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似乎都倒湧到了頭頂，耳邊的一切喧嘩都靜止了下來。

昨天的電話中，即使隻是聽到了一聲歎息，我也可以十分確定，那是雲旌的聲音！

想起早上在門外看到的那對陶泥小人，我的心跳得更加劇烈起來。

雲旌，真的是你回來了嗎？

我的心裡絲毫沒有恐懼，反而是充滿了期待和激動。

然而，在視線重新落回手機上時，我又重新陷入了困惑和沉默。

昨天短短一天的時間，龐飛和“風垢”相繼離世，儘管我還不清楚那個“風垢”的死因，卻已然幾乎可以確定，他絕不是自然死亡。

如果是雲旌回來了，害死了這兩個人，那他回來是為了複仇嗎？

可我記憶中的雲旌絕不是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

我不相信他會做出來這麼可怕的事。

可是，正如我也從沒想到過，他在和我訴說著對他親生父母的思念的背後，用著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小號向自己的生父索要錢財房產一樣，真實的雲旌，我究竟有多了解？

這麼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公交已經在致寧墓園停了下來。

我神思恍惚地下了車，來到了雲旌即將長眠的那篇墓地。

撫養雲旌長大的舅舅一家已經等在了那裡，而盛放著雲旌骨灰的黑色骨灰盒，則被他生前最要好的發小賀穩抱在懷中。

眼看著雲旌被放進那個狹小的、鋪滿了金色布帛的墓穴，墓穴被緩緩封上，我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肆虐起來。

無論怎麼極力克製，我的嗚咽聲還是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大。

賀穩站在我身邊，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慰我，卻終究作罷。

走出墓園，告彆了舅舅一家人，我站在公交車站等車。

一輛彆克在我麵前停下，車窗落下，是賀穩。

“你去哪兒？我送你。”賀穩看著我，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期待。

正要搖頭，想了想，我又改變了主意，拉開車門上了車。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答應，賀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外，還有些我幾乎以為是錯覺的驚喜。

“能跟我講講雲旌的過去嗎？”

車子在下山的公路上疾馳，車廂內一片靜默，我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原本心事重重的賀穩受了驚一般呆了一下，好在他手中的方向盤也隻是稍微偏移了毫厘，便又回歸原位了，我甚至幾乎感覺不到車身的晃動。

“雲旌他，是個很好的人。”說完這一句，賀穩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便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我有些失望，原以為以他們的交情，我或許能從他口中聽到許多我不知道的事，了解到雲旌的更多麵。

見他這樣，我也沉默了下來。

儘管幾次看到賀穩從後視鏡中偷偷看我，我還是裝作看不到一般，兀自看向窗外。

在這難捱的沉悶中，終於到了我的目的地--德勝路。

下了車，我禮貌地同賀穩道了謝，說了再見，心中卻十分清楚，這個人，以後怕是不會再見了。

我並不傻，從前和雲旌一起見賀穩時，我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炙熱，應該隻是礙於他和雲旌的關係，才隱忍著沒有有所行動。

如今雲旌不在了，我也沒有再和他有所瓜葛的必要。

深吸了一口氣，我抬腳邁步走進那家陶泥DIY館。

店裡的前台熱情招呼我，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監控。

“你好，我是想來打聽點事。”

前台小姐姐的臉瞬間便換了表情，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問道：“什麼事？”

“昨天有人來取走了我半個月前在這裡做的一對陶泥小人，你還有印象嗎？”

“不記得了，店裡作品一概是拿票來取，我們隻看票不看人。”小姐姐低頭摳著新做的美甲，頭也不抬。

我咬了咬牙，從包中拿出一張紅色鈔票，“那兩個小人對我很重要，拜托你。”

小姐姐以極快的速度將吧台上的鈔票收了起來，臉上又帶上了些笑意。

“店裡最近生意不太好，你們做的又是一對小人，很少有男孩子有這個耐心的，我們店裡印象都很深刻，那泥人，就是他取走的，要是現在還沒告訴你，那應該是要給你個驚喜吧。”

我再次心頭一震，“你是說，取走泥人的，是我男朋友？”

女孩想了想，從吧台下麵拿出一個票夾，從裡麵為數不多的幾張票據中抽出一張拿給我看。

那張粉紅色的票據，正是半個多月前雲旌付完錢後，老板開給他的，上麵還有他當時簽上去的名字。

“這店裡每天都有顧客來往，又都是年輕人，哪能記得那麼清楚，不過你男朋友高高瘦瘦的，屬於比較引人注目的，我也就多看了幾眼。”女孩挑挑眉，不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