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昭有點訝異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剛才的傷心也暫時放下了,隻見眼前這人,身著一件淡青色的寬大長衣,頭上戴一頂四方平定帽子,這種打扮是大明最普通的打扮。
隻是那一雙眼睛淩子昭卻非常熟悉。來人正是魏朝,他得了王安的囑咐特地來這裡找淩子昭。淩子昭心中卻在想著,“這人自己曾經見過的,哪裡呢?大堂上?”
魏朝拱了拱手笑道:淩公子不識得在下,在下卻是識得淩公子的,公子在縣衙大堂上雄辯滔滔已經在這肅寧縣裡人人皆知。在下也十分傾慕淩公子的才華。特來傾心結交。
經過一場磨難,淩子昭的心智已經不似剛來的時候那麼單純了,隨意結交,難保不會出現魏青那種人,淩子昭笑著回答道:這位公子言重了,在下隻是區區一個小民而已。至於雄辯滔滔,隻是在下隨口胡謅,算不得的,在說這與人結交,哪有不通姓名的?
魏朝見他風輕雲淡的把這責問的話說完,心裡不禁暗叫了一聲,好手段。麵上仍是笑著說道:公子說的對,與人傾心相交,怎能不通姓名,是在下疏忽了。在下魏朝,隨在王公公跟前聽用。
淩子昭心裡暗叫了一聲,果然來了。自從淩子昭在公堂上認出王安之後就知道會有今日,沒成想來人卻是魏朝。淩子昭不動聲色的說道:噢,王公公派你來的?
魏朝聽他隻是問了一句,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也不問自己所來的目的。心裡不禁有些沉不住氣,要說他在宮中也算是個老人了,但是平時在王安的羽翼之下,極少受到刁難。辦事也隻是王安的傳聲筒,哪裡經得起早在生死路上走了兩遭的淩子昭一炸。魏朝試探的說道:淩公子準備以後要往何處去啊?
淩子昭心裡一聽,不禁激靈一下。心裡暗道:“好啊,果然是這事。媽的,老子念你救了我一命,可也沒有陪你去當九千歲的道理啊。
淩子昭心裡打定了王安要讓他去當太監的主意,當然不能給魏朝話鋒讓他有理由拉自己入宮。便‘驚異的“說道:何處去?在下在這肅寧縣呆的好好的乾嘛非要走啊?魏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魏朝聽他搪塞,以為是嫌王安的門檻太低了。心裡不禁暗道淩子昭太過托大,‘雖說王公公現在還未飛黃騰達,可是如今皇帝病危,不知道能活到那一天呢,太子即為後,王公公可是自小照顧太子的。
想當初鄭貴妃為福王爭國本的時候,好幾次都是王公公幫助太子爺化險為夷。梃擊案那可是王公公一手救下了太子爺。等到太子登基後能少的了王公公的好處。現在的汪文言一個逃犯都能弄成個諸生,莫說現在王公公主動看好你了。’
但這些違禁犯上的話魏朝還是不敢說的。魏朝有些不悅的說道:淩公子可要三思啊,這可是王公公主動吩咐我來的。在下跟王公公這麼長時間還沒見過王公公這麼看好一個人呢。
淩子昭聽他陰陽怪氣的聲音,心裡不禁又罵道:“死太監,要當你去當。老子才不會斷送自己一生的“性福”呢。嘴上也不敢太過生硬的反駁,隻是把魏主簿已經為他安排了一位故人相投,不能因為王公公的枝兒高他就爬,而忘了魏主簿的栽培。
魏主簿為了避嫌,他暗助淩子昭的事鮮為人知。但是同為揪淩子昭的王安和魏朝是知道的。見淩子昭說出了實話,也不好叫人忘恩負義。隻得訕訕的告辭離開了。見魏朝離去,
淩子昭摸摸自己的胸膛,隻聽心通通通的跳,好像要從腔子裡跑出來一樣。淩子昭心裡慶幸到:‘好險,好險,差點就成九千歲了。’淩子昭邊往一個客棧走去邊又想到,這時代牛氣的太監,知道的好像就一個魏忠賢吧,幸虧自己不是姓魏。唉,剛才那個叫魏朝,不會是魏忠賢吧。
淩大公子又有點失望自己失去了一個攀上九千歲的機會,要是自己不當九千歲跟在後麵打打殺殺的,然後再娶房媳婦,生個孩子多好。淩子昭走進客棧,心裡美滋滋的想到。
魏朝沒辦好差事,有點臊臊的趕回了崔知縣的私邸,也就是王安現在的住處,明天就要回京了。王安房裡的燈還沒有熄,窗戶上映出王安正坐在桌前品茶的影子。
魏朝輕輕的走到門前,正欲叩門,屋內王安道:進來吧。魏朝一聽,慢慢的推門而入,王安慣會察言觀色,見魏朝臉色便知事情沒有辦成,也不急著說事,便招呼魏朝坐下。
魏朝剛一坐定,正要說出今晚之事。魏朝已經輕輕的給了他一個茶碗,給他續上一碗茶。魏朝忙端起茶碗恭敬的接著。王安笑著說道:“事情沒辦成?
