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軒出了望月樓,四麵一望,卻隻見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心裡越發煩躁了。小文子跟在後邊,小心翼翼的道:“公子……”
沈奕軒沒動靜,小文子的後麵半句話吞到肚子裡。沈奕軒等了一下沒等到,回過頭陰森森道:“我有教過你說話隻說半句的嗎?”
小文子:“……”
原來您在聽啊,小文子迅速補救:“公子,您如果不想回宮的話,不如去綠玉樓看看。”說完看沈奕軒的臉色,發現沒有明顯的怒色,心方慢慢往下放,才放了一半,突然見到沈奕軒對他一笑,頓時三魂又去了六魄。
沈奕軒意味深長道的笑完之後,一甩袖子,瀟瀟灑灑的走了。小文子變了變方向,發現確實是去綠玉樓的方向,去掉的三魂六魄終於都歸齊了。在原地苦了下臉,又快步追上那個快要消失在人海裡的身影。
此時是下午,如同所有的青樓,綠玉樓很安靜。安靜的有點不像尋歡作樂的地方。可推門進去就不一樣了,唔,畢竟是青樓嘛,再怎麼樣,總該有點青樓的樣子。你問青樓的樣子,就是那樣啦。比如,青樓裡必不可少的老鴇。
綠玉樓的媽媽名字就叫綠玉,很婀娜多姿的名字,人嘛 也人如其名,婀娜多姿,雖是粉擦得看不清真是麵容,但眼角的細粉是擋不住的,粗略估估,四十以外是鐵板釘釘的了,這媽媽很不喜歡人提他的年齡,誰提誰倒黴。她整人的法子也簡單,你不是來青樓嘛,你不是來綠玉樓嗎,你不就是來尋歡作樂嗎,好啊,這裡的姑娘不歡迎你,你請吧。看官要說了,走就走了,京城大,青樓數量也不少,高規格高品質的青樓還不是一抓一大把,這您就不懂了,人都說了,王八對綠豆,看對眼了,能怎麼辦,青樓可找彆家,彆家可沒一樣的姑娘啊,因此,少不得手電器也留下來了。
這芳齡四十開外的媽媽扭著依舊堪比二八年華少女的窄窄細細的腰,張著塗著紅紅的嘴唇,風情萬種的搖著手帕子迎上來:“哎喲,我好久不見的爺啊,總算可把您盼來了。”
沈奕軒溫文的笑:“柳媽媽多日不見,您更加風情萬種了。”
這柳媽媽聞言笑的臉上的粉撲簌簌的往下掉,沈奕軒的身份她隱約能猜出來一點,不過那又如何,她開門做生意,不偷不搶,誰愛來誰來,沒有個因為他是皇上的兒子就把生意往外推的理,而且這位爺真是大方,出手闊綽的嚇人,畢竟是皇子,那氣派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柳媽媽們早吩咐人備茶,沈奕軒搖手,柳媽媽咬著帕子風情萬種的笑著:“哎喲,您瞧我,沈公子自然是看不上我們綠玉樓的茶的,隻是不瞞您說,我們這昨兒新到一批好東西,雖比不上您家的,隻怕也算定好的了,外麵正經的地方未必能尋得著呢,您要不嫌棄,我就弄了來您嘗嘗?”
沈奕軒笑臉不改,道:“媽媽說哪裡話,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何曾嫌棄過你們樓裡的東西,不過是今日沒那心情。”
話到這裡,玲瓏心肝的柳媽媽豈還有不明白的理,立即就笑道:“公子今日來是老規矩還是?”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眼睛瞅著沈奕軒笑,沈奕軒紋絲不動的坐著,不為所動。柳媽媽隻好自己道:“公子,您這幾日沒來,可把我們珠珠姑娘想煞了。” 沈奕軒輕輕搖著扇子,也不接話,就隻是笑,柳媽媽心裡發怵,貴人雖有錢,隻是這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這位爺雖然在這裡從沒發過脾氣,但這麼嬌貴的人,誰能保著沒有什麼古古怪怪的性子。她不由抬頭去看那跟著過來的小跟班。小文子苦笑,他自身還難保,怎麼可能自己去觸那黴頭。柳媽媽一見指望不上了,牙一咬,隻好硬著頭皮上:“公子要沒意見,老身這就去安排房間了。”等了半響,才見這位大爺輕輕挪了挪屁股,柳媽媽一動不動的盯著,那眼珠子好像都不能動了,接過,人家也就是動了動,根本什麼都沒說,柳媽媽後在一邊,也不敢輕易走動,那邊已經有人在叫了,雖然比不上眼前這位尊貴,可來者都是財神爺,怎麼好得罪。柳媽媽們心裡急。臉上卻不敢現出半分。於是,金碧輝煌的綠玉樓安靜的一角裡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麵是食客們熱鬨喧天的吃酒劃拳聲,一邊是一坐二站的奇怪組合。那坐著的人微微垂著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倒像是在沉思。那站著的二人也極有趣,一個是平時在青樓裡說一不二的老鴇,此時她的臉上已經有汗在滴了,另外一個,唔,倒是很正常,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著沒有一點不滿,好似這樣可以天荒地老的站下去。看嘛,人跟人隻見還是有差彆的。
沈奕軒就這樣的在喧鬨的青樓大廳裡保持著沉默的姿勢一刻鐘,柳媽媽嗎覺得自己的腰已近趕快斷了,除了她還年輕的時候剛出來的那幾年,她被人呼來喚去過,這幾年,她擁有了自己的青樓,已近過很久沒有受過這種苦了。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達官貴人也不少,隻是很少有人能像現在這樣隻是坐著,一言不發的,她卻連個屁也不敢放。老實說,這種感覺,很不好,相當不好。
