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了堅持送我的唐駿,也拒絕了柳眉的好意,堅持自己回家。車窗外,霓虹閃爍,車喇叭生此起彼伏。司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也許他也沉浸在車裡飄著的羅大佑和陳淑樺的《滾滾紅塵》的歌聲中,羅大佑那深沉低回的聲音,竟讓人有種難以言說的心痛,“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終生的所有,也不惜獲取刹那陰陽的交流------”芸芸眾生,多少陰陽交錯,分分合合,就像這路邊的霓虹,閃爍不定。
家裡依舊空無一人,我拉亮了房間裡所有的燈,想讓光明驅趕我心中的黑暗,我空空洞洞地走到臥室,灰色的雙人床,紋絲不亂。這也是我的習慣,我喜歡整整齊齊的家,不喜歡床上堆放衣物,有時候,王天鑠為了省事,把衣服順手放在床上,隻要被我發現,哪怕是半夜,我都要把他叫起來,放到衣架上去,我不能慣出他的不良習慣。
兩床被,我和王天鑠一人一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不記得了,我們分開睡也已經成了我們的習慣,對於性生活,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不再主動,我也不再要求,我們的愛情早已失去了激情,我也認為,我們已經過了激情的年齡。
我躺在他睡過的地方,去嗅尋他的味道,人卻坐了起來,這絕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味道——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分明是玫瑰的味道!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自己男人的味道發生的變化,就在自己的身旁,就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我還自以為自己對王天鑠照顧的很好,卻不知道他換了口味。
床對麵是我們的結婚照,那時的我們,是多麼的青春,多麼的陽光啊,看著它,讓人真真正正地感到歲月的無情,也知道了年輕就是無敵的。照片上王天鑠輕吻著我的秀發,淺淺的羞澀寫在我的臉上,我知道,那一刻,我是幸福的,真真實實的幸福,笑容是從心裡漾出來的。王天鑠是那種不算漂亮但絕對帥氣的男人,突出的眉棱讓他顯得英氣逼人,他的眼睛當年迷倒的絕不是我一個人。音樂係的卓娜,追了王天鑠整整兩年,還給我寫過挑戰書,到最後,也不得不放棄。
我說過,我對王天鑠的著迷不僅僅是他的外貌,更重要的是他的聲音。現在,我對他的聲音依舊著迷,在我的感覺裡,他的聲音也富於性感,男人有這種聲音的人不多。當年,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立刻讓他在我們班的男生在我的心目中脫穎而出,由於我們坐前後排,再加上工作的關係,我們也迅速地熟悉起來,我們兩走在一起,在我看來是再在自然不過的。我們的感情也沒有受到過什麼阻礙。
看著照片上微笑的王天鑠,我不相信他會背叛我,我相信他對我的愛,那張照片也許真的是他對手的卑劣手段。
電話響了起來,是陌生是號碼,怕是學生家長,於是我調整了一下聲音:“你好,那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到家了?沒事吧?”
我鼻子一酸,這樣的話多長時間沒聽到了?我也迅速判斷出這是唐駿的聲音。
“到家了,謝謝。”我很意外,同時心裡莫名的感動,這樣問候的電話到現在王天鑠也沒有打來。
“沒事就好。我就放心了,晚安。”
“晚安。”我怔怔地看著電話,一時間心裡空空如也。慢慢的,努力想把飯桌上的唐駿和上學時的唐駿聯係起來,變化的是臉型,不變的是眼神,當年,我對他的印象也隻有他的眼神。
天花板上天女散花的剪紙已經很舊了,在燈光的上麵,隻是一個暗影。我拿出華秀芬給我的照片,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王天鑠的笑刺痛了我的心,華秀芬的笑著,充溢著幸福,那個孩子,現在仔細看看,眉眼真的很像王天鑠,一張全家福就活生生地在我的眼前,動搖著天鑠對我的愛,動搖著我對他的信任。反正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去書房看看吧,找找那張檢查單,按說這樣的事情,醫院怎麼會弄錯呢?
