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再繁華,我也隻是需要一盞燈火而已。
新房子總算裝修好了,外公拿了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神神秘秘的去找人算了命。據說那人眼睛一閉,手指一掐,便道出了我們三人的底細。是真是假無從追究,但是外公當時一聽,立馬雙手合十,虔誠無比。臨走時,還不忘捐出香火錢,討要幾個平安符。
老人家無念無想,唯一的牽掛就是兒孫福。不管是順了老人的心,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大家子湊在一起商量,最後還是決定聽老天爺的。
紅色的紙條一展,是那神算子提供的良辰吉時。蘇淺淺探頭一看,好家夥,一月二日淩晨六點十八分。618,就要發,寓意是不錯,就是這大冷天的未免起得忒早,外加六點鐘的放鞭炮,總有些不太人道的意味。
元旦節是連著校運會的,鬨騰一番之後就直接放假,一來可以給同學們的熱情降降溫,二來也讓同學們找回上課的狀態。
搬家那天早晨,蘇淺淺一手拎著雞,一手拿著書,穿著新褲子,打著哈欠,慢吞吞的跟著爸媽進入新房子。說來有些慚愧,那是蘇淺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家。玻璃製的茶幾內藏著山水墨畫,皮沙發上幾點彩色,是可愛的卡通抱枕,米白色的雙層窗簾隨風飄逸,揚起一道絲滑。
是很漂亮沒錯,卻漂亮得有些不真實。蘇淺淺眨了眨眼,總覺少了些什麼,可是又無從找起。她突然很想念舊家的昏暗,想念胖團的大吵大鬨,想念四季變化裡,唯一不變的枯老的葡萄架子。
辦喬遷宴的時候,人來得更多了,七大姑八大叔,蘇淺淺麵對著一大批陌生的親戚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叫姨婆還是叔婆。還有從小就沒出過農村的爺爺奶奶也搭車了出來,看著新房子鋥光瓦亮,直笑出一堆褶子。
搬家之後,蘇淺淺的家就算是脫離溫飽狀態,邁進了小資階段。元旦的小假期,也因此彌漫著喜慶的氣氛。隻是苦了蘇淺淺的睡眠,蘇淺淺從來不知道她還有擇床的習慣,睡慣了硬板木床,那席夢思柔軟得沒有安全感。蘇淺淺終於理解為什麼有的人一夜暴富之後還是喜歡蹲在地上扒飯吃了。
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蘇淺淺思前想後,總覺得要跟姚剛說一聲,才算得上禮數周全,於是一下課便在校門口等著。
姚剛的心情不錯,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拿著書包,嘴角勾著淡淡的笑。看慣了他魔鬼教練的一麵,蘇淺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那個,跟你說一聲,元旦假期的時候我們搬家了,所以從今天起我就不去舅舅家住了。”蘇淺淺把頭埋得很低很低,直到把話說完,才有勇氣一點點抬起頭來。
“是嗎?那恭喜你了。”他的側臉藏在夕陽裡,蘇淺淺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是這話頗有熟悉之感,像極了昨晚的八點檔。
女主角說:“對不起,我喜歡上彆人了,我和他要結婚了。”
男主角說:“是嗎?那恭喜你了。”
如此說來,他和她從相遇開始,還真有幾分暗戀獨幕劇的味道,可惜旁白的人一直是她。小小的人兒也許不懂愛情,卻懂得何為喜歡。
年少青春就是窗前的一盆綠景,我裝作不經意的澆水,你裝作無意間的停留。然後不約而同抬眼,對視,害羞而不失溫柔的一笑,那便是喜歡了。
在學校的生活又回歸到了平靜,她和姚剛就像兩條交叉線,看不到下一個交集,除了有時候忍不住朝某個方向瞥一眼外,蘇淺淺還是很正常的。
學校的生活很順利,但蘇淺淺的家裡卻在翻天覆地。老媽正處在更年期,性子急,脾氣暴,雞毛蒜皮的事兒也能堵她的心。她不順心,一家人也不能安心。蘇淺淺和老爸每天戰戰兢兢的伺候她,卻也免不了挨罵。蘇淺淺這才認識到,更年期是個多麼可怕的力量,能把女人的性情扭轉180度。哦,蘇淺淺仿佛看到了自己遙遠的未來。
遭抱怨的次數多了,挨罵的次數多了,蘇淺淺的爸爸也忍不住發飆了。蘇淺淺成了夾心餅乾,每天都是煎熬。
一向溫柔的媽媽成了爸爸口中的潑婦,一向順和的爸爸成了媽媽口中的花花公子。而蘇淺淺則躲在角落裡,把他們吵架的聲音錄下來,想等以後爸媽都老了以後,她就放出來給他們聽,以此作為要挾,讓他們多多疼愛自己的女婿。
從前都是聽彆人說自己的父母吵架的時候有多激烈,心裡有多難受,現在輪到蘇淺淺親身體驗,方知那些都是他們的真心話而非誇誇之談。蘇淺淺自嘲,好歹也算是趕上潮流了。