魏朝也顧不得喝茶,訕訕的點了點頭。王安想著各種可能拒絕的理由,當想到是因為自己是閹人之後,臉上麵色有點陰冷,陰沉的說道:“他怎麼說?魏朝聽王安心中起怒,也不敢隱瞞,便他淩子昭跟他說的話如實說了,然後悄悄的看著王安臉色。
隻見王安聽完後,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臉上麵色也紅潤起來,不似剛才那般嚇人,魏朝心裡稍稍舒了口氣。
王安嘴角牽起一絲笑意,沉吟著說道:“年輕人能不拒權勢的**而不改本質,難得,難得。有趣,有趣,著實有趣啊。這個淩子昭,我是越來越喜歡了。
魏朝見王安笑著連說了幾個有趣,心中想到,“以前見汪文言那老滑頭的時候也隻是說了一句有趣,難不成這個淩子昭比汪文言還厲害”。
王安見他神色不屬,便寬慰道:小朝啊,回去睡吧,今日之事還不算辦砸,若是淩子昭棄了恩人的盛情來投奔我們,那麼他還值得我們用嗎?
魏朝聽完王安說完,感激的看了王安一眼便退下了。王安看著魏朝的身影,輕輕的挑了挑桌上油燈的燈芯,突然“嗶嗶啵啵’的一陣響聲。王安在燈下的麵容又變得蒼老起來,
眉宇見剛剛舒展的川字又凝聚出了幾條“小溪”。王安心中沉吟道:‘小朝胸無城府,不堪大用,文言也隻是出謀劃策,但畢竟是小家小戶出來的。行事未免有些小家子氣。
如今小爺剛剛登上太子之位,福王和鄭貴妃虎視眈眈。要是沒有幾個能撐得起場麵的人怎麼輔佐太子呢?方從哲那老家夥把東林黨打擊的夠狠的。
現在朝中黨派林立,東林黨一批人沒有實權,要是不趕緊拉起一批人來,恐怕方從哲這批人又要把持朝政了,到時小爺不還是……
王安心裡不敢在往下想了,淩子昭隻是他無意間發現的一個人才,以後到了京城後會不會跟汪文言一樣他還說不準。王安輕輕一聲歎息,佝僂著身子站起身來,慢慢挪到床邊,和衣躺下了。
窗外隻餘一彎新月,一月如勾,勾起往事如煙。月下樹影交橫,窗前籠著一抹淡淡的月影,月影下,一個眉清目秀,瑤鼻櫻口,惠齒明眸的少女正手托腮趴在窗前看著月影發呆,不必說,此人正是魏家大小姐魏青青。
一彎新月,半點情思。魏青青看著淡淡的月影稀疏,記得上次也是一彎新月,記得上次也是月下。心中卻隻想到“明天就要嫁人了,聽雲兒說新郎是個十二歲的毛頭小夥子。聽說今天他出來了。
聽說他在堂上雄辯滔滔,把朵兒和崔知縣說的啞口無言。那凝脂一般的臉蛋上忽然雲開月明的一抹輕笑。那牽起的肌膚旋出兩個小梨渦。眼睛輕輕眯起,好似看到了在大堂之上把一眾大媽說的連連點頭的男人。
那男人劍眉朗目,麵如冠玉。那曾經是我的男人。想到這那臉上不禁又出現兩抹羞澀的嫣紅。心中羞啐到“不知羞的死丫頭”。
突然那臉上又出現兩抹水痕,那水珠晶瑩剔透。走近一看,月下思春的少女早已變成一個淚人,在月下輕輕抽泣。
車粼粼,馬蕭蕭。欽差大人王安要回京了。崔知縣送完欽差大人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魏府,淩子昭的事魏良卿很給崔知縣麵子,崔知縣也不想跟魏良卿鬨得很僵,就命人準備了一個大大的賀禮親自送去,好向魏良卿示好。因為今天魏良卿要嫁女了。
淩子昭一個人在客棧的床上,此時太陽剛剛出來,一抹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淩子昭的臉上。淩子昭翻了個身,好不讓那刺眼的陽光影響自己的睡眠,而實際上他隻是閉著眼卻沒有睡。整整一夜沒睡。
一陣喧天的鑼鼓齊鳴,侯家的迎親隊伍來了,淩子昭有點頹廢的起床,開窗。看著下麵看熱鬨的人群,看著那鮮紅的花轎。心裡又在隱隱作痛。
有時候隻有當失去了某個人,錯過了某件事我們才感覺到他的珍貴。淩子昭現在深有體會,眼中那花兒一般美好的少女仿佛穿著嫁衣走到自己麵前。
淩子昭興奮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前卻是已經過去的迎親隊伍,他們的終點是肅寧魏家。
魏府內,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魏家嫁女,丫鬟們可都是發了喜錢的,魏良卿站在門口向前來恭賀的人一一拱手示意。臉上的笑容都僵的不能動了,那句同喜同喜說的都成了順口溜。
隻見同樣忙的腳打後腦勺的魏府大管家魏三急匆匆的趕過來,魏良卿也機械的說道:同喜同喜。魏三一急,拍著腿說道:老爺是我啊,不好了。魏良卿一聽正要罵他大喜的日子不該說些不吉利的話。但魏三焦急的附在他耳朵上說了幾句話。魏良卿臉上的笑容終於變回來了,口中的同喜同喜換也換成了““什麼?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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