書房,我雖然是一個教師,我從來都不在書房辦公。我也從不把工作帶回家來做,王天鑠在書房呆的時間長一些,下班回到家,例行打過招呼,就會到書房,我看到他的時候,往往是第二天早上,也許做官的人,要考慮的事情多,我也從不過問。二十年來,沒有孩子,我們已經習慣了家裡的冷清,結婚十年以上的朋友們,誰的二人世界還會是繽紛多彩的,愛情已經褪色,孩子是夫妻間最好的調劑品,我的好朋友柳眉就是這麼說的,因此,我們結婚十年以後,她極力讓我們收養一個孩子,甚至,她通過一些渠道,找到了一個非常健康的女嬰。不料,原本非常想收養孩子的王天鑠突然變卦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為此,柳眉有半年的時間不和他說話。現在看來,那時,已經有了這個孩子了。
沒有上鎖的抽屜和櫃子,看來他的秘密就不會藏在這裡。我找出我們平時放單據的盒子,結婚時買的家具電器,後來的電暖,最近的平板電腦的單據都有,唯獨沒有當年的化驗單。我坐在書桌前,桌子上放著我和王天鑠結婚十周年的照片,我開心的趴在他的肩上,後麵是一株盛開的櫻花。我拿過照片,輕撫著他的笑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王天鑠對我的愛,即便是現在的這樣的局麵,我也認為是很正常的,多年以後的夫妻,不都是這樣時候的嗎?中年以後的他似乎更注重自己的仕途,對我的忽視在我看來是自然而然的。
剛結婚時,在同學和同事的眼裡,我們是最幸福的。我的父親在省委辦公廳工作,母親是我們就讀這個大學的圖書管理員,王天鑠因為我的關係,自然就不用回老家靖安,一開始,我們分在我現在的十七小,三年後,王天鑠調到區教辦,走上了從政的道路,我們結婚第五年,他已經成為區教辦主任。
也是在那一年,母親對於我們兩遲遲沒有孩子著急了,王天鑠在家是獨子,上麵是三個姐姐,他母親一年來兩三次,每次來都會問我們孩子的消息希望我們能為王家生個一男半女,甚至給了生男孩的偏方,見我們遲遲沒有動靜,就說是我們家的風水不好,要我們搬出來住,來一次說一次,天鑠母親的話惹惱了媽媽,兩個人吵了起來,我和天鑠也很為難。
天鑠心裡還是想搬出去住的,住在我們家,她母親來老是覺得不方便,我們也為這件事情吵過,到最後,還是我做了妥協。那時候,單位不再有福利分房,而且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們家就沒有花過什麼錢。我想讓他們家出一點房款,天鑠給他們家裡說了,沒想到,他母親竟找來,在我麵前大哭大鬨,說他們供天鑠上學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還借了許多外債,還沒有還清呢,好像她當年供王天鑠上大學就是為了我,我欠了他們家很大的人情。
真是不可理喻,她竟然還告訴王天鑠,說我說的,他們家不給錢,我就不給他們生孩子,氣的我和王天鑠大鬨了一場,那時我們結婚以後唯一的一次吵架。我們這樣,鬨的我媽媽左右為難,我媽媽也是迫於這樣的壓力,給我們聯係好她同學的醫院,要我和天鑠一起去做了檢查,我們也沒有搬出去住,因為,我們買不起房。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知道了,在王天鑠的心裡他的父母是多重要,明明是他母親不講理,但是,他沒有說他母親不是,隻是反複對我說,他母親不容易,要體諒她。對此,我父親說,老人無過錯,真是一點都不假。
那天我和天鑠一起來到醫院,我們也想知道為什麼結婚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沒有孩子。上午檢查完了,單子要到下午三點才能拿。王天鑠單位有事,就先走了,我想中午請劉阿姨吃飯,還沒有等到劉阿姨下班,我接到了王叔的電話,說我父母出了車禍,在人民醫院。
我當時就嚇蒙了,一路哭著到了醫院,見王叔一個人,垂頭坐在長椅上。他看到我,搖了搖頭,他帶我走進病房,打開白布單,我見到的是父親血肉模糊的臉,另一邊是母親,臉上隻是擦破了皮,很安靜地睡在那裡,我昏了過去,沒有了心痛的感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多希望那時一場噩夢,但是,他們永遠也醒不過來了,他們怎麼能這樣,一聲不響地丟下我一個人,雙雙上路了呢?
叔叔嬸嬸們從南京趕來,幫著料理後事,那一個月,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彆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除了哭就是睡,醒了哭,哭累了就睡。天鑠就一天到晚的陪著我,我整整一個學期沒有上班,婆婆來陪我住了一段時間,由於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很難再和她相處下去,不過,在她的絮絮叨叨中,我想起了我們的檢查。
那時,天鑠已經在外地學習,我就去找我媽媽的同學劉阿姨。她見到我,悲喜交加。她和媽媽的感情很好的,還有夏阿姨,我父母的葬禮她們幫了不少忙。當我問我兩個月前的檢查情況時,她驚訝地說:“天鑠沒告訴你?”
我歎了口氣:“沒顧上吧,我父母的事情耽誤他上班了,現在在外地學習呢。”
“是他的問題,”劉阿姨看著桌子上的書說,“他的精子量不夠,需要長時間的治療。”那時,我理解了天鑠不告訴我了原因了。
但是,一個叫華秀芬的女人,卻有了王天鑠的孩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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