隨著爸媽的爭吵愈演愈烈,戰爭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蘇淺淺的成績也因此受到了影響,越發落後。向來都是接近滿分的她,滑鐵盧滑到了八字開頭的分數。
那是蘇淺淺第一次和女人的更年期勢力正麵接觸。蘇淺淺把試卷拿到媽媽麵前,認真的解釋著失敗的原因並轉達家長需要在上麵簽字的要求。哪知話還沒講完,那些試卷夾雜著罵聲就劈頭蓋臉的襲來。紙張拍在臉上,很輕,蘇淺淺告訴自己,一點也不疼,腦袋被手指戳著歪到一邊,很輕,蘇淺淺告訴自己,一點兒也不痛。
最嚴重的一段時間,兩口子還一直把離婚掛在嘴邊,總拿那兩字嚇唬人,蘇淺淺聽到耳朵起繭,心態也從最初的的膽戰心驚到最後的無動於衷。更幼稚可笑的是,兩人的飯菜也是分開買,分開煮,各做各的,但卻會不約而同的在同一時間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有時候他們吵得太厲害了,連飯也不做。蘇淺淺就會跑到樓下的小超市買幾袋水餃,放在大鍋裡煮,水餃的香味一出來,一家三口又默默的坐到了餐桌旁。
蘇淺淺悟出了一個道理,人是從不會和吃的東西過不去的,至少,他們一家人是這樣的。
蘇淺淺不哭,並不代表她不傷心。她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性格慢下來,把周圍一切的東西所帶來的感受都淡化,然後在自己的世界裡慢慢消化。她在賭,賭這場危機終會度過,她在等,等待暴風雨之後的陽光明媚,她堅信,他們三個人凝聚在一起的愛,經得起考驗。
成長,需要堅強,蘇淺淺已學會。
新年臨近的時候,全家的氣色都好了起來,就連陽台上那半死不活的梅樹,也翹起了花蕊,迎風開放。家和方萬事興,這是個好預兆。
回老家,走親戚,過年的流程進行完畢,寒假才過去一半。新家小區雖然都是單位人員居住,但蘇淺淺才來不久,還沒交到新朋友,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幾個小屁孩在樓下踢球。
冷不防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蘇淺淺用力的眨了眨眼,嘿!那不是他們班的夏蕊嗎?隻見她徑直走上了這棟樓的樓梯,蘇淺淺隔著門還能聽到她的腳步聲,就停在樓上。乖乖,她們竟然還有這麼一層緣分。
“媽媽,我們家樓上住著誰呀?”
“現在樓上隻住著一戶人家,就是夏書記一家。”
“哦,她好像跟一個姓梁的男生玩得挺好的。”
“姓梁?是梁主任的兒子嗎?他們兩家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不問不知道,人家可都是官二代呢。雖然出身貧寒的蘇淺淺還殘留著嫉富如仇的老思想,但托這些官二代的福,蘇淺淺也享受上了有校車接送的生活。
據說單位早就想給他們配校車了,隻是當時在東湖小學讀書的學生太少,偌大一個校車隻坐幾個人,會被說閒話。所以當時隻是放出了風聲,單位準備配置校車給單位人員的子女,定點學校為東湖小學。這個消息一出爐,家長們都在著手準備,隻等學期結束,立馬幫孩子轉學。於是,領導的一句話,底下的人就樂樂嗬嗬的把一輛中巴車開了回來。
就在蘇淺淺為自己趕上了好時代而高興的時候,沉寂已久的緋聞又在班上死灰複燃班的重現江湖。
“嘖嘖嘖,一不小心你又成了班上的話題中心,需不需要我現場采訪一下你的感受?”
“一邊去!”程新這家夥還是改不了往八卦堆裡紮的壞習慣。
這事兒還得從今早說起。姚剛貌似忘了帶水杯來學校,她媽媽便送了過來。好巧不巧,蘇淺淺那時候正打算去洗手間,剛出門就和阿姨打了個照麵,沒想到阿姨的記憶力太好,一眼就認出了她,還親切的關懷了幾句。好巧不巧,這一幕剛好又被路過的夏蕊看見了。
小道消息是這樣播報的,蘇淺淺疑違反公平競爭原則,暗中把未來丈母娘拉到自己的戰線上,相信不久的將來,會上演“兩女爭一男”的戲碼,大家敬請期待。
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蘇淺淺更擔心自己的校車生活。夏蕊在車上全然一個大姐大的模樣,年紀偏小的幾個學生常常被她使喚去跑腿買零食,一時心氣不順,就逮一兩個看不順眼的來玩惡作劇。蘇淺淺和夏蕊並不熟,但孫倩卻和夏蕊天天形影不離,要是孫倩在她耳邊吹一吹妖風,可想而知,蘇淺淺在車上待著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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