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瑞奔過來,同崔世低語,“少爺,真的沒有房間了,軍部在這裡議事,包了所有的房間。你看…?”
崔世手中的支票本拍在了傑瑞頭上,“看什麼看?你那點出息…這點事非得少爺我親自出馬。”
他把腳一收,撣撣胸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抬腿往服務台走去。
“敬禮!”
恰在此時,一聲響亮悠長的威喝從外頭傳來,厚重的旋轉木門被推開,一位軍官迎頭邁進來。
陸陸續續跟進來四五個軍官,先進來的軍官當先往樓梯處走去。
他同那些後進來的軍官一樣,灰色軍衣軍帽,不同的是他軍服挺括帽徽鮮明,一看就知衣料質地優良,肩頭上金光閃閃,上頭兩顆金豆耀人的眼,胸前懸掛的多重綬帶顏色鮮黃,腰間紮著武裝帶,佩一把褐色雕花魚腸短劍。
是威風凜凜的將軍無疑。
軍帽壓在他眉骨,看不太清長相,他步子邁得極快,與正經過門口的崔世劈麵遇上。
兩人抬眼打量,各自一愣。
似乎有火花崩濺到崔世眼珠,他眼簾震顫著一合。
進來的軍官瞧著倒還好,隻把嘴角往上提了提。
兩個人麵無表情地對視了一眼。
不過是一瞬間,崔世撇頭就往服務台來,那軍官也不再停留,腳步迅疾地上了樓。
士兵馬靴叩地槍刺嘩啦地行禮如儀。
那軍官停佇在樓梯中間,摸出支雪茄待點不點。
崔世隻管把支票往台麵上拍,“有房間嗎?”
填好了金額的定額支票,一張足以住一個月。
身穿英式馬夾服式的侍應生堅定搖頭,“抱歉先生,確實沒有房間了。”
又一張支票帶著力道拍下,“有沒有?”侍應生搖頭。
啪,再一聲響,“有沒有?”
侍應生眼珠開始遊移,臉色脹紅,他猶猶豫豫,沁了一頭細汗。
“你,過來!”樓梯上一直沒吭聲的軍官拿手中雪茄指點著一頭細汗的侍應生。
那嗓音暗啞低沉,似是喉頭壓著個什麼物件。
軍官車身轉向了奔過來的侍應生,正正麵對著大堂裡的眾人。
這回他的相貌清清楚楚,可也不明不白:這人分明是一個威武些的崔世,那五官眉眼,那下頷冷冷一收的弧度,那麵上的閒散,都跟崔世十分相像。
隻不過,崔世是清華溫潤的,這人年紀長些,眼裡淩厲些,可那長相…哪裡有這樣相像的人?天底下怕沒有這樣巧的事吧?
各人心裡湧動著各種各樣的想法。
侍應生衝那人鞠躬,“崔先生…”
語聲雖不大,卻被攝著耳朵偷聽的局頭們聽得一清二楚。
崔先生?還是軍階頗高的軍官?還跟崔世長得十分相像?莫非…這就是傳聞中的崔次長崔平伯?莫非…這就是傳聞中崔家族長崔平伯?莫非…這就是傳聞中崔世父親的崔平伯?
但以崔家家族之大,會不會有第二個這樣高階的軍人?
一直握在崔先生手上未點燃的雪茄飛彈到侍應生胸口,“我說,給他房間!”
這一回的聲音就淩厲森嚴多了。
雪茄飛彈的高度,食指中指一錯即收的快捷與莫測,都與崔世剛剛在出站口彈人紙幣的手法一模一樣。
確定無疑,確定無疑,這倆人必有淵源!
局頭們欣喜地交換著眼色。
“是,是,一定聽從崔先生吩咐。”侍應生快手快腳接住雪茄,彎腰鞠躬。
服務台前的崔世反身倚著櫃台,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會兒聽得房間有了著落,他淡淡一笑,但那笑隻在皮上,不入骨肉,倒像是嘲諷,又像是無視。
“多謝”,他半眯眼,眸光往崔先生處隨意一轉,“但是本少爺改主意了,少爺不住這!秋生,走!”
他狠踢了身邊的藤條箱一腳。
貓膩,絕對的貓膩!
局頭們靜默地相互遞著眼色跟在崔世後頭。
哐,旋轉木門有人撞在一起。
崔世和蔡如鬆,一個要進,一個要出,匆忙之間。
崔世鐵青了臉,“晦氣!”
也不知道說誰。
他一掌拍在蔡如鬆胸口,昂著頭出了門。
蔡如鬆沒有顧得上胸口的擊打,他立正站好,手臂抬起,乾脆利落地朝遠處敬禮,“次長好!”
確定肯定以及一定,這人是崔家崔次長崔平伯無疑!
就隻剩下一樣了,這人是不是崔世父親?瞧長得那個像!
局頭們亂糟糟地出得門來,忙亂間也沒有忽略蔡如鬆的聲音,“我們將軍正在樓上恭候次長!”
局頭們麵上毫無異色,鎮定自如,但有隱秘的欣喜探究的獵奇在空中詭異地飄蕩。
崔世正站在膠皮車旁訓著傑瑞,放在地上的藤條箱早已被他踢得翻轉倒地。
“你個熊樣,那麼點事半天處理不好,你說你長個洋人樣有什麼用…有什麼用?還想學鬥蛐蛐?做夢…”
啪地一響。
槍聲!
哪裡的槍聲?
局頭們戰戰兢兢地倒地,傑瑞秋生也抱著頭伏在車上,崔世左右看了看,忽地臉色一白,起身就往酒店裡衝。
旋轉木門帶得他一個趔趄。
他衝進了門內,一下刹住足。
服務台已空無一人,隻台麵底下傳來簌簌響動。
樓梯口,一個持槍士兵站著,張惶失措,一個士兵已拋掉槍枝,抱頭蹲下。
樓梯儘頭,一堆軍人滾伏著壓在一起,“將軍”“次長”的叫喚聲不停響起。
他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他奮力往樓梯上衝,僅剩的一個持槍士兵來不及阻攔,他直接衝到了那堆軍人旁邊。
崔世定神吸了吸氣,煞白著一張臉去翻動那些軍人。
“崔世?”那堆軍人最上頭的蔡如鬆叫得有些驚喜,崔世似是沒有聽聞,直接把蔡如鬆扒拉到一旁。
他瘋狂地左扒右拉,終於把壓在上麵的人清理乾淨,最後一個人出現在他眼前,那人趴在地上,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鮮血,軍服也算乾淨,隻一頂軍帽摔得老遠。
崔世似是鬆了一口氣,他沒有伸手拉那個人,反而退後了一步。
那人被軍人們拉了起來,有人送上軍帽,他立刻戴上,厲聲喝問,“怎麼回事?”
赫然是被稱呼崔次長的人。
那個丟掉了槍枝抱頭蹲地的士兵站起來抖抖顫顫地回話,“報告將軍,槍…槍…”
他“槍槍”了半天,終於“槍”清楚,“走火…”
“將軍倒在地上,屬下以為有人襲擊,開了保險…”
崔次長瞪著那個兵士,“關禁閉!三天!”
他緩緩轉向崔世,注視著,不言不語,眼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崔世昂著頭蹬蹬蹬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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