎光退了出去。

楚子冥撐著頭倚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好累，累的要沒有力氣做其他的了。

八年前當知道那個事情時，他不顧父親的阻攔毅然決然帶著兵，千裡迢迢從北臧趕到臨都。費勁萬難，用了五年的時間滅了篡位之人，坐上了這個位子。

之後又用三年殺儘了那些與亂臣賊子有關係的人，一直到現在……他活著到底還為了什麼？

楚子冥將全身的力氣卸下，整個人靠著桌子。眼睛微微閃著光，八年時間他從少年到了青年，似乎做到了很多，但好像又什麼也沒有做到。

混沌中不知不覺一個月藍色的身影浮現在他的眼前，“嘉兒…”楚子冥輕輕叫著，那人在他眼前快樂的跳著舞，卻看不見臉。

“嘉兒……”楚子冥嘴角噙著笑歪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