“哦柳媽媽,抱歉了,想了點事情。” 沈奕軒站起來,嘴裡說著抱歉的話,卻半點沒有抱歉的意思。柳媽媽還能說什麼呢,除了賠笑,她甚至來那個臉色也不能露。隻是在心裡大呼倒黴,這位爺今天怎麼就脾氣這麼不好了,當今天下,唔,她鬥膽猜一下,應該是沒有人敢惹他生氣的。但看這人的樣子,活似吃了一桶火藥,雖然還沒爆炸,隻是那火藥味誰都聞得出來,柳媽媽隻有在心裡大呼倒黴,隻盼著趕緊伺候好了這爺,可千萬彆在這裡出岔子。
沈奕軒走上木樓梯,才踏了一級,突然停住,回身道:“你要跟著?”柳媽媽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小跟班臉漲得通紅,雖不說什麼,看這架勢,是要跟著的,沈奕軒扯了扯嘴皮,說了句:“你要跟著沒事,如果出現在我麵前。”他停在這裡,一個利落的轉身,踏著木樓梯,上去了。可憐的小跟班,一個勁低著頭做保證:”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抬頭,哪裡還有人,連柳媽媽也隻露著一點一覺在樓梯拐角。
樓梯拐角的第三間房,沈奕軒沒有看跟上來的柳媽媽,熟門熟路的敲了敲門,姑娘們這時一般在睡覺,這珠珠姑娘昨晚接了客,可人有點古怪,這會兒正在床上睡覺,聽到敲門聲,也沒來開門,想著不外乎是丫頭媽媽們來催的。直聽得敲門聲不斷,她方惱了,不耐煩的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柳媽媽駭出了一身汗,忙一通罵:“你個作死的丫頭,都什麼時辰了還在睡?”裡麵安靜了一下,傳來冷冷的聲音:“原來是媽媽,我就說,誰這麼有耐心,您昨天才撈了一筆,怎麼,今天又不滿足了,我告訴你,我這身體不行,你彆想著所有的好處你都撈去。我原來是趙公子包下了的,你趁著人不在,三番五次從我身上打主意,打量人不知道,我不說罷了,哪日……”柳媽媽忙喝住他,又臊又怕,沈奕軒聽他們二人拌嘴有趣,倒是露出了笑臉,打算一直聽下去。柳媽媽窘得很,也不待裡麵開門,直接就開了門進去,那珠珠裹著被子在床上坐著,偏就不下來開門,把個柳媽媽恨得半死,現在卻也奈何不了她,隻是迅速走到她身邊道:“沈公子來了,你還這樣?”珠珠已經從敞開的門外看到了沈奕軒,立馬蹦起來,想到自己衣衫未穿,胡亂又扯了被子來裹住,嘴裡卻叫道:“沈公子,我原來不知道你過來。” 沈奕軒嘴角噙笑,慢悠悠晃進來,徑自在桌子旁坐下,自己把玩著桌上的茶壺。柳媽媽盯了珠珠一眼,又陪著笑道:“公子,那老身就先出去了。” 沈奕軒點點頭,道:“送桌好菜上來。”柳媽媽忙不迭的點頭,下去吩咐一聲,菜很快送上來,珠珠這時也整理好了衣裳,側坐在沈奕軒身邊,有些忐忑,畢竟她現在對麵做的是沈奕軒,剛剛那些話被聽到了,她也不知道對方怎麼想。
沈奕軒的一杯酒見底,她識趣的起身倒酒,沈奕軒抬眼看了看她,笑了笑,珠珠有點愣,沈奕軒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她不自覺就湊了上去。沈奕軒沒動作,隻是在她的手爬上她的腰時說了句:“去彈首曲子。”
珠珠在綠玉樓裡最拿手的就是古箏,她的古箏甚至在整個京城也是排得上名的。珠珠很聰明,她選了一手曲調柔和的曲子,輕攏慢撚慢撚的撫起來,清越悠揚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來,沈奕軒喝了幾杯,果然覺得心情沒那麼煩躁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珠珠恍惚覺得窗外的天都已經黑了,沈奕軒才招收叫她過去。他這時的心情似乎已經好了很多,起碼臉上已經不是麵無表情了。珠珠猶豫著,是否要開口提那個要求。她還沒說,沈奕軒已經淡淡開口了:“想說什麼?”
珠珠下定決心道:“珠珠是有一個請求。”
沈奕軒道:“哦,說說看。”
珠珠不是很能摸得準沈奕軒的心,這人平時在她這裡嘻嘻哈哈,但今日卻讓她看到了另外一麵,這麵是她以前不知道的,但是現在害怕的,她斟酌著道:“三月五日的風雅會,不知道公子去不去?”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反正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沈奕軒的手似乎頓了頓,隻是幅度很小,如果不是坐的這麼近,她幾乎看不出來。沈奕軒的聲音沒什麼異樣:“你想去?”
風雅會上到時候會有撫琴比賽,珠珠嗜琴如命,在有可能看到高手的地方當然不可能錯過,而且聽說徐家小姐也有可能出現在風雅會上,徐丞相家的二小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在琴藝方麵造詣還是頗深的。她小心翼翼的道:“可以嗎?”
沈奕軒用疊好的帕子擦了擦嘴,認真的道:“當然!”
他今日一天聽過三遭風雅會,不去看看,如何對得住自己,哦,當然還有那個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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